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想起来,大雨中当街与白狄兵交手,最后为了救兰溪被白狄兵重伤,尖刀刺进了肩头,又被白狄兵头目打晕。
她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转身瞧见大帐胡凳上坐着一身戎装将军,眉目俊秀,手中正擦拭一把弯刀。
抓她来的头目立即向将军耳语几句,将军望着她冷笑一声。
“我早有耳闻大周南境有一位女将军,没想到北境也有一个这么能打的。”
声音是女子,殷拂云诧异,打量女子。
她听李忻说过,白狄军中有一位女将军,是平南王独女呼延宁。其父十数年前战死,此女一人支撑门庭,多年来一直留在军中,性子刚烈,奈何在尚武的白狄,她在军中并没有什么地位,只是普通的将军。
“宁将军?”这是一部分白狄兵对呼延宁的戏谑称呼,因为军中有一位呼延大将军,为了区别,也因为瞧不起她一介女流。呼延宁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闻言,呼延宁当即脸色阴了下来。
“你可知道本将军为何抓你?”
殷拂云冷笑:“宁将军是要和我猜谜不成?不妨直说!”
呼延宁手中弯刀朝面前地上狠狠一插,目光如刀射过来。“金阳县,你杀我夫君,我是让你来抵命的。”
殷拂云扫了眼呼延宁身边脸上有疤的男人,此时回想起来,当时他也在,他脸上的那道疤还是井藏留下的。
那个劫掠大周女人的恶棍将军是她的夫君?
“我听闻将军是女中英豪,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会嫁给那样龌龊的男人,将军还要为他报仇,且不是光明正大的战场上交锋,而是用此卑劣手段,也难怪这么多年将军在白狄军中被将士们瞧不上眼!”
殷拂云狠狠戳着呼延宁的痛处。
呼延宁当即拔起面前的弯刀,箭步冲到她面前,将刀抵在她的喉咙处,红着双眼瞪着她,像个发疯的母兽。
殷拂云目光凌厉与她四目相接,双方眼中都充满杀气。
呼延宁见她的无畏无惧又不屈,即便当即杀了她也没意思,更解不了心头之恨。
她咬着牙道:“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死,我会让饿狼将你一点点啃食,让你葬身狼腹。”收起弯刀一掌将殷拂云打开,“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
殷拂云被带到一间营帐,被死死地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帐子四周站着几名白狄兵看守。
帐内点着两盏微弱的油灯,布置粗陋,对面地上丢着一把弓箭,大帐的门帘上是白狄军的天狼图。
士兵出去后,她动了下,牵扯到肩头的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身后传来兰溪微弱的声音。
她扭头想望过去,身上的绳子绑得太紧动不得,余光瞥见灯光阴影中蜷缩的兰溪,被五花大绑。
“你怎么样?”
“我没事。”声音低沉,带着一点沙哑。
“阿满呢?”
“他在被抓的途中跑了,几个白狄兵去追,不知道情况。”
殷拂云松了半口气,那应该是逃掉了,不被她和兰溪拖累,几个白狄兵还抓不住他。
“这里是白狄军在何处的驻扎?”
兰溪摇摇头,她对军事、地理都不熟悉,无法判断。
殷拂云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难为她,再问:“我们向什么方向行,大概行多久?”
“向东北大约行了三个时辰。”
殷拂云回忆李忻平常和她说的关于白狄兵的一些情况,很快判断,这里大概是白狄与大周交接处的仰城,仰城附近并无军队驻扎,过来时她扫了眼营地,只有十几个营帐,又是新垒建,应该是呼延宁带的散兵,只为了抓她。
“姑娘。”兰溪努力从阴影中挪出身子,殷拂云这才瞧见她衣衫不整,脸上有明显掌印,两边脸颊肿许高,嘴角还有血迹。
兰溪双腿也被绑上,她努力撑着旁边的木箱站起来,双脚一寸一寸挪了过来,“你伤势怎么样?”
“没大碍,你伤得如何?”
“我没事。”兰溪挪到跟前,殷拂云瞧见她脖颈和下方几寸落在外的肌肤上几点红印,立即移开目光,怕她尴尬,更怕她悲伤。
兰溪微微垂了下目光,并未在意。她挪到殷拂云跟前用了不少力气,喘了几口,才细声道:“我头上的簪子帮我取下来。”头凑到殷拂云面前。
那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梅花簪,殷拂云有些疑惑,想她必然有用处,便用嘴将簪子抽出,丢到地上,兰溪坐下来双手捡起,一点点抽动,簪子里竟然藏着一把极细又锋利的刀刃。
殷拂云愕然,一个弱女子随身藏着这等利器。
一直以来对她的怀疑,没有怀疑错,她真不是个普通的姑娘。
兰溪须臾便割开了绳索,解开腿脚的绳子,又小心地帮殷拂云将绳子全部割开。
殷拂云下意识抚着受伤的肩膀。
“如何?撑得住吗?”兰溪扶她一把。
“没事。”殷拂云朝帐外看了眼,现在自己身上受伤,身边还有一个不会半点功夫的兰溪,想趁夜逃出去太难。
“姑娘别管我。”兰溪看出她的心思,“能逃一个总比两人都逃不掉强,姑娘活着比我活着有意义。”兰溪拍拍她的手臂,轻声劝说。
殷拂云望着她坚定决然的眼神,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当初她毅然决然要替她去死的时候,说的也是这种话。
妹妹说:“阿姐去北境能活,若霁云去,不一定能活到北境,与其死在途中,替阿姐死更值得,阿姐活着比霁云活着更有意义。”
她没有时间和经历为妹妹悲伤,对兰溪道:“我不会将你丢给白狄人。”语气无比坚定。
“姑娘——”兰溪抓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话,面色哀戚,“姑娘活着离开,不要再与殿下有任何隔阂,殿下为你死过一回,他是真的把你爱到骨子里,他只是去年受了刺激,性情有些阴晴不定。”
兰溪说完又将手中的梅花簪塞到她的手中:“姑娘将来有朝一日回京,替我把这个交给一人——三年前的金榜探花陈进。”兰溪声音很轻很快,像焦急临终交代后事。
殷拂云瞧了眼簪子,塞回去,低声问:“杀人敢吗?”
兰溪愣了下,下意识朝帐门外望去,殷拂云点点头。
兰溪犹豫下,也坚定点头。
——
军营外的一个小山坡上,李忻望着山下营地篝火,拳头越攥越紧。
这样一拨人在此扎营,除了是掳走殷拂云的那些白狄兵,不会有其他人。
“将哨兵解决,四面合围,一个不许放过。”李忻一声令下。
须臾,营地靠近中心的营帐忽然燃起了火,浓烟滚滚,随着夜风向中心营帐吹去,营地立即乱了起来。
殷拂云手起刀落结果一个白狄兵,一脚踹飞另一个白狄兵,兰溪紧随一刀砍在白狄兵的脸上,白狄兵伸手掐着她的脖子,兰溪刀尖倾斜剜着白狄兵的眼睛。
白狄兵痛得大叫这才松手,兰溪举刀又朝白狄兵的喉咙处狠狠砍去,血喷涌而出,溅她一身一脸。
兰溪咬着牙抽出短刀,殷拂云一把拉起她躲过混乱中奔去灭火和控制失控马匹的白狄兵朝营外冲。
快到营外,几个士兵从后方追来,大吼一声,其他白狄兵也立即围过来,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
“将她们给本将军剁碎了!”呼延宁追过来怒吼。
几十个白狄兵如几十头凶猛野兽扑来,殷拂云护着兰溪,三招未及便被一个士兵从背后砍了一刀,所幸只是擦着背,不是重伤。
兰溪见此,用力甩开殷拂云,“姑娘,别救我,你要活着!”
恰时又一白狄兵的大刀从背后砍来,兰溪立即冲到殷拂云身后。
大刀迎面砍向兰溪,兰溪攥紧手中短刀去挡,她一个若女子哪里能够挡得住这浑厚的力度,大刀毫不留情砍在了兰溪的肩头,整个人被大刀压倒。
殷拂云察觉到身后变化,转身挥刀砍倒白狄兵,一把抓着兰溪。与此同时四面的白狄兵手中大刀一起砍来。
“姑娘——”兰溪抓着殷拂云手,想奋起身来帮她抵挡一二,奈何使不上任何力,只眼睁睁看着几把大刀从四周朝殷拂云身上砍去。
殷拂云挥刀抵挡,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心下知道躲不过,反而坦然。
却没想到身后的大刀没有落在背上,而是听到噗噗噗一阵声音,与此同时她敏锐地听到后方传来两道声响,那是箭支破空的声音。
两只箭贴着她的双肩钉在身前两名白狄兵的胸口,两人受此力道向后退几步跌在地,她一眼认出那箭支出自北境军。紧接着又两名白狄兵倒下,其他白狄兵一边抵挡一边退。
她回过头,见到李忻正砍倒一个白狄兵朝她冲过来。
火光映在他的银甲和半面脸上,好似整个人都烧着火,手中的刀横劈竖砍,血光刺目。而他一双眼比血还赤红,像是要吞噬整个北境的血魔。
一瞬间,她好似看到了去年赤狐山的李忻,挥刀劈砍,满身是血、是火,满眼嗜杀和狠戾,不像人,像恶魔。
李忻砍倒他们之间最后一个白狄兵,扑到她的跟前,双眼朦胧,嘴唇颤抖几下,一把将她抱进怀中。m.xiumb.com
“拂云,对不起。”声音哽咽。
殷拂云惊了下,身上的伤立即叫嚣,她忙道:“殿下碰到属下的伤了。”
李忻一怔,惊慌松开双臂,瞧着她被血染红的衣衫处,心疼地想要去触碰又忙收住手。
殷拂云退了一步,回头看了眼兰溪,兰溪躺在地上,伤口还在流着血,眼睛微微地睁着,有气无力。
她忙扶起兰溪,兰溪无力地抓着她的手,安心地笑了,好似最后一点力气也用完,再撑不住昏了过去。
一阵厮杀后,闻邯过来回禀:“白狄兵只剩下呼延宁一个活口,如今被擒,殿下要怎么处治此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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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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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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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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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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