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拢山自东向西四百里绵延,横拦庐陵江于武川腹地,武川下走三十里,山麓之南,临江而望,便是月明国首府之地--陵都。
陵都西邻蜀泽峻岭,多产奇花妙草、珍禽异兽;东临江南平原,自是物丰人望、气候宜人;北望庐陵天堑,此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南下则是古秦之地,自古便是能人异士、才俊豪侠的辈出之地,可谓扼守天下咽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然而,今日的陵都却是充斥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一眼望去,便能瞧见的玉宇琼楼,高阁水榭却透着一股凄凄然的冰冷。原本繁盛喧闹的街道上,已经鲜少有行人出没的身影,来往迂回的却是穿着森然铁甲的皇城禁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陵都乃国本之地,方今有贼人肆传谣言,蛊惑人心,念及人心动摇,殃及国本,是故禁城三日,诸民需闭门思过,感念皇恩,盖不得外出行游。凡有违者,按律处置。凡有道听途说者,杀之无赦。凡有散播谣言者,抄至满门。”一纸诏令下来,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皇城大内的宣和殿本是群臣论政,面君启奏之处,但此时此刻,却是周遭静谧,鸦雀无声。众臣肃然而立,殿前,一个身着紫黑道袍的道人长跪不起。这道人长的好生奇怪,面如黄土,细眉鼠目,扁平的嘴唇上扬着两撇八字胡,面前挂着一个鹰钩鼻极为突兀。
他便是月明国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李从简。
李从简虽为国师,但从不涉猎朝政,整日居住在皇城百里外的龙啸山道场里寻丹问药,为皇帝寻求长生之道。如今却被三道诏令急招进京,众人纷纷猜测,怕是出了不小的事。
李从简跪在冰冷的青板石,目**翳,面无表情,倒也显得镇静。
而坐于他正前上方的黄金龙椅上的,正是当今月明国权势最高的男人--号称开元大帝,应九重,那个已经有了七十岁高龄的老者。
应九重眉须皆白,面红如潮,身着紫黑龙袍,头戴九帘冕旒,十年的沧桑,让整个人看起来更为老而弥坚,可任谁都看的出来,他的眸子里,却充斥着疲惫与苍凉。
十年前,他登基的时候,就已经是到了花甲之年,原本便起了无争之心,可偏偏造化弄人,竟让他莫名其妙地登上了帝位。可随着时间的越来越久,他却是越发迷恋上坐在这个位置的感觉--天下的女人任其践踏,天下的财物任其挥霍,权倾天下,为所欲为。所以,就算到了古稀之年,他也不舍得把位置交出去,他更害怕失去,害怕有一天又有人从他的手中夺取这个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
权力的魅力,真是可怕的吓人。
所以,当他听闻了“凝霜剑”问世的时候,他开始草木皆兵,开始患得患失,守业更比创业难,没有人知道,为了维持这个位置,他究竟费了多少心血,究竟杀了多少人,究竟活着有多累,恍然间,他竟有些后悔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可他却又不得不坚持下去。
不赌则矣,一赌一生。
李从简就这这么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一直跪拜着这个他曾经侍奉为君的老人。
他并不怕应九重对他有什么惩罚,甚至脸上还挂着一次浅浅的怪笑。也许是因为他笃定了,应九重是不会怪罪他的,如今他便是应九重活下去的依仗,他们之间已经到了唇亡齿寒的关系。他所跪着的皇帝,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扶持的傀儡罢了。但应九重毕竟是他亲自拥戴的君王,最起码的尊敬还是有的,大不了今后再加倍地夺回来便是!
而应九重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之人,愠怒却不敢过分斥责,但终究却还是不甘心。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他李从简无论犯什么错误,他应九重都可以饶恕,可他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触犯了应九重的逆鳞。
这叫他怎能不气?
事关皇朝国本,他已经下令,封锁所有关于凝霜剑的消息。可偏偏事与愿违,没过几天,这消息竟又传的世人皆知。
这叫他如何不乱?
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个名字浮现出一个名字来--唐隐。
他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这唐隐究竟是何许人也?出师何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想是应九重真的老了,坐了这么久,他浑身已是不堪疲惫。
他抬了抬沉沉的眼眸,目如沉渊,环顾了周围一眼,抬了抬手道:“诸卿都退下吧,李国师留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纷纷伏首而退。
望着这空荡荡的宣和大殿,应九重微微一声长叹,道:“国师,请起吧!”
“是!”
李从简伏身行了个礼,缓缓站了起来。
应九重道:“国师,你且说说你的看法吧,如今事已至此,是否还有何弥补之策。”
“是!”李从简略一思忖,躬身道:“陛下,如今天下风言四起,背后必有歹人作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从中作梗的人想必便是劫我车马的唐隐了?”
应九重此刻已经头疼欲裂,手捶着前额,蹙眉问道:“不知这唐隐究竟是何方神圣,国师你日前是否有所耳闻。”琇書網
李从简摇了摇头道:“之前在江湖上并未听说过此人名号,倒像是凭空突然生出来的一般,不过,我门中弟子倒是在渔阳古道上碰到过此人,据说此人身法诡异,武功奇高,可套路却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哦?竟有此事?”应九重心中大骇,不禁问道:“那你门下之人可曾见到此人面目?”
李从简道:“据我门中弟子回报,此人生的长发杂须,面目邋遢,且衣冠不整,看起来倒像是个乞丐,听声音大概有三十多岁,却又嗜酒如命。不过……”李从简手捋着嘴边又细又薄的八字胡,揣测道:“据我门中人讲,当日此人是从渔阳古道进入关内,而渔阳古道又是连向着西陵郡的西关镇,过了西关镇便是直达塞北蛮族之地,而如今北凉国对我国疆土虎视眈眈,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唐隐很可能就是北凉国的奸细。”
应九重略一思索李从简的话,也觉得甚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道:“国师所言极是,那依国师所见,方今我等该如何处置?”
李从简微微沉吟,随即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应九重笑道:“陛下不必担心,虽然此贼有心与我等为敌,可他势单力薄,孤掌难鸣,不怕他掀出什么大浪来,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要抢先一步寻得这凝霜宝剑。”
“对、对……找剑要紧,找剑要紧。”应九重被一语点破,眼前一亮,对李从简的话极为认同,连连点头,接着道:“国师,此事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倏忽,还得要你亲自去督办此事。”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虎型兵符来,郑重道:“你且持此符节,调遣关西兵马随你一同前往,还望你不辱朕命,替朕寻得这凝霜宝剑。”
“臣遵旨。”李从简接下虎符,朝着应九重微微施礼,缓缓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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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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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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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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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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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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