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温筠卿起床时,周廷若还没走。
“今天还去公司吗?”周廷若煮了粥,桌上还有他现买的豆浆油条,买回来的时间不久,都还冒着热气。
“上午请了假,下午去。”温筠卿还未完全睡醒,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咬了口油条,放在嘴里漫无目的地嚼着。
“那我先去上学了,下午还有课,中午就不回来了。”
“嗯。”温筠卿点点头,凑近吸管喝了口豆浆,被烫得缩了缩舌头。“晚上再见。”
下午温筠卿到公司后,先是叫来了王晓,找出周廷若保存的剧本备份:“这个剧组开拍了没?”
王晓看了剧本,仔细想了想:“没有吧,这个剧组可能要解散了也说不定,毕竟一直都筹不到开拍资金。角色的事导演倒是来催过两次,不过后来商量好的演员也跑路了,所以便一直搁置着。昨晚小周和我聊了一下,他好像对这个剧本有点兴趣,只是投资跟不上的话,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我知道了。”温筠卿心里有数,“你去叫一下刘助,说我有事和他商量。”
温筠卿叫刘义程来,主要谈的是新片投资的事。
“如果温总对这个剧本感兴趣的话,我这就去和导演联系。”刘义程道。
联系上导演不过是一会的事,下午四点温筠卿和导演通了电话,约了面谈。
导演姓杨,在圈内混了许久,没混出什么名气,原意是想利用手头的剧本打个漂亮的翻身仗。结果败在了第一步,钱不够。
杨导听温筠卿表明来意,差点感动得落下泪水,他挂了电话就往简易娱乐奔来,一点时间都没耽误。
杨导大概也没想到温筠卿这么好说话,面谈很快谈好了条件。温筠卿的要求很简单,赚不赚钱无所谓,不赔本就行。
现在市面上不流行狗血剧本,而且杨导手里的剧本还是集同性恋、现实向、抑郁症等各种话题于一体,像是想拍一个探讨社会现象的正剧风,但三个主演之间的人物关系又很错综复杂,狗血×3。
在杨导眼中温筠卿已成了突然降临给他撒钱的神仙,他连连谢过,临走时想起他当初往这塞过剧本,又问道:“请问温总有没有推荐的演员人选?”
“有。”温筠卿笑着点头,“待我过会问他想演哪个角色。”
杨导自然没话可说,天降投资的喜悦冲昏了他的脑袋,他得回去和剧组的人说他们有救了,不用再求爷爷告奶奶拉投资了!
温总真是霸气!
周廷若没想到剧组谈妥地这么快,他不过是去上了天课,同学都没混熟,温筠卿这边已经安排好,问他想演哪个角色,改天去剧组过过关,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收拾收拾进组了。
学校目前上的课对周廷若而言实用性不大,他上辈子在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早已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演绎体系。如若这些课程不能达到锦上添花的目的,不上也罢。
有了投资,杨导也硬气起来,开始着手准备找演员的事。主演基本跑得一个不落,试镜一事还要从头开始,放出了试镜邀约以后,杨导初步定于下周周三开始正式选主演。
周廷若最初拿到的剧本只是送来的角色人物背景介绍,并不完全,但其狗血程度能从人物关系中窥见一斑。温筠卿决定投资以后,杨导很快送来了全套剧本,待到周廷若放学,温筠卿把这整套剧本一股脑地塞给了他。
“下周三开始试镜,你看看你最想演哪个角色?”
周廷若翻看着剧本,整个剧本中戏份最重的一共有三位,主角林清随,林清随的前男友陆临渊,林清随的未来男友严庶。还有位戏份稍微比这三位少一点的,林清随的心理医生,谢澜。
主角林清随十九岁的时候对陆临渊一见钟情。陆临渊是林清随爸爸带回来的好友,只比他大七岁,在国内重点A大做物理系教授。
二十六岁的教授,不管放在哪个专业,都是惊才艳艳,是人见了就要夸一句天才的水平。
与陆临渊初见时,是林清随大一的暑假,他在A大读数学系,爸爸一边说着“我儿子也在A大念大学”,一边催着他“儿子,快叫人啊,这是你叔叔,爸爸的朋友。”
林清随愣怔在原地,陆临渊友好地笑笑:“你好,我叫陆临渊,是A大物理系的教授。你爸爸说你也在A大读书?如果平时有需要的话,可以来物理系找我。”
这是他们的初见,一片随和。
在餐桌上林清随听父亲夸赞陆临渊是有多厉害多厉害,让林清随多学习学习,他漫不经心地点头,然后偷偷地望向正在啃排骨的陆教授。
吃着排骨的陆教授依旧优雅,注意到他偷窥的目光,无奈地笑笑,用公筷夹了块仔排给他:“你也要吃?我看你盯着我看好久了。”
林清随闹了个红脸,道了声谢,低头吃着碗里的饭,竟再也没有抬过头。
暑假在林家吃了顿饭,开学后林清随和陆临渊的关系竟莫名地好了起来。林清随选了物理系的选修课,仗着陆临渊和父亲的这层朋友关系在,常常跑去陆临渊的办公室,说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期末可能要挂科了,能不能请陆老师补补课。
“听说你高中时数学很好,几乎是满分的存在。”陆临渊哭笑不得,在某次辅导的过程中随口一提。
林清随眨眨眼,点点头。
“数学这么好的话,物理也不该这么差。”他指着试卷上的一个错处,“这里你写漏了一个数字,看起来是故意的。这里套错了公式,倒不是不会,而是故意写错了一个符号。你天天跑来我办公室,不让我下班,究竟居心为何,嗯?”
末尾的“嗯?”字发音轻飘飘,砸得林清随脑袋有些懵,有些话经不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因为我喜欢你啊陆教授。”
“喜欢我?林清随,你要知道,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林清随和陆临渊在一起了。
像是顺其自然,理所当然。
陆临渊辞去了学校的工作,学校领导惋惜又不解,陆临渊只是解释道想去创业。
校领导没立场拦他,看着他递交了辞呈。林清随搬出了宿舍,来到了校外的公寓和陆临渊一起住。
他们过得很幸福。
至少在事情曝光前是这样的。
剧本里的社会背景设置,同性恋虽然逐渐被大众所接受,但依旧不是主流。依旧有很多彼此相爱的同性恋人迫于家庭原因,不得不提出分手,收敛了曾经心中深藏的爱意,回归大众所认为的“普通”生活。
结婚生子,成家立业。
林清随的父母誓死不接受自家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林清随在二十岁的末尾,受了父亲的一顿鞭打,同父母断绝了关系,离开了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家。
他以为陆临渊会同自己共进退,大不了等他毕业,他们换个城市生活,不是非这里不可,只要相爱的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但在他二十一岁生日的时候,陆母找上门来,陆临渊说创业初期公司繁忙已许久未归家,陆母带着一沓照片摔到了林清随面前。
她说陆临渊快要结婚了。婚期就在下个月,婚房买了,婚车也买了,就差拿上户口本去领结婚证,顺便来和他这个见不得人的男朋友做个了断。
林清随不相信,但陆母带来的照片又由不得他不信。他在家里等啊等,等到的是陆临渊和未婚妻上街挑选婚戒被拍的消息。
陆临渊创业成功,如今事业有成,成了商界新贵,就连国内知名财经杂志的封面上都有他。
林清随心灰意冷,提了分手。原以为能回去安安心心读完本科,考个别的学校的研究生,从此离开这个伤心地,没想到不知为何他和陆临渊在一起时拍的私.房.照流露了出来,传播在各个你知我知的小网站里。
林清随突地就陷入了舆论的漩涡。
有人说他的成绩是假的,学历是假的,往常的考试是别人代考的;说他不守道德,上学期间和本校老师厮混,私生活混乱,不配得到优秀学生的称号,更没有资格拿到每年学校派发的奖学金。
于是他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每个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有明晃晃的嫌弃与嘲意。
他静不下心来备考,也无意去与别人争吵,学校委婉劝他退学,他回家想和父母认个错,但到家门口时发现他们已经搬家了,在不久前他还多了个弟弟。
没人记得林清随。
林清随在外开始流浪,种种刺激之下他患上了轻微的抑郁症。某天浑浑噩噩地爬上某处高楼,快要一脚踏下去的时候猛然惊醒,身后有人拉住了他。
“这位朋友,看你好像昨夜没睡好的模样,那里危险,楼梯在这边。”
拉住他的是位年轻人,笑得温温和和,他便是林清随日后的心理医生,谢澜。
谢澜看出了他的抑郁病症,一心想着要帮他摆脱日益缠绕着他的低落情绪。他带着他去旅行,陪着他聊天,日落的时候和他一起散步,带他去朋友的婚礼——
结果在朋友的婚礼上,林清随又一次遇见了陆临渊。
这是时隔六年,林清随第一次见到他。
从六年起陆母突然出现,陆临渊就逐渐消失在他的日常生活中,他们平日里住的房子陆临渊留给了他,床头柜抽屉里的房产证写着的是林清随的名字,似乎这是给他补偿。
剧本的故事也是从这里开始。林清随六年后再一次遇见前男友陆临渊,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已将这些往事放下,但是再次见到陆临渊,他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个昏暗的二十一岁。
没有人帮他,没有人站在他这边,他一个人颤颤巍巍地走着独木桥,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急流。
即使这样,他的身边也没有一个人。
谢澜建议他出去散散心,爬山的旅途中他遇到了一位登山客,他说他叫严庶。
“不是严肃?”ωωω.χΙυΜЬ.Cǒm
“不,庶出的庶。”
他叫严庶,是豪门严氏现任严总的私生子。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周廷若合上剧本:“我要演严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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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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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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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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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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