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川笑而不语,似清泉濯洗的眼眸微微晖动,盛放一泓琥珀光,美得摄人心魂。
关泊雅敛下眼睫,长长眼睫落下的黛色,静静的,有种难辨雌雄的妩媚,亦是极美的。
关泊雅知道沈清川是在等他妥协,别的事他可以为小海棠做出一万个让步,但是躲避亲朋好友,好像他这个正主变成了地下情人。
他要的是一份光明正大的感情,而不是变成一份要躲躲藏藏,需要藏匿的感情。
走高空钢丝,宛如一种稍纵即逝,带有不确定性的感觉的情感,虽然更刺激,但也太过脆弱了,他更喜欢牢牢把握在手里的充实感。
两人都静默对持,暗地里争夺这一主导权。
不闻羹匙脆瓷声,接下来也无其他声响,才过一两分钟,得不到主子确却的命令,仆人在一旁干等,夹在其中实在难熬。
仆人抬眼瞧了一下沈清川,见他笑面如拂春风,温和雅润,可刚才他话里,说的是赶关爷上楼去。
他也不敢多看,又慌忙低头,再看下去就怕移不开眼,小沈先生太漂亮了。
鸦翎墨发,白玉雪肤,清澈日光落到他一半的脸与衬衫衣领,有种模糊的浅金色的清雅。又像是雾霭烟涛,萦萦绕绕的琼花被狂风打散,纷纷散落,绝尘清隽,见之忘俗。
而关爷也不语,赖着不走,明显是不同意小沈先生和门外的那位姓冷的先生单独见面。
仆人琢磨关爷的心思,缓缓地说,“要不,就说小沈先生不在,我去打发他?”
沈清川想着冷秋渡还在外面,不好意思让好友等太久,欲起身出去和冷秋渡见面,既然关泊雅不避嫌,他只好起身出去。
他不愿关泊雅和冷秋渡见面的,虽然洗去脂粉的关泊雅,一丝女气全无,亦是男子的装扮,但关泊雅的容貌太容易给人落下印象。
他怕冷秋渡识出了破绽,加上冷秋渡的记忆力极好,又见过女装的关泊雅。
“不用,我出去见他吧。”
沈清川刚站起来,手腕就被旁边的人一把拽住,扯着不让他走。
只见关泊雅一手托腮,望着他,笑着说道,“你现在还能走的动?不怕被看出异样?”
沈清川的脸微微一红,他知道关泊雅说的是他走路的姿势。
昨晚闹得太无节制,也有他纵容的成分,今日算是吃到苦头了。
沈清川现在连坐着都要铺一个薄薄的鹅绒坐垫,更别说,昨晚似拉伤了大腿一侧,走起路来要一步一步缓慢挪移,明眼人一看就觉得怪异。
沈清川有些恼羞成怒,瞪了一眼关泊雅,像是在说:他现在这么狼狈,都是谁造成的。
但有一众仆人在场,沈清川也不好意思多说关泊雅,用眼神示意他放手,抽了一下手,发现抽不开。
关泊雅的表情就像是手持着毛线球的绳子一端,漫不经心地在逗小猫。
“我又是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人。”
“到时候,我不说话还不成吗?”
关泊雅拉着沈清川坐下,拍了拍他的手背,未等他出声,就对仆人说,“你去带他过来。”
仆人应了一声时,转身就快速离开了。wWW.ΧìǔΜЬ.Cǒ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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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华公馆。
冷秋渡穿着一身灰布长袍,站在石阶门外,洋楼高栋,大门左右两侧均有穿黑衫大褂的大汉把守,他看着这气派的门府,心中若有所思。
他知道这是和沈清川有过一段关系的,关泊雅小姐住的地方。
冷秋渡抿了抿薄唇,斯文俊秀的脸上,像是凝了一层白白的刺骨寒霜。
说起来他本不该来这的,但昨儿半夜下起了一场小秋雨,他做了一场噩梦,梦到沈清川在向他告别,似离开,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连忙跑去,想要抓住沈清川的手,却扑了一场空,猛地惊醒过来,心里惴惴不安。
今天一早去西泠报社,极为迫切地想见沈清川一面,他才心安。
可他等了又等,等了整个上午都不见沈清川的身影,以往沈清川要是不来报社工作,都会提前捎个信。
冷秋渡守在电话座机许久,最后决定只身前去沈府,遇到晚起打哈欠的沈逸梵。
“哦,你说清川他啊。”
“他前几天跟我说,要去泊雅小姐家,昨晚一夜也没回来。”
“你要是有什么急事,可以到裕华公馆找他。”
冷秋渡一听泊雅小姐这四个字,心就猛地一跳,从沈府出来,不知怎么地就走到了裕华公馆。
仆人从公馆里出来,见冷秋渡目光迷离恍惚,眼睛没什么神采,似蒙上了一层灰,看着远处,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冷先生,冷先生。”
仆人连续唤了两声,冷秋渡才回过神了。
心里嘀咕着:这位冷先生是想什么呢,这般入迷。
仆人面上不显,依旧含笑多礼,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道,“冷先生,里面请。”
冷秋渡跟着仆人走进去,转过三重门,绕过几道长廊,来到靠近后院的饭厅。
“冷先生,到。”仆人先一步,提声喊道。
冷秋渡一步入饭厅,就见沈清川跟一男子坐在梨木圆桌前用膳。
沈清川穿着往常的衬衫西裤,脸上荡漾起一层温柔笑意,旁边的长发男子低头沉默不语,舀着瓷碗的肉粥吃着。
见沈清川平安无事,如往常一样,冷秋渡那双如灰朦寒冬的眸子才亮起一点光,像微弱的萤火溅落到残破的鸦雀羽翼上,有些许热和光采。
“秋渡,你怎么找上这来了?”
“吃饭了吗?快坐下一起吃。”
沈清川很好奇冷秋渡是有什么急事,找上这来了,又想到这都快接近中午12点了,猜想冷秋渡还未用膳,就招呼他坐下。
西泠报社起步的时期,冷秋渡为了帮他,经常忙得,不按时吃饭,沈清川怕他会饿坏胃,一到饭点,就拖拽着他到外面的饭馆用餐。
后冷秋渡嫌天天下饭馆,花钱太大手大脚了,就不肯了。
沈清川只好一日三餐,从沈府带多个饭盒,两人似回到学校般,一起用膳。
仆人过来拉开关泊雅对面的椅子,让冷秋渡坐下,多摆了一副碗勺,位置距离沈清川有些远了。
见冷秋渡坐下了,沈清川拿起长勺欲帮冷秋渡盛一碗。
“不用。”冷秋渡出声说道。
沈清川平时已经对他多有照顾,现在又是在别人家,冷秋渡见状忙阻止,一着急,微凉的指尖就搭在沈清川握长勺的光洁手背上,温热的体温透过肌肤上蹿到指尖。
空气瞬间一窒,似凝固般,极其短暂。
“咳咳咳......”旁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冷秋渡才像触电般流窜全身,如闪电般快速收回手,坐下来,收在衣袖下的指尖悄悄地捏紧,像电击过的麻痹刺痛感,还未消散。
不用关泊雅示意,旁边的仆人机灵地上前,拿去长勺帮冷秋渡盛了一碗粥。
关泊雅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他底下的动作可不少,借着无人察觉的桌子底下,他偷偷扯过沈清川的左手,在底下把玩,轻轻捏了捏指骨,大拇指的薄茧轻轻擦拭沈清川的手背一小块肌肤。
沈清川试着抽回手,发现关泊雅一点机会都不给,还顺着手腕,轻揉往上滑。
沈清川见关泊雅的动作越发放肆,用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示意他收敛些。
“我是听你二哥说,你在这的,见你一整个上午没来,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冷秋渡压下心里的那一点麻意说道。
“原来是这,怪我昨天忘了跟你说了。”
往常沈清川要是不去西泠报社,都会跟冷秋渡说一声。
沈清川原本是打算,早上起来去西泠报社的,没想到关泊雅做的太狠,他忘记打个电话给报社,跟冷秋渡说一声,他今天休息一天。
“呵。”关泊雅听到沈清川的狡辩,发出两声嗤笑。
“这位是?”冷秋渡见他的模样与关泊雅小姐有□□分相似。
“关......”关泊雅刚出声说一字,底下的小腿就又挨了一踢。
沈清川连忙抢在关泊雅的声音前,开口说道,“他是关卿,泊雅小姐的胞兄。”
说完,还侧过颈,暗暗剜了关泊雅一眼刀子。
白皙的颈脖,有半枚吻痕漏出衣领,冷秋渡手指骨用力捏紧羹匙,只觉得那一抹红无比刺目。
“怪不得他和泊雅小姐如此相似,怎么不见泊雅小姐下来用膳?”冷秋渡微微垂头,遮住黯淡眼眸,像不经意地问。
“我们小姐太累了,还在楼上休息呐。”仆人端来新鲜的一锅滋补身子的母鸡汤放到桌上,机灵地说道。
累的下不了楼吗?
虽然早在沈逸梵说沈清川夜不归宿,而且是在泊雅小姐家约会,他的心就隐隐有准备。
就算没有泊雅小姐,也会有其他女人,堂而皇之地站在沈清川身边。
可到真的面临,他还是无法接受沈清川和其他人有肌肤相亲。
冷秋渡食不知其味,喝粥如鲠在喉,不管这粥炖得再软烂香甜,他只觉嘴巴里泛起黄连般的苦味,喝了两口粥,就说有事,要离开。
冷秋渡清醒又浑浑噩噩,但他连同怎么走出来都不知道,只凭躯壳行走。
出来裕华公馆的大门,那一刻。
他的心似跌落的一瞬,落不到底,却又像整颗心浸泡在冰水中,悬浮着,与冰块碰撞发出协奏歌曲,很是煎熬。
他抬头仰望着日光,神情恍惚。
半响,语带嘲讽,“真荒唐。”
他竟然对沈清川如此动心,真荒唐。
看到沈清川颈脖一侧的红痕,他的内心竟然翻腾起一股无法遏止的怨恨嫉妒,他嫉妒着楼上那个与沈清川共度一晚的女人,无比痛恨,心有不甘。
像是有一道炽热的地狱烈火,将他五脏六腑统统烧成灰,仅剩一具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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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渡离开后。
见沈清川还望着他离开的身影。
关泊雅猛地捏住沈清川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你干嘛?”沈清川打落关泊雅的手,又朝冷秋渡离去的方向看去,他怕冷秋渡忽然又折返回来,看到这不寻常的一幕。
“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关泊雅如实说出心底的话。
沈清川气笑了,因为关泊雅这语气,活像怕丈夫出轨的小妻子,开口说道,“你想什么呢?”
“我和他只是朋友。”
“再说了我只喜欢你一个。”
怕关泊雅不信,沈清川又添加了一句,说道,“要是我喜欢男的,估计我早就和别的人在......”一起了。
剩下三个字还未说出口,沈清川就关泊雅手臂一揽,压着颈脖,深吻下去,那三个字像是被关泊雅从沈清川夺走,吞了下去。
横扫城池,如同飓风来袭,搅得天翻地覆。
呼吸也被掠夺,沈清川的脸皮涨得通红,大脑近乎成为一浆糊。
耳朵似乎也被堵住,听不到其他声音。
寂静无声的饭厅里,只余水泽声。
等关泊雅放过他,吻了吻脸颊,沈清川像恼怒极了,用力推开关泊雅说道,“你疯了吗?”
大庭广众之下,更何况饭厅里还有六七个仆人在场,关泊雅还索取无度,沈清川的肺都快要气炸了,脑子都要气糊涂了。
他不敢抬眸张望,去看周围的仆人,会用怎样的异样眼光看他和关泊雅。
其实早在关泊雅吻下时,仆人们就悄然无息地退出了饭厅。
关泊雅凑上去,啄了一下沈清川的唇珠,说道,“我不喜欢你对别人也那么温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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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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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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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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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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