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西只觉得心脏像被双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强行停止了一秒跳动,血液急遽冲上头顶,脑海中霎时间空白一片。
纪正像伺机已久的猎手,诱哄着茫然不觉的猎物,一步步陷进自己精心编织的包围网。
可是他实在等了太久。
慢条斯理的亲吻很快耗尽了纪正的耐心,扣在赫西后颈的手移到头后,轻而易举叩开了防线。
酒精和蜂蜜的味道渐渐弥漫开来,赫西本能地开始挣扎,双手按在纪正肩上,拼命想要将他推开。
换来的却是更加紧锢的封锁。
“唔……”
赫西觉得他就像被按进清澜湖数米多深的湖底,肺里的氧气被一点点挤压殆尽。
就在赫西怀疑自己要缺氧晕厥时,纪正终于松开他,就着两人此刻的位置调转了情势。
一阵天旋地转。
赫西宛如得救般大口呼吸,眼前金光点点模糊不清,耳朵里轰鸣作响。
纪正单手撑在赫西身侧,另一只手抚上他泛红发烫的脸颊,拇指按在嘴唇上,轻轻抚摸,带着柔软的眷念。
“我是不是说过,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纪正低声问赫西。
赫西睁着眼睛,浅色的眼珠在头顶的灯光下漂亮得好似琥珀,眼神却没有半点焦距。
像是在看纪正,又好像没有。
然后纪正听到赫西轻声说:“……那就别放过。”
摩挲着嘴唇的手指蓦然一顿,纪正俯身抵上赫西额头,轻如叹息:“我是给过你机会的。”
然后,纪正再次以吻封缄,不复先前的脉脉温.存。
嘴唇忽然吃痛,赫西禁不住张口低呼。
铁锈混着腥甜徐徐漾开,像一把生锈的钥匙钻进锈迹斑斑的锁孔,启开了封存在体内已久的记忆,熔断了赫西心里紧绷的那根弦。
理智全线崩塌。
赫西伸出手,抱住纪正肩膀,手指揉进他的头发,安静回应他的追索。
觉察到赫西的主动,纪正微微撤开,单膝跪在沙发上,捞起赫西的腰,从沙发上抱起来走向卧室。
身体陡然悬空,赫西不自觉伸出手臂搂紧纪正的脖子。
行走间,赫西头晕目眩,什么都没法去想,轻吻了一下纪正的耳垂。
下一秒便被重重抵到墙上。Χiυmъ.cοΜ
赫西闷哼一声,深吻紧随而至。
纪正托着赫西,将他困在墙壁与自己胸膛之间。
赫西气息微急,垂头伏在纪正颈窝,哑声说:“……你确定自己喝醉了?”
“嗯。”纪正鼻腔里发出一声回应,“醉了,蜂蜜水解酒是假的,不要信。”
“……”
之后的很长一段过程,在赫西记忆中变得断断续续,直到突然传来的凉意激得赫西恢复了一些神智。
他被放到了浴室的洗手台上。
赫西忽然心生退意。
而纪正比赫西更早察觉,他不容抗拒地将赫西困在怀中,一手按在他的背脊,一手穿过发丝扣在赫西脑后,居高临下地低头和他接吻。
……
纪正觉得他快要疯了。
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下,包括此刻身边的这个人,从过去到现在,全部都属于他,归他所有,任他独占。
可直到现在纪正才发现,被吞没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一旦沾上赫西,他就不再是自己,抑或是,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所有潜藏在阴暗之下的贪婪和执妄,如熔岩寻到出口,顷刻间翻涌而上,吞魂食魄,冷静理智须臾间被摧毁殆尽。
……
纪正平复下呼吸,鬓角汗水从凌厉的颚角滑到下巴,慢慢滴落。
赫西伏在纪正身边昏昏欲睡。
纪正贴近赫西湿漉漉的额角,轻吻去他脸上汗珠,嘴唇沿着鬓角缓缓移到赫西耳畔。
“说好会陪我庆生的……”
“为什么没做到。”
*
赫西裹着被子醒过来,浑浑噩噩记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零零碎碎的片段像天上散落下来的钢针,一根根钉进疼痛欲裂的脑袋里。
他后悔不该累极偷懒,让纪正抱自己去浴室清理,结果就是又被拖着厮.磨到不知几时,最后实在受不住晕了过去,连什么时候回到的床上都不知道。
喉咙里又疼又干,赫西把脸埋进枕头咳了两声,无力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闭着眼胡乱摸了一通,果然在床头柜上摸到一只玻璃杯。
赫西抓过杯子,勉强支起头喝了口水。
水还残存着温吞的热气,就像计量好了他醒来的时间,将一杯热水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应该没走太久……
赫西一边艰难吞咽着温水,一边迷迷糊糊想着,可是什么时候走的,又全没了印象。
半杯水灌下去,喉咙舒服了点。
但赫西还是不想开口讲话。他放下杯子,在枕边摸到手机给夏小午发了消息,通知助理他要休息一天,今天不用再过来。
发完扔掉手机,倒回枕头上。
赫西一闭上眼,又有模糊的画面闪入脑海。
隐约是纪正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俯身跟他说着什么,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定定看着他,起身离开前似乎还低头触碰了他的额头。
赫西试图回忆那一幕到底是现实,还是他睡昏头产生的臆想,可是头重脚轻的感觉让他闭着眼都难受得想吐,当即清空所有杂念,无欲无求地缩进被子里睡得不省人事。
*
片场里。
经过一天的观察,许冬辰得出一个结论。
纪正今天心情有些糟糕。
剧组工作人员没有谁察觉到不对,但许冬辰跟了纪正快四年,好歹比旁人了解得多些。
候场的时候纪正坐在房车里,不停拿起放下手机,偶尔心不在焉看会剧本,一页还没翻过去就又拿起手机,看上去十足一副等人消息等得焦虑,又不敢打电话去质问对方为什么不回消息的样子。
许冬辰认为“不敢”这两个字用在纪正身上十分违和,但是以他贫瘠的表达力,实在想不到更合适的词来描述今天纪正的异常。
毕竟许冬辰也是第一次见到纪正这幅模样。
好像突然有了让他在意的人,会烦躁,会不安,那个永远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人似乎一夜之间开始走下神坛,生动得像周围任何一个可以靠近的普通人。
许冬辰缩在导演监视器旁边的角落,盯着屏幕里纪正拍摄入戏的身影出神。
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今天早上。
在去清澜湾接人的路上,许冬辰在车流中走走停停,像往常一样提前拨通纪正电话进行人工叫醒服务,结果还没响过两声就被接起来。
起床的窸窣声和轻微关门声后,听筒中传来低低的一声“嗯”,示意他可以讲话了。
许冬辰预估着堵车时间,“正哥,这会路上有点堵,估计还得半小时才能到你楼下。”
不料纪正更干脆,丢下一句“那就晚点来”,干净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许冬辰多问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有些拿不准这个晚点的具体尺度。
怕短了纪正不满,怕长了影响剧组拍摄。
无奈之下只好酝酿了一会措辞,给副导演去了个电话,恳切而抱歉地向对方解释去片场的路上堵得实在厉害,可能要让大家久等一会。
电话那头,副导演老半天才捋直舌头,说沈导和大伙昨晚喝上头,一时半会都爬不起来,不用着急慢慢开。
许冬辰顿时放了心,觉得再晚一点应该也可以,于是方向盘一打,准备去附近的茶餐厅享受一下难得的早茶时间。
这会回忆起来却是哪哪都透着不对劲。
往常没三五通电话叫不醒的人,今天几乎是铃声一响就接起了电话,说话前还特意出了门,嗓音微沉,是刻意压低后的声音,好像生怕扰了谁清梦……
等等——
许冬辰晃晃脑袋,打了个暂停。
他回忆着当时电话里听到的每一个细节,又把这事重头捋了一遍。
捋完发现,怎么好像……卧室里有人?
而且许冬辰越细想,越觉得实锤。
清澜湾那套公寓向来是纪正一个人住,最多再加上他一年多前收养的那只流浪猫,在自己家接个助理的电话,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起床跑到门外去?
肯定是旁边有人呐!
甚至可能当时还睡在一张床上……
不过,大早上和纪正同床共枕的会是谁?
女人?不可能。
许冬辰毫不犹豫一秒pass。
还不如说是纪正养的那只猫可信。
但要不是女人,那就只可能是男人,还是一个会让纪正放在心上,仔细对待的男人。
许冬辰蹲在地上苦思冥想,脑袋里莫名跳出来那晚在医院楼下,纪正靠在车外,垂着眼给赫西打电话的模样。
——“我!操!”
许冬辰被自己的脑洞直接雷得爆了句粗。
真他妈闲出屎了,整天在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儿……
要让纪正知道自己助理在背后瞎琢磨他和前队友的事,许冬辰哪还有脸在他身边混。
只是这声在片场安静的环境下着实突兀,周围工作人员纷纷投来注目,就连导演沈天都戴着耳机回头瞥了他一眼。
幸好一条已经拍完喊了卡。
许冬辰脸上红一阵紫一阵,颤巍巍指着监视器,硬憋出句:“这段拍得可太牛逼了!”
屏幕里正放着纪正踽踽远去的背影。
沈天盯着监视器看回放画面,握着下巴沉思片刻,点点头,举起扩音器喊:“OK!大家都辛苦了,申城的戏份到此全部结束,回去好好休息,准备去下个取景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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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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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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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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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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