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身边跟进跟出的从来都是他们认识的亲兵,从没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个头不高还偏瘦,五官也普普通通,甚至都不及府中的小厮。
陶俭也不由朝殷拂云打量一眼,瞥见她手背上留下的浅浅冻疤,再看面前人,心下了然。
李忻一边朝书房去一边问:“人可有消息了?”
陶俭朝一旁看了眼,人可就在身边,还问这话,略一思忖明白李忻用意,回道:“属下已经加派人手,二姑娘出不了遥州城,这两日便能够寻到。”
“她都能够从你们的眼皮子底下突然失踪,你能保证她出不了遥州城?”李忻训斥。
陶俭不敢保证,垂首认罪。
“这个胆大包天的野丫头,务必抓回来严加看管。”
“是。”陶俭余光朝一侧瞥了下。
走到书房门前,李忻又对陶俭问:“那夜的小贼可有留下什么线索?”
陶俭再次瞥了眼殷拂云回道:“贼人蒙面,属下未瞧见容貌。但此贼身法极快,轻功在亲卫之上,属下只与其交了一招手,尚无法判断。”
“嗯,以后书房处多盯着些。”挥了下手让陶俭先退下,走进书房。
殷拂云走进书房,回身将房门关上。
李忻朝面前地毯扫了眼,又望向书案后的墙壁,回身笑道:“白忙活一场,感觉怎么样?”
殷拂云冷静地看了眼让她不仅扑空还倒贴的机关所在,又转向一脸深不可测的李忻。
“书房的机密,你早在我发现之前已经转移了。”
李忻笑着点头,在书案后坐下来。
殷拂云看不懂他,既然当初就知道她撒谎,知道她根本没有窥到书房机密,为何还要装作被她骗、受她威胁而放过她?
她不知道李忻想做什么,他如今于她越来越陌生。
她不由再次瞟了眼李忻身后的那堵空墙。
李忻也回头顺着她视线看了眼,问:“想知道?”
殷拂云的确想知道秘密是什么,会引起旁人的窥伺,只是她没指望李忻会告诉她。
李忻却出乎她预料,回头望着她渴望又失落的眼神,笑道:“明日早起,本王带你见个人你就知道。”
殷拂云震惊。
他是准备将这个机密拱手送到她的面前。
躺在府中下人临时安排的房舍床榻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李忻的反常,更想着那个秘密会是什么,让李忻这么小心提防,别人那么处心积虑想要探知。
次日天刚明,她便起身易容装扮,还如昨日模样。
刚用完早膳李忻便让小厮过来给她传话,让她去马厩挑两匹好马。
李宅的马厩较大,马匹也较多,她虽然不擅长相马,但在军中多年,与战马打了这么些年交道,是不是良驹宝马还是能够看出来。
猜想今日出行必然有些距离,便挑了两匹适宜奔驰良马。
牵着马绕到李宅正门前,李忻已经站在府门前等候,一身煤烟色长袍,衣领袖口和衣襟衣摆是雪线绣的迎春花。
如此栩栩生动的迎春花,应该出自兰溪之手。
“殿下。”她走上前抱拳见礼。
李忻嗯了声,走下台阶,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殷拂云也跟着上了马。
李忻在十字街口转而向东,穿过街坊,从东城门出,沿着官道行了十来里,下官道直奔东北向。
“殿下要去哪里?”行了这许久,殷拂云开口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又行了一个时辰,穿过一片树林,视野一下子宽阔,远处是一片草场,草场内成群马匹在吃草或奔驰。
“马场?”
“青泽马场。”李忻笑答。
冯家的马场。
他的机密是与池家有关。
殷拂云脑海中立即浮现了冯驰的面容来,与他见过两面,皆是帮她。一次在锦针绣房,一次在北城门口。后一次李忻也在,当时她注意力多半在那个驯马师身上,未有太在意两人的表情和眼神。
两人快马加鞭来到青泽马场大门,马场的下人认识李忻,上前见礼后立即领着二人前往距离马场大门不远处的一群院舍去。
近前,几人下马,院门前已有人候着,正是那日街上遇见,坐在马车内眼神凌厉的美艳女子,重阳立在其后一步。
“见过郡王殿下。”女子迎上前见礼,举止大方得体,一身朱砂色衣裙,火热又带着一股韧劲,不似平常女子。
“爷近日身体抱恙,不能出门迎接,殿下海涵。”
“何故?可严重?”李忻随着女子的引路朝院内去。
“多谢殿下关心,大夫说是操劳过度,旧疾复发,多休养,并无大碍。”
“本王来得不是时候。”
几人踏进大堂,刚落座,冯驰在一小厮搀扶下迈进大堂。脸色苍白,身形微弓,双脚绵软无力。
他进门就笑着道:“郡王殿下驾临,蓬荜生辉。”声音虚弱,中气不足。
“偏巧在下这几日被病魔缠上,失礼之处,殿下多担待。”
女子上前从小厮手中接过冯驰,将他扶到下首落座。
冯驰朝李忻身边的殷拂云瞥了眼,露出几分疑惑。
“殿下此来有何吩咐?”
“向你要一个人。”
冯驰一笑,朝女子使了个眼色,女子吩咐下人都退下,并带着重阳也准备退出去。李忻唤住他们。
“余场主,本王要的正是你身边的人。”目光点了下女子身后。
女子向重阳看一眼,重阳茫然。
“上次见你身边这个驯马师技术不错,对马匹了解颇深,军中正缺少一位养马驯马的人,不知余场主是否舍得割爱。”
女子笑了笑,向前一步回道:“能够得郡王青眼是他的福分,奴家怎敢毁人福分。”落落大方、从容不迫。
殷拂云忍不住多看女子几眼。面容姣好,身姿婀娜,虽二十七八年纪,容姿却不输二八少女,又有少女没有的万种风情和沉稳历练。
这样的女子最是让人移不开眼,见之难忘。
女子许是注意到她在盯着她,目光微微转过来瞥了一眼,她点了下头,转开视线。
李忻笑道:“余场主果然豪爽。”
一旁的冯驰咳嗽了几声,女子立即上前帮他顺气,并奉上茶水,满眼心疼。
李忻下意识朝身边殷拂云瞥去,殷拂云也正盯着对面的两人,表情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冯驰又咳喘几声,涨得面红耳赤,慢慢缓过气来,扯着嘴角艰难笑着道声失礼:“殿下恕罪,在下身体不便,今日要失陪了。今日马场内有常赛马,改日给殿下赔罪。”
“冯老板的身体要紧。”
冯驰留下女子,在小厮搀扶下回房休息。
女子对李忻再次道了歉意,并道:“今日马场内有场赛马,不知殿下可有兴致驾临观赏。”
“好。”李忻笑道。
赛马场只是马场内部驯马赛马所用,但是规模却不逊于北境军,周围一排看台上站着不少人,正在为场中的赛手鼓劲呐喊。
赛场上是两个健儿你追我赶角逐,一黑一红两匹马在重重障碍间穿梭奔驰,两健儿更是飒爽英姿。
几场比试看下来,李忻忽然问她:“觉得如何?”
殷拂云看着场上的高马健儿,赛手马技和马上功夫与北境军的将士比不遑多让。特别是最后“夺鞭”一项,将马技和实打实的手脚真功夫结合。
如果给他们一柄□□,他们不输北境军将士。
回望李忻那期待而欣喜的眼神,她忽然觉得这场赛马才是李忻想让她来看的。
当然也远远不止是一场赛马,否则这些不值得那些暗处的人时时惦记。
一旁的女子也注视她,等着她的点评。
她礼貌笑道:“很好。”没再多言。
女子目光转到赛场内,追着驰骋的人马,须臾笑着道:“难得殿下和将军今日来此,奴家倒是想献次丑,为殿下和将军助兴,也请殿下和将军赐教。”
李忻微愕:“余场主要亲自下场,这可太给本王面子了。”
女子一笑,欠身一礼也退了下去。
殷拂云吃惊望着女子走向台下的一排赛马,一身朱砂色衣裙,在一众暗色衣袍间,如一颗朱砂石落入尘土。Χiυmъ.cοΜ
女子翻身上马,动作流利干练,朝台上看一眼后,扬鞭冲进赛道,风驰电掣呼啸而去,甩远身后的一阵阵惊呼。追在她身后的是另一名赛手,看得出追得有些吃力。
朱砂色的身影和乌黑的悍马完美地越过一道道阻碍。
殷拂云看直了眼,她从没见过哪个女子能够将马骑驾驭这么好,即便是她也不及。
“夺鞭”一项中,女子与另一赛手的较量,更是出乎她的预料,她设想如果她的对手是自己,自己恐怕也没有绝对胜算。
“余场主是何来历?”她忍不住问。一个女子能得冯驰信任,放心让她掌管这么庞大的青泽马场,又有这般的身手,绝不是普通女子。
李忻笑道:“英雄不问出处。”
看来出身不高,殷拂云更加倾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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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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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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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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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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