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陈昊轩收到了阿B哥发来的简讯,原来是张邀请函。按照往年惯例,在同个辖区的阴差每年都会聚上一聚。他淡笑了声,便收拾好行装,略做打扮后便奔赴那个老地方。
半个小时后,香榭酒店内,出现了陈昊轩的身影。经历了这么多年,在这更新换代的世纪,这家酒店还能持久不衰,屹立不倒。陈昊轩不由在想,莫非这家店的幕后老板也是阴差?
之后,在这碧丽辉煌的厅堂内,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人。陈昊轩一眼便认出了其中的阿B哥,还有跟在他身旁的一群阴差,这里面他比较熟的便是教他变身术的吴老四,那次以后,他又向吴老四请教了番,不多时也掌握了变声术。
高贵豪华的酒店,涌进一批做客的鬼,既讽刺又有趣。
阿B哥早望见陈昊轩,舍了众人便上前与陈昊轩寒暄。
只听阿B哥笑着说道:“臭小子,多时不见,越发精壮英俊了。”
陈昊轩笑了笑,露出爽朗的面容。
阿B哥不禁惊讶道:“呀哈,你总算学会笑了,想之前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次不错,笑得很自然,不显做作。看来这几年生活过得还蛮滋润的哦!不过,”阿B哥突然放低声音,道:“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凡事要把握好度。”
陈昊轩先时听他言语,心底自是喜甚,这两年有佳人相伴,不再寂寞,如何不乐,但听到他后来的轻声细语,不由耳畔生刺,面露不喜。
阿B哥瞧见,笑道:“我这是老人的建议,常言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过,今日嘛,也怪我多嘴,繁琐之事,咱们先丢到一边,今夜,说好了,臭小子,不醉不归哦!”
陈昊轩自是了解,当下也不再多想,抛却烦心事,便与一众阴差进了那个熟悉的老厢房。
厢房中,摆设依旧,虽说香榭酒店被装修了许多次,但这里似乎成为了装修的禁区,只是被服务员打扫下卫生,并没做太大的更改。
满满的两桌,皆是为下方办事的人。阿B哥身为华东区的负责人,类似公司的部门主管,待众人坐定后,当先举杯说道:“这一年来,大家上头下头两头奔,真是辛苦了,有你们,这循环之道、阴阳之事才能顺妥进行。我先谢过各位。这一杯,我先敬各位。”说着,他将手中那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众人皆拍手鼓掌。阿B哥笑道:“这杯敬酒我喝了,接下来,来,各位,拿起眼前的酒杯,咱们不多说,一起喝了。”
他话音刚落,众人皆站起,举起酒杯。只听一阵“叮当”玻璃撞击声,大家便将酒灌入心肠。wWW.ΧìǔΜЬ.CǒΜ
席上众阴差平时少聚,这次趁着聚会纷纷举杯推盏,好不快意。陈昊轩不爱饮酒,除了离世前有过一段时间的烂醉,其余时候尽量少饮。此刻,他默默地举起筷子,负责处理席上的菜肴。阿B哥则是被众人劝饮,一时也顾不及他。
陈昊轩慢慢地品尝菜色,突然,耳畔的嘈杂声停了下来,他心底一奇,忙抬头张望,却见场上众人的目光纷纷对准门口,他随之望去,只见门口处,一位身着紫色纱衣的女子慢慢地走进。他不由一愣,这不是先前所遇的紫衣女子吗?怎会到此?莫不是来抓这些个阴差的。他脑中不自禁冒出这个想法。很快,他的这个想法便被证实是错误的。
只见场中在短暂的安静后,瞬时又热闹了起来。阿B哥放下手中的酒杯,忙迎上去,乐呵道:“哎呀,真是稀客啊!”他这话刚说完,一旁的吴老四大笑道:“在我们这是稀客,但是在阿B哥你那可就是常客了吧!”他话语刚毕,众人也跟着起哄道。
陈昊轩不清楚众人所言,满脑子疑问,却在下一刻,感觉到一股怪异的寒意,再看众人,也纷纷扣紧了衣领。场中的欢笑声瞬时又静了下来。
“吴老四,你这张嘴啊,真的是。我改天去市面上看看有没有强力胶卖,好把你的嘴黏上。”阿B哥淡笑道。
吴老四闻言,吐了吐舌头,乖乖地退到一边。
阿B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那紫衣女子说道:“汀紫,不要理那吴老四的疯言疯语,你今天来真是给足了哥哥我的面子,来来来,赶紧入座。”只见那被称为“汀紫”的姑娘脸色由阴转晴,随着阿B哥入座酒席。
陈昊轩听阿B哥称呼这位紫衣女子为“汀紫”,瞬时陷入回忆中,这个名字似乎听过。那边,吴老四仍在打趣阿B哥,这家伙当真是不怕死。陈昊轩看了眼吴老四,猛然想起,两年前,自己刚入阴差这行,与众人在此间相聚之时,便听闻吴老四提起过“汀紫”的名字,又忆起当日言语,看来这汀紫姑娘与阿B哥关系密切。他望了眼阿B哥那滑稽的眼镜,又看了眼坐在他身旁的这位冷艳美女,心底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一句谚语: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他念及此处,不由哑然失笑。
阿B哥闻听见,忙问道:“小陈啊,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陈昊轩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如初,他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就是聚个会,很开心。”
阿B哥乐道:“说的好,开心最重要。来来来,咱俩喝个酒。”说着,他便端起酒杯敬陈昊轩。
陈昊轩自知不好推让,只好硬着头皮上,将那满满一杯酒喝了个干净。饮酒时,眼神不由地望了那紫衣女子一眼。
阿B哥的那杯酒早已一口闷完,他见陈昊轩瞟了眼汀紫,心底会意,忙说道:“小陈啊,我倒忘了给你介绍了。”说着,他指了指身边的汀紫说道:“这位是咱们华夏东区的高级助理,汀紫,岸芷汀兰的汀,万紫千红的紫。”
“高级助理?”陈昊轩惊疑道。他对紫衣女子的名字自是清楚,但是这高级助理一说,却不知为何。
阿B哥解释道:“就是负责咱们阴差与下面的一些事务处理,平时咱们就负责引灵入府的事,其他一些咱们管不到的事,则由她负责,另外如果你有其他什么要与下面商量的事,也可尽皆告知于她。当然,你要是申请下面给你工钱的事,你就不要找她了,一来,下面不给批;二来,可能会被她批。”
众人尽皆大笑,汀紫没好气地瞪了阿B哥一眼,说道:“潘哥,你竟打趣到我身上了。”
阿B哥忙摆手道:“这我哪敢,我这是在教新人规矩,省得这些家伙突然有了什么想法,就来找你,那你不是麻烦死了吗?你可别不知好人心啊!”阿B哥斜眼笑了两声。
汀紫使劲捏了两下阿B哥的大腿,阿B哥强忍住痛,面上带着几分惨惨的笑。
陈昊轩听闻阿B哥所言,已是清楚。他转念一想,这阴差与冥府之间还能有什么事,那冥府可是人人避而远之的,阴差自也是不例外,能少打交道就少打点。另一边,吴老四突然凑过来,轻声说道:“小子,这位姑娘可惹不起啊!你可别真一有事就去烦她,她可是行无影去无踪的,而且,她可是管着咱们哪,要是不开心了,向下面打个小报告,我们就悲剧咯!”
汀紫耳聪目明,将这吴老四所言听得一清二楚,她面上冷意一闪,说道:“我若要打小报告,先举报你。”吴老四闻言,忙上前赔礼。
汀紫自是不理,她瞅了眼陈昊轩,随即说道:“这位小兄弟,我先前是见过的。”众人皆是一惊,阴差平时已是少见,这汀紫不喜与人交谈,更是少见之少见,莫说一年,便是十年见她也是难。何以这陈昊轩竟与她相识,众人不由将目光落到陈昊轩身上。
陈昊轩一下子成为众人的焦点,只觉倍感不适。他起身站起,说道:“之前如有得罪之处,希望女侠你不要介怀。”
阿B哥在一旁听得兴起,笑道:“臭小子,你怎么称呼她为女侠呢?”陈昊轩闻言,便将先前的一番相遇尽数告知。
众人了然,阿B哥则笑道:“这么说,汀紫妹子,你这‘女侠’两字还真是当得。”
汀紫嫣然一笑道:“潘哥,你就别打趣我了。处置遗灵,也是我的职责所在。”说着,她转过身,对陈昊轩说道:“你也别‘女侠’、‘女侠’的称呼我,旁人听到,莫不作怪,你便学他们一般叫我就行了。”
陈昊轩点头,顺便问身边的吴老四道:“四哥,这遗灵是什么物事?”
吴老四端起眼前的酒杯,面上已显微醉,说道:“就是在凡间过了十八年仍未被安置的魂魄。”
“那他们的下场会如何?”
吴老四泯了口酒,说道:“还能如何,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能。。。啪,魂飞魄散。”
“只能这般处置?”
“嗯!”
“可是为什么会有遗灵的存在,这十八年里,本应有阴差前去度化,按理,他们应该被带到下面才是。”
“哎!”吴老四晃了晃手腕,说道,“这地上地下往来间,自是会有疏漏,便有几个阴差疏忽间,未曾前去管制,也非怪事。”
“那那些阴差岂不失职。”
吴老四笑道:“你真是高估咱们阴差了,这些个办事的,人间有玩忽职守的,阴间也是不在少数的。不过咱们效率比那些个吃皇粮的高,办的事也漂亮,不然,这整个世间,不早乱套了。所以,咱们的职责可高着呢!偶尔犯犯迷糊,出点错,也是情有可原的。”说话间,吴老四眼前的酒瓶已然空空,这家伙,要么推脱不喝酒,要么兴头上来,多少酒都不够。
陈昊轩闻言,静静地给自己的酒杯斟满。
若是自己当年迟了片刻,怕也躲不过这粉骨碎身一劫了。
另一边,阿B哥倒是与众人相谈甚欢,时不时地也与汀紫对饮几盏。汀紫坐于他身旁,不曾直视他人几眼,只与阿B哥交谈言语。众阴差知他性情冷淡,也不敢与她敬酒,便把这份额算到阿B哥头上。来往间,阿B哥已是面红如枣。
席宴上,众阴差个个拼力,一顿酒席愣是喝到了凌晨。众人体力不支,酒精浓度一上,便醉倒在席间。陈昊轩也是被相邀着饮了好几盅,此刻,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阿B哥就更不用说了,早已不省人事。倒是汀紫一人未曾多饮,她看了眼厢房中醉倒一片的阴差,不由睥睨一笑。这里一片狼藉,醉者无数,又有谁会想到,这里面的都非常人,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阴差呢?
汀紫搀扶着阿B哥出了厢房,吩咐服务员在楼上开了个房,便送他上楼休息。阿B哥在她搀扶下,身体一摇一晃,好不容易才进了房间。
房间内灯光暗红,纱窗紧闭,软绵绵的床垫上,阿B哥胖胖的身躯一展无余。汀紫刚要为他宽衣解带,只见阿B哥身体一翻,怀中响起一阵脆铃声。汀紫一愣,目光中柔情缱绻,她顿了顿,将床被给他盖上,然后关上了灯,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阿B哥微醺着张开眼,他紧紧地抓着胸口处的物事,叹息了一声,随后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汀紫独自一人走出了酒店,店门口,一男一女两个身着工作服的服务员正在那热吻,两人在看到汀紫后,忙惊愕地舍了对方,然后佯笑道:“老板娘好。我们这。。。”汀紫瞥了他们一眼,然后摆了摆手,径自离开。
男服务员两只眼直直地盯着汀紫的背影,目光中满是淫邪之色。女服务员瞥见,呵斥道:“喂喂喂,你看够没有?”
他忙回过神,道:“没没没,我没看。”
“你当我瞎啊!你们男人都这副德性,看到好看的,魂都被勾走了。”
“哪有,哪有,她哪有你好看呢?我只是奇怪,这么冷的天,咱们老板娘怎么穿这么点,还披着纱衣。”
“哼,少来,咱们这位老板娘性情古怪,许久难得见一面,今天也是变性了,突然到访。大冬天的她穿这种衣服,我倒是觉得和她的性格很配啊!”
“说的也是!”说着,男服务员又忍不住向外瞥了一眼。不过下一刻,迎接他的便是接踵而来的巴掌与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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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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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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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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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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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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