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方才道称喜,说明这门亲事,她认!
他此时想给临渊烟离一万个拥抱,外加他的“美酒佳人”!
文丝竹脸上挂起了薄霜,看一眼老太太手中捻得啪啪响的佛珠,扶着椅子起身。
天气已经渐暖,可她的膝盖还是不大灵光,虽说没有了寒冬腊月那种刺骨的疼,可总还是感到一忽儿冷得像是进了风,一忽儿热得像是被火烤,酸痒难耐。
君临风支起一条腿,伸出两只胳膊起势要去扶,文丝竹一个冷冷的眼神过来,他又放下双手把腿摆好,重新笔直地跪着。
文丝竹好不容易下了地,起身到了老太太跟前。
“母亲,我扶您到上座!”
双手搀着老太太,迈着她那如今还不如老太太灵活的步子,把婆婆扶到堂中正座。
芊叶芊枝回来时附在她耳边说,二少爷五小姐同大少爷一道回府,直奔老太太房中而去,她就明晰那二人必是给他们的大哥搬救兵去了。m.χIùmЬ.CǒM
大约上辈子和这三房的两个孩子结了仇,这辈子他们兄妹就没做过让文丝竹顺心的事。
既然老太太进来就见到君临风在跪着,该是知道临风所做之事他母亲该有多么不悦不喜,可老太太第一句话就称喜,这不是明摆着和自己儿媳妇过不去么?
既是这样,这个官司由老太太来断,这个家由老太太来当!
文丝竹虽然未对婆婆说一句埋怨的话,但她此举充分表达了自己内心对老太太的万分不满。
老夫人始终微笑随着儿媳的步子,你让我坐哪里,我就坐哪里。
坐上高高的正位,老夫人起眼将整间房重新打量一番。
椅子还是那个方位,房里的布置却发生了很大变化,包括现在坐的这张椅子,都由黄花梨镶玳瑁的,换成了文贤妃赏赐的红木镶碧玉的。
门两旁曾经老太太最喜欢的两株豆瓣绿,也换成了苏铁凤尾。
事过境迁,时移俗易。
这间她坐了几十年的房,如今,不再是她的天下。
老太太恍惚过后,俯视堂下跪着的孙儿。
“临风!”
老夫人颤着声音喊了一声。
君临风抬头满眼乞求,焦急地看着祖母。
老夫人这就红了眼圈,嘴里喃喃着,“太像了!”
伴着屋外房檐落水滴滴答答的声音,君临风疑惑地问道:“像什么?”
只见祖母看着他的脸,把手伸出来,似在隔着空气抚摸他一般,棉布袍的下摆随手上的动作微微抖动,老太太开始自言自语,“当年,也是在这里,骓儿像你一样跪在我的面前,求我许他迎娶……”
“娘!”文丝竹一声急呼,唤过了失神的老夫人。
君临风瞬间明白,“爹跪在祖母面前,让您许了他迎娶娘亲对吗?”
他眼里闪过希望,转头对母亲说:“母亲,此情此景如今再现,您该知儿子现在的心情就如当年爹爹一般急迫,求母亲念在儿子的一片真心,成全我和苏欢引!”
文丝竹气得差点倒仰,君文两家联姻乃是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是用君骓跪在老太太面前才换过来的?
从前她不知此事,今日老太太隐隐几句,倒是让她又见了一次君骓对那个贱人的深情!
老夫人回身往后靠去,椅子上铺得厚厚的丝絮垫子与衣物摩擦,发出悉索的声音。
若是当年,她不像如今的文丝竹一般倔强,君府如今该是另一番光景吧?
如今儿子如木头人般生不如死,外室儿媳被囚君府,庶出孙子丧命于歹人手中,难道不是菩萨对她的惩罚?
老夫人重新捻动佛珠,静一下心慢慢开口:“是我糊涂了,把你错当成了当年的你爹。”
她顿了片刻沉思许久,转向文丝竹:“母子之间争什么对错高低,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孩子欢喜你就会欢喜,一家人和和美美才是最重要的。”
文丝竹铁青着脸,黎萝那贱人让他们夫妻二人分钗劈凤这许多年,如今老太太似乎有后悔阻拦君骓与黎萝之意!
“母亲是否后悔,当初没应了君骓的请儿?另外,母亲说孩子欢喜为娘的就会欢喜,那我究竟还是不合娘的心意?”
老太太明显不悦,不知情的孙儿还跪着,不便多说便隐晦地答道:“今日说的是临风之事,过去的无须再议!”
文丝竹态度相当强硬,“临风的事,我不能答应!”
老太太没料到儿媳妇半分情面都不给她,试探着又劝了一句,“方才娘不是劝过你……”
文丝竹调整了一下情绪,努力摆出一副笑脸,把硬邦邦的语气化软了才说,“娘不是也说,到了您那个年纪才会知道,媳妇如今年纪未到,不能理解娘的心情,若要我答应,那就等媳妇到了您的年纪再说。”
老夫人陡地僵住。
这儿媳妇分明就是不知道珍惜自己给她的东西——脸!
“丝竹,春天快到了天干物燥,惹得人火气也大,今晚让芊枝给你熬点冰糖银耳败败火,等你体内的火气清干净了,再来找我商议此事吧。”
老夫人站起身,“临风我带走了,免得在你面前碍眼,等你想明白了,再让他回来给你请安!”
看一眼一头雾水的临风,老太太淡淡说了句:“起来吧!随我回去!”
君临风忙着起身,扶老太太出门。
临了,老太太站在门前,并未回头,道了一句:“当家人,恶水缸,媳妇还需多加历练才好!”
出了门,老太太冲院子里候着的媚夏道,“走!”
媚夏此前一直焦急地等待着。
二少爷五小姐匆匆而来,屏退了老夫人身边所有伺候的人,连媚夏也被赶了出去。
等老夫人再喊她,就是要她陪着匆匆赶到主院,接下来,所有人再次被赶了出来。
进到正厅之时,她见大少爷跪着,夫人脸色很是不好,进府里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那母子二人闹成今天这般。
屋子里隐隐传出听不太清的几句,似乎是夫人和老夫人在交手,情况看起来并不乐观。
媚夏着实好奇,凑近到芊枝芊叶身边,低声问:“夫人怎么发那么大火,所为何事?”
芊枝芊叶在这府里,最讨厌的一个人,当属媚夏。
确切说来,除了老太太,女人都讨厌她。
芊叶挑着眉,把嘴一撇,“媚夏如今怎的是茄子地混瓜地,越混越差了?老太太那里出来的,竟不知是何事么?”
媚夏看一眼旁边捂嘴笑的小丫头,咬牙回道:“媚夏如今混到了东跨院,自然不如留在主院的二位消息灵通……”
若不是老太太图清净隐居于东跨院,你们两个敢在我面前造次!
芊枝晓畅媚夏每天如花蝴蝶般在大少爷面前百般轻浮,自是巴望能被少爷收房,此时忍不住搬唇递舌一番,“夫人心下忿气着呢,大少爷起早学人家抢亲,排场比与少夫人成亲时倒也不差……说来我也是奇怪,究竟什么人家的闺女,能让少爷三不归,到底最后大闹这么一出?”
媚夏听得心头一紧,大少爷不是钟情于自己么,怎的又去抢亲?
“该不是秕言谬论在瞎传吧,大少爷怎会做出这事?是谁家小姐?”
芊叶怪笑一阵,就知道媚夏听了心惊,就是要你噬心,一句话比这倒春寒还让你冷!
“谁家小姐,哪里是什么大家小姐,绣坊的绣女,叫苏欢引的,据说家里很是清贫,若是成亲,嫁妆的一房一卧都拿不出吧,比我们这些奴婢金贵不到哪里去!”
媚夏蹙眉,她与二少爷打得火热之时,曾经听他提过几次,“苏欢引,我倒是从前听说过,人比黄花瘦,没有二两肉那个?她的模样可是照二位姐姐差远了!”
芊叶笑了:“怎的拿来和我姐妹相比?”
媚夏这时候还不忘挑拨一番,当那姐妹二人听不出来?都是千年的狐狸,和谁玩聊斋呢?
芊叶转而冷了一下脸又说道:“是了,常听人说媚夏是君府最美的丫头,想必媚夏也这样认了,那苏欢引的样貌,自然是不配与媚夏一较高下吧?”
媚夏见二人不上当,转而问道:“少夫人可知此事?”
芊叶皱起眉头,虽说她们都对大少爷有意,可在少夫人面前,从来不敢如媚夏一般僭越。何况,夫人和少夫人一直是一心的,此时绝对不能让媚夏坏了事。
“媚夏,少夫人不知也不用知道,想那苏欢引今日被大少爷抢上一回,已是用光了所有福气了,你还真当她一个下贱胚子能爬上大少爷的床?今日之事,就此打住,若是有人任性将此事说与了少夫人,我们只能拿你治罪了?”
媚夏冷笑一声:“你还真就以为,这君府里只有你们房里的人耳聪目明,旁的都是瞎子聋子了?保不齐,少夫人现下就已经知道了!”
给了二人一记白眼,与大少爷一起扶着老夫人,故意给了她们更加袅娜的背影,缓缓朝东跨院走去。
芊枝低声骂道:“不要脸的狐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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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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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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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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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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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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