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着说。”揉了揉头,左墨吩咐道。
“老爷生病以后,夫人忽然把西郊腌菜的地方给撤了,土坯房子也拆了,季伯说,也是因为二少爷知道那地方的缘故。”
“夫人知道这宅子是你们的,派我过来卖掉,季伯知道二少爷一定会回来,让我在这里候着,就是为了告诉二少爷,老爷不是不管您的死活,实在是他有力使不出啊!”
穆羽此时已是痛彻心扉,就听见左墨忽然问了一句:“夫人信任你,让你来卖宅子,怎的你会听了季伯的,反叛倒戈呢?”
“二少爷是不了解我们夫人。夫人让我过来,是因为我何事都不知,只以为这宅子是君家不想留的产业罢了。而季伯,对我有救命之恩,交待我的事,我自当倾力而为!”
左墨唏嘘不止。
“二少爷,季伯说,卧薪尝胆,待到羽翼丰满,去救老爷出来。”
顿了顿,他打量了堂屋一番,“二少爷,这宅子里,有什么喜欢的,赶快拿走吧,季伯说不能再拖了,否则夫人该有所察觉,话都带到了,这宅子留不得,免得再惹啰乱。”
左墨看看穆羽,穆羽含泪指了指金鸡障。
回到客栈,穆羽叫了几个菜,三人开始商量对策。
“按目前的情形来看,穆羽母子被绑,该是大夫人所为。”李存分析道。
“未必,否则她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和我娘?”
出事的前一日,君骓回来住了一日,一早用饭时,说半月后就回江南。
黎萝很是高兴,撒娇说要多带几罐酱菜才走。
饭后君骓离去,不多久,一队人马闯进院中,绑了母子二人到堡寨。
匪人索要一百两黄金,穆羽心想,奶奶的。
要得这么少。
二人在堡寨好吃好喝,行动也算自由。
穆羽万万没想到,一个月后,爹的赎金还是没送来。
匪人急了,砍了黎萝一只手送去。
又过了一个月,还是没有消息。
匪人杀了黎萝之后,却留下了穆羽。
因为穆羽说,“留着我,或许哪天我爹想我,就给了赎金,死了,你们分文不得。你们堡寨不多我一人吃饭,况且我也不是白吃,我可以教书。”
堡寨里有不少半大的孩子,却没有教书先生。
这理由,不错。
寨主那天许是赌场得了意,就这么心情好地答应了。
终于有一天,寨主娶新妇,所有人都酒醉,穆羽逃了出来。
“若是大夫人要杀,首先杀的该是我,她为何杀母留子,还和自家索要赎金,此事说不通,定是还有蹊跷。”
正说着,小二上来送酒菜,看见左墨连忙哈腰,“左爷,您今儿有空,怎的不见温爷?”
左墨看看菜品,瞪了小二一眼。
“菜码这样小,不是温爷的菜,就偷工减料么?”
小二脸上有点挂不住,讪讪笑着。
“哪能呢,这是正常用料,温爷左爷来时,后厨是给加了料了……”
这话,骗鬼去!
瞧瞧左墨的脸色,小二说:“昨儿店里得了头鹿,今儿后厨给酱了,我这就下去看看,好了给爷上一盘尝尝!”www.xiumb.com
说罢,点头哈腰地离去!
穆羽听他二人对话,若有所思。
“左墨,你说的温爷,莫非就是……温八十?”
小二和这个温爷如此熟识,他店里饭菜又这样贵,会是温八十吗?
折腾一上午,左墨饿坏了,拆了两只鸡腿,递给李存一只,自己正啃剩下的一只。
听穆羽问起,使劲咽了几口,又喝了口茶,嘴里囫囵着说:“是他!我还忘了问你,你回来,他知道么?”
穆羽缓身坐下,舀了一勺花生米在自己的碟子里,一颗一颗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他还不知。”
左墨喝了口蹄花汤,“哦,那何时去见他?”
说完开始捞汤里的蹄花,放在嘴里啃着。
多少个日夜了,他都不知道什么是饿。
穆羽回来,他的视觉嗅觉味觉才重新鲜活了起来。
穆羽继续吃着花生米,没有答他。
他们一家三口隐居于此,连左墨都是昨日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君家夫人是怎么在千里之外得知的?
她若真有这神通,为何不在他未成年时动手?
抑或是在他未出生时,干脆直接先杀了他的母亲黎萝,那岂不是一了百了?
“左墨,听小二的意思,温八十时常来这店里?这里饭菜颇贵,他如何受用得了?”
走的时候,温八十还只是在赌局子里做荷官,和一个叫玉春乔的赌妓厮混在一起,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借钱借得账房先生都躲着他走。
两年之间,他就阔绰起来了?
“他近两年常来,说是手气好,总能赢到大的!”
手气好?这话……
穆羽不信。
自古赌徒十赌九输,惟有赌场无本长赢。
混迹于赌局之中,除了开场的,哪个赌徒不是赌债累累,家破人亡!
温八十的赢,恰好就是这两年?
“左墨,家仇未报,我暂且不想见他,你也就不要提起我,你府上那边,不用我教,你当是会编排出理由的。”
昨夜左墨答应穆羽,年下就成亲,至于为何忽然改了主意呢?
左墨预备和父亲说,君沐雨托梦给他,让他速速成亲!
“好!”左墨一脸惋惜的表情,“如此说来,大婚当日,你不能来?”
穆羽愧疚,“人定是到不了,会送你一份大礼!”
……
蒲草堂的饭菜的确可口,食欲大增的左墨,光是蹄花汤就喝了三碗,更不要说盐焗鸡和蜜汁排骨吃了有多少了。
眼看着盘子要空,小二手里端着酱鹿肉推门而入。
左墨把筷子一放,抬起一条腿放在椅子上,拿了根牙签子挑了挑牙缝。
“我就说你这菜码不对,没下几筷子,盘子都空了!”
小二把鹿肉往他面前一放,“左爷,您又说笑了,定是咱家的菜式合几位爷的口味,忍不住多吃了些,这不,鹿肉来了,您快尝尝!”
左墨看了一眼,这一盘给的倒还实惠。
穆羽听小二的话,心里偷笑。
这客栈的掌柜还真是会用人,小二的话对付的,滴水不漏。
小二见左墨不再埋怨,抬腿要有,想了想又定下身子。
“呵呵,那个……敢问左爷,有多久没见温爷了?”
穆羽瞧小二的神情,定是有事。
“嗯?有……几个月了吧,如何?”左墨细思量了一番,的确好久没见过温八十了。
“嘿嘿,也不知当说不当说?”小二搔搔头皮。
“说!”
“温爷欠咱们店里近三十两银子,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最近我听说……”他抬眼看看穆羽和李存,欲言又止。
“说吧,他们互不相识!”
“哦,好!近日小的听说,温爷落魄到在桥头摆摊……和几个杂耍的一起,人家卖艺,他组局赌骰子……还听说玉春乔骗了他所有的钱跑了,哎!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还真就是……”
“温八十,猴儿精,还能让别人把他耍了?哈哈……”左墨忽然大笑起来。
“小的听说,似乎玉春乔姑娘手里有他什么把柄,所以他也不敢去寻……只是,欠这些银子,可怎么办是好!”
这些银子都是经他手赊下的,年下结账,掌柜不要他三十,也得要他十五。
穆羽一直冷眼在旁瞧着,听到小二说有把柄,他心思有所浮动。
左墨扬手把用过的牙签扔到了窗外,一拍桌子,“三十两,成啊,给爷再炒两个好菜,他的帐我给付了!”左墨不能让店家污了友人的声誉。
“只是,温爷的事,就不要再说与他人听了!”他正色对小二道。
小二喜笑颜开,答应着快步下楼。
左墨伸头冲着他后背大喊了一声:“要一份火腿炖黄鳝,火腿少,黄鳝多!”
“得了!”小二没有回头,答应着去了。
穆羽把小二的话又捋顺了几遍,加上之前自己猜测的,总觉得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左墨,明日我和义父就要起身,你想办法找到筱堂,弄清楚温八十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左墨挑眉,“若非有你,我本是不待见他的,怎么如今,你也对他有所怀疑?”
从小,左墨就觉得温八十品行不端。
“是,总觉得我的事,他有份插手!”
“好,我回去就会布置。”
*
月朗星稀,想到明日就要启程回去,穆羽心绪难宁。
“在想欢引?”李存眼明,不知何时瞧出了穆羽对苏欢引的心思。
“是。”穆羽老实回答。
“为父有些话要讲。”李存语气颇为沉重。
“义父请讲。”
“这第一件,你我虽有父子之情,但回去后不必再称我为父。”
二人一同掌管药铺,被旁人知道父子之情,万一生意不好,难免会落下同谋的话柄。
“好。”穆羽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这第二件……你要听好。目前,能让你唯一接近君府的出路,便是娶了艾草!”
穆羽大惊:“义父何出此言?”
“穆羽,君家身份高贵,不是一般平头百姓可以靠近的,再看看你身边,唯一有些财力的,就只有艾家,你只有得了艾家的庇护,才有机会接近君府!而且,这也是麻痹君临风最好的法子!”
穆羽顿时开始心慌。
父母,欢引,别恨离愁。
他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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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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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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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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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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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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