骆修文在一旁将两人的眉眼官司看了分明,强忍着笑,识趣地借故告辞。离开时,颇为善解人意地关好书房的门。
“……”谢祁抿了口清茶,心神稍定,好奇问,“阿允取的字是什么?”
江怀允头也不抬:“冠礼当日你便知道了。”
谢祁原也就是随意一问,可见江怀允闭口不谈,好奇心反而愈发浓重。
他的阿允对琐事向来知无不言,何时如此讳莫如深过?
他有心追问,偏偏阿允在这桩事上守口如瓶到了极致,不论他如何旁敲侧击,都没能得到丁点儿消息。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苦等着冠礼之日的到来。
好在转眼便迎来了四月初五。
这一日,清风和畅,碧空如洗,骄阳当空却不炎热,是难得一遇的好天气。
冠礼全照着江怀允的意思安排,省却了许多不必要的繁文缛节,是以江怀允有充足的时间在朝会散后处理当日的政务。
因着要带小皇帝出宫,江怀允便没再折腾,只在养心殿暂留。小皇帝在一旁习字,他便专心批阅奏折。
两人一道用过午膳,小皇帝唯恐耽误了时间,急不可耐地催促着江怀允赶快回府。
冠礼虽然一切从简,但必要的服制礼仪却不能怠慢。
江怀允从宫里出来,身上还穿着厚重的玄色衮服,将一到府,便被翘首张望的管家急匆匆地领到寝居内换衣裳。
小皇帝饶是努力地倒腾步子,也跟不上他们的速度,是以干脆地拒绝了江怀允的抱,乖乖地被康安领着去花园玩耍。
谢祁迈进寝居时,管家正帮着江怀允换衣。
“林叔原来在这儿。”谢祁轻车熟路地绕过屏风,从管家手中取过外裳放好,笑吟吟道,“我来吧,林叔去换上外间那套衣裳。”
林管家以为是寻常的衣衫,“嗳”了声,便让开位置去拿衣裳。
衣裳平平整整地折叠好,不带一丝褶皱地躺在红漆描莲纹的托盘上。
管家乍一看见衣裳的样式,当即愣了愣:“这是给大宾准备的礼服,老奴怎么能……”wWW.ΧìǔΜЬ.CǒΜ
“就是给林叔准备的。”谢祁细致地帮江怀允系好腰封,又熟练地将他的衣襟整理平整,才施施然走出来,笑着安抚,“阿允父母皆已不在,自少时起便是由林叔照看长大,早已视您若父。今日冠礼上的大宾,非林叔莫属。”
“这……老奴……”管家语不成句。
他和摄政王相依为命十数年,从定国寺再到皇宫,虽然心知自家王爷没有把他当做奴仆,可却也从未敢肖想王爷冠礼上的大宾一席。
冠礼上,原该是父亲加冠,大宾祝祷。可王爷没有父亲,早前和两位王爷商议仪式时便商定了,冠礼上大宾统揽加冠与祝祷,履亲族长辈之责。
他一直以为,王爷是准备请定国寺的方丈来府做大宾。怎么也不曾想到,这份殊荣最终会落在他身上。
管家看看折叠整齐的礼服,又看看唇边带笑的谢祁,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外间的动静一分不减的传进江怀允的耳中。他穿衣毕,衣冠整齐地走至外间,朝着管家叠手一拜,声音虽淡,却难掩郑重:“承蒙您多年看顾,今日及冠,大宾之位,您当之无愧。”
管家“哎呦”一声,忙不迭扶起他。却没料到江怀允用了力道,这一扶,居然没扶起来。
管家眼中涌上层水雾,头一遭回忆起往事,语带感怀道:“老奴当年遭难,走投无路,幸得定国寺的方丈相救,才捡回一条命。这些年来照顾王爷,本就是老奴的分内之事,实在当不起王爷如此大礼……”
他看着低首的江怀允,诸多思绪闪过,终是颤了颤嘴唇,下定决心般应了声“好!”。
*
加冠仪式定在下午。
谢祁和管家筹备多时,早已妥当。邀请来观礼的宾客不多,皆是相熟之人。气氛虽不热闹,却也别具温情。
冠礼一切从简,管家做大宾,为江怀允行“三加”之礼,口中流畅地诵着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1]……”
谢祁在席间正襟危坐,望着江怀允,眸中笑意深深。
他对加冠的仪式了然于胸,“三加”之礼成,再由长者赐表字。
阿允的表字是由自己所取,自然省去了长者赐表字的步骤。
礼台上的仪式还在进行。
管家念完最后一段祝辞,笑着道贺:“加冠礼成,恭喜王爷!”
江怀允微微颔首,随即转身。
管家问:“王爷,您的表字?”
花园中群芳争妍,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很是沁人心脾。
谢祁却无心欣赏。
明明只是一瞬间的停顿,在他这里,却仿佛安静了许久。
江怀允的视线似有若无地在他身上停了片刻,惹得谢祁没来由地屏息凝神。
下一瞬,他听到独属于江怀允的清淡嗓音:
“与偕。”江怀允望着谢祁,轻声道,“江与偕。”
岂曰无衣,与子偕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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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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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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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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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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