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世子你没事吧?”
惊蛰颤抖的手不停在北堂墨身上来回摸着,检查着北堂墨身上大大小小的剑伤,直到视线落到北堂墨玄衣下被血浸湿的肩胛骨,泪瞬息夺眶而出滴落到北堂墨伤口上,刺痛坠入北堂墨心底,激得北堂墨反射性抬手紧紧拽住惊蛰。
她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不能失去惊蛰,她今夜失去的面对的已经够多了,她没法再承受失去一个惊蛰,人若不曾拥有就不会害怕,可一旦拥有再历经失去,何以承受?!
“你为什么要来!!!”
北堂墨满腔愤怒由着话语表达得淋漓尽致,几近狰狞的面容上泪已止不住的往外流,抓住惊蛰的五指几乎能将惊蛰的手臂刮出血痕,即便惊蛰痛得手臂颤抖也抹不去面上朝北堂墨露出的笑容,惊蛰抬手拂去北堂墨不断流出的眼泪,启齿温柔如初。
“世子,惊蛰来带你回家”
“...”
“惊蛰给你准备了水煮肉片还...还有土豆丝...”
“...”
“世子别怕,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家”
“你...你...”
惊蛰拍了拍北堂墨的脑袋,就着北堂墨惶恐不安的目光中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庆毓光,那是她同母异父的血缘也是将她逼入绝境的至亲,两人视线交织间庆毓光看着惊蛰举起左手,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展露出另外半块珏玉。
“我...或许该叫你一声庆弟吧?”
庆毓光沉默不语,看着惊蛰那张神似娘亲的容颜,握住利剑的手因着惊蛰口中那声“庆弟”而轻颤,恍若回到数年前,那时他不明白为何父亲就在娘亲身边,娘亲也整日郁郁寡欢。
直到他第一次在娘亲口中听到了北苓这个名字,他知道了娘亲真正的身份,再到他与北苓之间宿命相连的珏玉,时隔多年当他真的见到娘亲口中的北苓,扎心心底的恨意不加掩饰浮现眼眸。
“北昭长公主北苓”
不同的称呼代表着不同的心理状态,惊蛰很清楚庆毓光此举目的,她看得到庆毓光眸中的恨,像极了她那被自己狠心推进墓穴予以保命的弟弟。
弟弟当时的目光与现在庆毓光几乎一抹一样,刺痛着她的心,可惊蛰很清楚珏玉一定不能交到庆毓光手里,否则她怎对得起魏氏与北堂氏列祖列宗。
惊蛰下意识望向屋内被侍卫钳制住的魏言书,寻得魏言书眸中泛起的波光,惊蛰想起娘亲曾说她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是嫁给北慕,最愧疚的事就是为了儿女私情害了整个魏家。
这其中最对不起的人便是魏言书,所以她今日来此,除了保住世子便是赎罪,赎娘亲当年种下的因果之罪,惊蛰寻着魏言书不舍的目光中,低眸收回视线,抬头再次看向庆毓光,手持珏玉一步一步朝庆毓光走去。
“惊蛰!你回来!”
“...”
“我命令你回来!你听不到吗?”
耳边北堂墨急迫的呼唤传来,荡彻惊蛰心扉,但她不能停下脚步,因为有些事她必须要做,有的人即便她杀不了也一定要尝试。
庆毓光眼见珏玉离自己越近,心里反而越加不安稳,直到惊蛰走到自己眼前,近距离的四目相对比远距离的两两相望,更让人来得沉重压抑。
“不知我这半块珏玉能否换我家世子性命?”
惊蛰说话间观察着庆毓光身上打斗后留下的伤痕,抬手将珏玉递向庆毓光,庆毓光低眸看了眼惊蛰手中半块珏玉,再观惊蛰毫无异样的神态,点了点头。
“好”
“谢将军”
庆毓光抬手伸向珏玉,他等了八年才等到今天,即便他笃不定心中忐忑是为何,但珏玉于他势在必得,惊蛰眼看庆毓光手触及珏玉,藏在袖中的匕首一挥而出,这匕首上有她从南宇湘处得到的赤练之毒,因果轮回庆毓光下到南宇湘身上的毒也应该对等还给庆毓光。m.χIùmЬ.CǒM
可惊蛰岂是庆毓光的对手,寒光初现,惊蛰就被庆毓光伸手掐住了脖子,急速苍白的容颜刺激着北堂墨被愤怒充斥的脑子,一双红丝满布的瞳孔中全是惊蛰开始泛青的脸色。
北堂墨一见庆毓光拔剑就欲给惊蛰来个直接了断,利刃银光彻底触动北堂墨置身绝望与痛苦间心底释放的全部愤怒,灌入惊翼被北堂墨拔地而起直冲庆毓光。
...嘭
两股强大的力量撞击荡彻屋内桌椅尽数破碎,逼得众人纷纷后退,几乎用尽全身力量抵御的庆毓光脸上被北堂墨所携剑气划出血痕,血顺着轮廓滴落到距离自己颈脖一寸处显现断痕的惊翼上。
庆毓光心下一沉,低眸迎上北堂墨深陷疯魔状态的赤红瞳孔,双臂用力一震,北堂墨被自己逼出的同时他也遭受反噬退跌到身后的椅子上,胸腔气血翻涌,庆毓光吐出口中腥血,提息运气只觉伤及肺腑,深知自己不可再留,斜视身后从楼外赶来营救自己的尧氏内侍。
...哐当
惊翼落地唤醒北堂墨脑中残存的意识,北堂墨看着静静躺在地上断成两半的惊翼,再望向距离自己不远处倒在血泊之中的惊蛰,像是疯了般手脚并用爬过去抱起惊蛰,人越不想失去越害怕面对失去,如同此时的北堂墨抱着惊蛰的手臂完全没法控制的猛颤。
“惊...惊蛰...”
“世子...”
惊蛰于浑噩中缓缓睁开双眸,偷偷举起自己刚刚趁北堂墨攻击时从庆毓光手中抢来的珏玉,而她也因此被庆毓光一剑穿心,虽是生命将逝可她一点儿也不后悔,朝北堂墨艰难的扬起嘴角笑道:“给你...”
北堂墨浑身僵硬,看向惊蛰手中的染满鲜血的珏玉,再到惊蛰已被腥血染红的上半身,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很轻很轻的哄道。
“惊蛰啊,我不要这个,我只要你带我回家...”
“世子...”
“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
“我不要四国江山图了,我也不羡慕什么狗屁巅峰,我只是个俗人,我只想好好活着,我只想...我只想....”
说话间北堂墨无法控制的颤抖带起肩胛剧烈耸动,震出眼眶中的泪水,泪流满面哭得像极了一无所有的孩子。
“世子...别哭...”
惊蛰断断续续间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覆上北堂墨右手腕上的阴镯。
“替...替奴婢找...找到他...巽风北...北潭...”
“惊蛰!”
“...”
“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回家啊!”
“...”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们为什么都要骗我啊!”
怀中唤不醒的惊蛰,身旁断裂的惊翼,让北堂墨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哀痛至极,仰天悲鸣呐喊。
“惊蛰啊!!!”
其声凄戾穿透楼层直入其下贺君诚耳中,僵硬了贺君诚手中动作,感知身旁杀气涌来,贺君诚抬头触及到来人仰首挥剑间颈脖处露出的氏族纹身,贺君诚恍然想到北堂墨心下一沉,行动迟缓被杀手迎面在手臂上砍下一刀,深可见骨痛彻心扉,血色溅出吓坏了跟随在贺君诚身旁的云启。
“太子!你...”
贺君诚顾不得伤,反射**往楼上冲,可刚踏上第一步阶梯时又猝然顿住,懊悔与惶恐充斥心间控制着他的冲动,他不能上去...最起码现在不能...
贺君诚沉吟半晌,缓缓闭上双眸退回脚步,仰头深深喘了口气,低头寻得身后熟悉气息涌现,贺君诚猛一转头对上迎面而来的苍穹,一瞬之间四目视线对持,一瞬之后两人擦肩而过。
“...”
“...”
自庆毓光后离开后,众家以眼见认定是庆毓光拿走了珏玉,自然不会再追究伤心欲绝的北堂墨,唯恐接下来会祸及自身接连撤退。
众人散去的空荡屋内,魏言书站在北堂墨身后,他知道今夜自己有多怂,可要让他如何?亲手杀了自己的侄子?还是杀了自己?
他已经失去了妹妹,他最不想再经历的骨肉分离到现在成了骨肉相残,魏言书听着北堂墨的抽泣声从有到无再到平静麻木,看着北堂墨痴痴望着怀中逝去的惊蛰,呆坐原地。
“...呼”
北堂墨忽然提气重喘,摇落凝结在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了北堂墨凝视惊蛰的视线,她害怕死亡但她更怕面对死亡,前者是她亲身经历的不可抗力,后者是她无能为力的彷徨无措,如今南宇湘死了,惊蛰也死了,一直被自己视为家人的贺君诚竟然是这一切的开端...
这个世界好恐怖,人心险恶譬如魔鬼,果然生活才是最牛逼的编辑,总能在你遂不及防时给你致命一击,让你懂得活着有多来之不易,北堂墨想着嘴角一撇,冷笑溢出声声扎心,落入门口来人耳中。
屋内响起沉重有力的脚步声,苍穹一步步走向北堂墨,环视四周残留的打斗痕迹,眸中杀意暗波涌动,低头敛眸看向埋首于惊蛰尸体的北堂墨,北堂墨余光寻得熟悉的黑靴,缓缓抬头望向苍穹,如临穿梭十年的时光,两人四目相对间仿佛再次置身漫天风雪。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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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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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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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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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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