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峥!”桃灼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你说的这句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其他人是如何想的我不管,但是定远侯府的人竭忠尽智,做不出以下犯上之事!”
生平第一次,桃峥并没有听桃灼的话,他红着脸梗了梗脖子:
“竭忠尽智他配吗!这么些年来他是如何宠信奸臣,陷害忠臣良将的你不知道吗?
南方大水,北方旱灾,稍微偏僻一点的城镇便是强盗横行,更别说那些天高皇帝,远占山为王的土匪了!
整个天下已经民不聊生,老百姓苦不堪言,他又是如何作为的?
作为一国之君,他只关心自己的皇位,殊不知他看到的眼前的这一片虚假的盛世不过是昙花一现!
你口口声声要效忠的九渊,早就不是当年的九渊了!”
桃峥的话让桃夭夭微愣,她第一次感觉这个比自己高上一头的大男孩忽然间长大了。
她偷偷抬头看了桃灼一眼,本以为桃灼会生气,可是桃灼却轻笑了一声:“什么叫当年的九渊?你才多大?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原本正慷慨激昂的桃峥被桃灼的这一笑给笑懵了,他原本都做好了挨揍的准备了。
再三确认自家大哥并不是想揍人之后,他才喏喏地往桃夭夭身边缩了缩,声音也弱了许多:
“没有谁告诉我!我有眼睛有耳朵,自然会自己看自己听,我也有自己的思想,会自己判断!
而且,世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知道忠义二字如何写,却也不会像你这样愚忠!”
桃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对着桃峥抬了抬胳膊,将桃峥吓得身子一抖,“嗷”地一声嚎叫之后,他拉住桃夭夭的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
桃夭夭黑了黑脸,一把拎住了桃峥的后衣领将他拎了出来:“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伸出脑袋来让哥哥揉揉!”
“你们两个,都坐过来。”桃灼对着桃夭夭和桃峥张开了双臂。
桃峥不确定地跟桃夭夭对视了一眼,二人及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坐在了桃灼的两旁。
桃灼伸出胳膊,将桃夭夭和桃峥同时揽了过来,说出口的话满是欣慰:
“阿峥也已经长大了,定远侯府交给你,我也更放心了!……
你要好好好爱护你阿姐,好好守着定远侯府……
但是哥要告诉你,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不对,哥并不是愚忠,哥哥最后的底线,是你们,是我的家人……”
桃灼的声音缓缓地在马车当中回荡着,桃夭夭乖巧地靠在桃灼的臂弯里,享受着他们兄妹几人难得的安宁。
几人一路无话回了定远侯府,刚刚跳下马车,就有小厮小跑着上前过来找桃峥,说是阿黄闹别扭不吃食了,桃峥便匆匆赶去了后院。
剩下桃灼和桃夭夭二人的时候,桃灼便挥退了身边的下人,然后伸手指了指一条青石板小路示意桃夭夭跟过来。
桃夭夭知道桃灼有话要跟自己说,便一声没吭地跟了上去。
本以为桃灼会嘱咐自己一些事情,可是直到走到了小路的尽头,又汇入了主路,桃灼都没有开口,桃夭夭终于憋不住了,问出了那个她憋了一路的问题。
她紧走了两步跟上了桃灼的脚步:“哥哥,我有话问你!”
桃灼挑了挑眉梢:“憋了这么久,终于舍得问出口了?”
桃夭夭脸一黑:“所以,你是想等着我问话,才特意选了这一条僻静小路的。”
“你以为呢?”桃灼轻笑出声。
“哥哥!”桃夭夭娇嗔地跺了跺脚,引来桃灼好一阵笑声。
“我大概猜出你要问的事情是什么了。”笑过之后,桃灼伸手指了指路旁铺着软毡布的石凳。
桃夭夭在石凳上坐下,先四处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开口:“哥哥,你事先真的知道那个玄幽王是假的了?”
桃灼点点头:“是云锡告诉我的。”
桃夭夭恍然大悟地白了桃灼一眼:“怪不得你对玄幽王的死那么漠不关心,还跟爹一起阻止我去玄幽王府吊唁……
我早就怀疑洛云锡临走之前来找你的那一趟了,我听世安苑的小厮说,你们两个人关在房里半天嘀嘀咕咕的……”
桃夭夭正色看着桃灼:“哥哥,你早知道洛云锡的计划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
“谋反”两个字太过沉重,桃夭夭终是没有说出口。
桃灼摇了摇头:“玄幽王的替身是云锡用的破敌之计,他信得过我肯告诉我,我自然要帮他守住这个秘密,不过……”
他话音一顿,深深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又说:
“那天他说,我跟他再见之时,或许就会是兵戎相见之时……
我当时还笑他多虑了,没想到,他竟然早就摸清了皇上的心思,知道皇上一定会派桃家人去冲锋陷阵……
但是夭夭你要记住,我和长公主此去玄幽,能不兵戎相见,自然不会兵戎相见,那两个字,永远都不要从你口中说出来。”
桃夭夭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哥,他或许也是逼不得已……他跟我说过,我也答应过他,会相信他的……”
“这就好!”桃灼松了一口气,又说:
“前线的战事会吸引过去皇上大半的精力,再加上新君登基一事,所以定远侯府短时期内还是安全的,我从府里给你挑选了两个伶俐的丫头交给你调教,但是你要记住,她们两人是隐在暗处的。
你时刻留意前线的战事,若是……若是听到任何一丝对定远侯府不利的事情,你就让那两个丫头装扮成你和洛冰的模样。
而你,就要赶紧从定远侯府脱身,出城之后一路向西,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以你的功夫,还没有人能拦得下你……”
“哥哥停一下!”桃夭夭开口打断了桃灼的话,“什么叫做对定远侯府不利的消息?你跟洛云锡,你们两个,真的要兵戎相见吗?”
桃灼无奈地笑了笑:“就算我们两个不动手,玄幽军和龙虎军也总要分出一个胜负来的。
其实我更希望玄幽军和龙虎军联合起来,一举攻破天晟的国都,只是皇上是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他已经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他的监视之下,他自然希望我大败玄幽军。”
“所以,你们一定得分出个你死我活是吗?这个昏君!真是#……”桃夭夭忍不住叉腰爆了粗口。
看着泼妇一般的桃夭夭,桃灼抽了抽眼角,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终是没有忍心开口斥责。
桃夭夭发泄完也累了,她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找洛冰有些话要问。”
桃灼也站起身来:“去吧,与其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不如去洛冰那里找找答案。”
“嗯!”桃夭夭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朝着玉笙居走去。
见到桃夭夭进门,洛冰便自觉地跪在了地上:“对不起小姐,宫里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世子他……”
“起来再说!”桃夭夭一把洛冰拉了起来,径直绕过屏风去了卧房。
她将包袱丢在床上,又随手掏出荷包里的红菱丢进了它平日里爱呆的竹篓里,之后才坐在床边褪掉了鞋子。
还是家里舒服啊!
她情不自禁地喟叹了一声。
洛冰跟了进来,洗了一条帕子递给了桃夭夭:
“小姐,洛飞的事情,确实是我们瞒了您,您生气是应该的,是打还是骂,您动手吧!”
桃夭夭接过帕子抹了一把脸,然后没好气地白了洛冰一眼:“瞒都已经瞒了,我打你一顿又能如何?还不赶紧的将功赎罪跟我说说?”
见桃夭夭似乎并未生气,洛冰便松了一口气,她将帕子洗净晾好,然后又给桃夭夭倒了一杯茶。
“故事有些长,小姐还得耐心些听……
洛飞是我的同门师兄,我和他一起拜在天眼道长的大徒弟门下学艺。
而世子是天眼道长的关门弟子,所以若是从师门论起,我和洛飞还应该叫世子一声师叔。”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示意洛冰继续说下去。
洛冰点点头,又说:“之所以我和洛飞都姓洛,其实是因为我们两个人的身世……”
“身世?”桃夭夭顿时来了兴趣。
“没错,身世!因为我们两个被世子和天眼道长捡回山上的时候,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天眼道长见世子和我们年纪相仿,便征得玄幽王的同意之后给我们改了姓氏,让我们跟随世子左右,不过……”
洛冰苦笑了一声:“后来我才知道,我确实是个孤儿不假,而洛飞的亲生父亲,却还活在这世上。”
桃夭夭张了张口,小心地开口:“那他母亲……”
“他的母亲是九渊人,原本生活在九渊与天晟交界的一个祥和的镇子里。
后来的某一天,天晟的国主微服到了九渊境内查探,对洛飞的母亲一见钟情,便用了些手段得到了她,并许诺会给她荣华富贵……”
“后来呢?”
桃夭夭沉声开口,九渊的民女和天晟的国主,注定是一个没有未来的悲剧。
洛冰轻叹了一口气:“后来,洛飞的母亲发现自己怀孕了,自知瞒不过乡亲,却又左等右等一直等不来那个给她承诺的天晟皇,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去镇子上找人写了一封信,给天晟皇留下的联络地址寄了过去。
然后孤身一人上山,在山上躲了九个月,又历尽艰辛生下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就是洛飞。”
桃夭夭没有开口,只是穿好鞋子走到桌边,将洛冰刚才倒的那杯水递给了洛冰。wWW.ΧìǔΜЬ.CǒΜ
洛冰低声道谢,又继续说道:“再后来,她在下山采买的路上听到山下传来了兵马喊杀声,还隐隐听到有人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到处捉拿刚刚满月的婴孩。
她惊慌失措地捂着嘴巴躲了起来,等兵马进入镇子之后便立刻上山抱着洛飞仓皇逃命……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爱上的竟然是天晟的国主。
看着面目全非的镇子,还有那些失去婴孩的无辜乡亲,她的心里充满了狠意与自责,几次三番想以死赎罪,却又在看到嗷嗷待哺的洛飞之时软了心肠……”
“后来呢?”桃夭夭又问,“这些事情,都是洛飞告诉你的吗?”
洛冰摇摇头:“是天眼道长告诉我们的……
天眼道长发现洛飞他们母子的时候,洛飞才不过五岁,他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了。
她原本还想隐瞒洛飞的身世,怕洛飞会受到世人的唾骂,可是洛飞脖子里挂着的那块天晟皇留下的玉佩,还有他脸上的那个胎记却被天眼道长一眼识破了。”
“洛飞脸上的那个圆形烙印,竟然是胎记吗?”桃夭夭惊讶地问道,她还以为是后来印上去的。
“是胎记。”洛冰点点头,“而且,还是天晟皇族的标志!
天晟的护国教是圆月教,所以天晟的皇族便像是受了什么诅咒一般,只要是皇室里出生的孩子,不论男女,身上都有一块圆形印记,只不过洛飞的是长在了脸上而已。”
“原来如此……”桃夭夭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洛飞的身世竟然这么可怜。”
洛冰感同身受地点点头:“他不仅身世可怜,还从小在他母亲的恨意下长大。
他的母亲时常打骂他,骂他是叛徒,是耻辱,骂完之后又会抱着他哭,他凉薄的性子,该是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再后来,天眼道长就将他带上山去了是吗?那蓝景钰所说的,洛飞在天晟的势力又是怎么回事?”桃夭夭又问。
“洛飞哪有什么天晟的势力?那不过是世子早些年埋下的棋子罢了。”
洛冰冷笑了一声说道,“洛飞从来没想过要回天晟,他对天晟只有恨……
或许是他脸上的胎记不小心被天晟的某些人看到,所以才流传出了洛飞和世子勾结,二人意图霍乱九渊和天晟的江山这些荒唐的说法,真是可笑至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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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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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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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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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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