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着倒退几步,咬牙说道:“不成!大不了我回府找大少爷请罪!”
“请罪?你以为君府可以容忍一个赌徒继续留在府中做事么?你以为若是遣散,会只有你自己么?你以为你爹娘还能留在府里么,你以为君临风不知你喜欢媚夏么?”
几句话,连覃思绪万千,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二房的一条狗,想巴望着砸翻古董主人还继续赏肉骨头吃?
那还真是条蠢狗!
半晌,他瘫到地上。
君临渊又上前一步扶起连覃,“只要你听我的,我许你,待我掌家你必是我独一无二的君府大管家!”
连覃眼中有泪,微微点了一下头。
又是深夜,阿音依偎在君临渊怀中,床边的斗橱上,凌乱地堆着银票和银锭。
君临渊抽出五百两银票给她:“你应得的!”
阿音不乐意:“我请了那么多人来演这出戏,五百两不成!”
君临渊又拿出五百两给她,拍拍她的脸蛋,:“财神羞,要学会见好就收!”
起身收拾了桌上的银钱,转身离去。
*
正月末。
凤池城这些时日接连几天都是好天气,正午时分,房檐上化冻的水一串串小珍珠般滴落下来,早春,已是不远。
催巴儿提着细嘴大铜壶过来给冯妈的茶壶添水,见冯妈不声不响立在门边,忍不住提醒:“春捂秋冻,冯妈莫要站在门边太久吹了风。”
冯妈转过脸,拉紧披风,“好,一会儿就坐回去。”
春寒料峭,的确是不能吹太久的冷风。
催巴儿走到半路,听得外面大门的铜环被扣动,便把水壶放到树下,紧跑几步去开门。
“呦,回来了!”看到来人,她拍着手道。
门外是苏欢引和筱棠。
催巴儿忙接过两人手中的包袱,大声欢叫着,“冯妈,欢引和筱棠回来了!”
二人把东西收拾好,先到花厅拜见冯妈。
“听临风说起,算到这两日你们该到了。”冯妈笑盈盈地看着两个可人儿道。
君临风去苏州并非因为挚友和生意,他只是不放心苏欢引。在那里住了几日见一切都好,便提前返城。
这里比苏州还是冷太多,苏欢引有点不适应,赶快喝了口热茶答:“是,这几日天气好,车马行得也快些,就提前到了。”
寒暄过后,两人把这次所学的针法给冯妈看了一遍,又把带回来的礼物交给冯妈,便准备告辞去看其他姐妹。
冯妈拦了一下,“筱棠过去吧,欢引先留着。”
冯妈目送筱棠远去,语重心长又直截了当问苏欢引:“欢引,你与凝春可生过嫌隙?”
前日冯妈午时在花厅,用过饭后听着雪水解冻的淅淅沥沥之声,不久,犯困。
实在不想起身去卧房,便趴在茶桌上小憩。
迷蒙之中,听见两个小的和凝春在廊下说话。
“你们都好好干活,君府对咱们好,要好生珍惜。”是凝春小声说话声音。
冯妈知道她这话是发自肺腑,真心为了凝秋的事在感谢君府。
只是,趴一下门框就能看见冯妈在里面,怎的要在这里说悄悄话?
“凝春姐姐,我们都知道,大少爷和冯妈都是好人。”
“嗯,你们知道就好,只可惜,好人也常被坏人蒙蔽……”
“姐姐,怎么了?”
凝春似乎很难开口的样子,停顿了半天,又把声音压低了些,但是还清晰传进了冯妈的耳朵,“那苏欢引,冯妈有多看重她,你们也是知道的,可她气冯妈久居不动,碍着她上位当执事,竟然说冯妈尸位素餐……”
“什么素餐?”
“咳,就是说冯妈占着茅坑不拉屎!”
说完这句,几人的声音渐远。
冯妈起身,目光走远,怎么哪里都这样不干不净!
若论起撒谎技术哪家强君府冯妈肯定当仁不让,中老年妇女中独占鳌头的冯妈,岂会看不穿凝春这拙劣的把戏。
苏欢引听冯妈这般问她,顿了一下,“该是没有……只是不知为何,这两月以来,凝春似乎不待见于我……怕是她对我有所误会。”
冯妈问,“你可知有什么误会?”
“这个欢引不知。”苏欢引想起绣娘晋级一事,虽说她心中觉得是染香在她和凝春之间捣鬼,但始终找不出头绪。
冯妈又问她,“尸位素餐,你懂此为何意?”
苏欢引平静地点头:“欢引知道,是说人空占着职位不做事,白吃饭。”
冯妈笑了,的确是纯良之人,若那话真经她口而出,今日必会装作不懂。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冯妈心中已经了然。
又隔了几日,黔中织造的厅内,冯妈在座上静静打量里面的布置,心下赞叹有加。
白绵和林诗伽比起来,要有灵气许多,虽说都喜爱豪奢,林诗伽就要俗气太多。
比如眼前这一盆兰花,林诗伽房里的,用鎏金花盆装着,放在红木雕花玉面架子上。
而白绵的兰花,却是放在素瓷花盆中,花盆下的架子看不清,因为外面罩上了雪白的金丝月影轻纱,纱上绣着粉蓝色的飞絮。
仅仅这一块金丝月影纱,就抵上十盆名贵的兰花!
白绵插着玉兰步摇,如风摆柳般踏进门来,绕过珍珠屏风冲冯妈笑道:“冯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旁边丫头看得目瞪口呆,不用问都知道这是君府来人,她们主子对外人,很少这么谄媚。
冯妈拉住白绵的手,“冯妈想你,过来看看。”
白绵何等冰雪聪明之人,也不戳破,只是嗔笑,“想我了,差人来递话就好,劳烦您跑过来看我。”
小丫头给上了泉泡茶水和两碟子茶饼,把窗前的紫色纱幔放下,室内添了些许朦胧,日光不再刺眼。冯妈指着她的纱幔道:“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待着也觉得无趣,今日也来你这里瞧瞧新鲜。”
说罢压低声音,“我那里说话总是不如你这里方便。”
白绵会意,拂手屏退了小丫头。
“冯妈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冯妈讪笑几声道:“冯妈听闻有传言,凝秋之事是我绣坊的人告发,本一直未放在心上,今日忽然想起就想问问,是否真有此事?”
白绵一怔打着哈哈道:“传言之事怎可当真?”
冯妈不动声色,“虽说风渐暖,这天气却是冻人不冻地,我年岁大了,坐不得马车,否则肠肚都会吐出来,来时我冻得手脚麻木,还想着若是打探不出来,也就当我自己找罪受,我可不会认了是白绵不乐意搭理我这老婆子……”
白绵看冯妈如同背书一般,一长串说不来不打喯儿,话里话外透着人家老可怜了需要你的安慰,终于认命般摆摆手,“哎呦,冯妈,怕了你了。我这就说,成吗?”
冯妈安心闭嘴等着。
“是否你绣坊之人所为,我不大清楚,我只知道,来告密的小丫头所用信笺是你君府的。”
“你确定?临风可知?”
“信笺我是确定,可临风那里我没多言。”
君府信笺奢靡,金粉描边,白绵常见。
冯妈颔首,白绵的聪明与林诗伽也不同,白绵的余生都得不到君临风来指教,反而大气许多,“自是,这种小事不用他来分心。”
那么如此说来,君府有人与绣女有来往,冯妈知道十有八九是少夫人林诗伽。
白绵看冯妈面色凝重劝慰道,“冯妈,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户人家安插几个可信之人在各处,也是常有的事。”
“若只是打探消息也无不可,我只是怕有人会贪心不足……若是有了害人之意,恐怕这样的绣女要放到你这里调教些时日了。”wWW.ΧìǔΜЬ.CǒΜ
白绵轻笑:“亏我这里活计多工钱高些,不然单听坊间对我妖魔化的传闻,怕是一个绣女都招不上来了吧?”
放下茶水,冯妈冲白绵一笑:“怕是,冯妈得求着你演一出了!”
白绵道:“倾力而为。”
隔日“临亭听风”又炸开了锅。
午后昏昏欲睡,冯妈把大家召集在一起。
“宫里看得上咱们绣坊,想挑几个进去切磋一番,这进宫去啊,绣技不是最重要,才情样貌才是第一。傍晚白绵过来,你们脱去工衣,好生打扮起来给她看,谁能进宫长见识白绵说了算。”
所有人眼睛瞪得雪亮,瞌睡虫也跑到了一边,一呼啦全涌出绣室奔向卧房,去收拾最鲜亮的衣服饰品往身上比划。
傍晚未到掌灯时分,白绵身边跟着个提灯笼的小丫头来了。
主绣室里花枝招展异香扑鼻。换下工装的绣女们各展本事,像凝春这般不会打扮的,更是戴了满头的珠花,就像街边珠花店里用来打样子的假人。
白绵忍住笑,让小丫头先给绣女们都发了一张信笺。
“比起作画,宫里更注重写字,今日先考这一项!”
小丫头拿起墨慢慢磨着,绣女们纷纷拿起信笺,苏欢引一看,这不是和大少爷用的一样么?
染香也看到了却没有多想,在她心里,大户人家的信笺怕都是这样描金画银吧。
墨好了,白绵慢条斯理道:“就写这几个字,城外东南二百里,东华村!”
染香和凝春同时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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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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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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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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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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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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