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楼摸了摸沈清川的脸,不再像之前那么烫,松了一口气,拿走放在沈清川额头的毛巾。
折腾了一宿,尚小楼也累了,他躺在沈清川的身侧,身体微微蜷缩,手放在沈清川的手掌上,脸靠在上,轻轻蹭了蹭,而后轻轻阖眸。
眼眶温热,细微不可闻的哽咽声,似一只小奶狗在呜咽。
房间内的灯已经熄灭,房间内一片漆黑,唯独窗户出透着灰朦朦的光。
夜雨还在下个不停,沙沙地响。
这样的天气,容易让人心生惶恐。
尚小楼却觉得此时此刻,是他此生最心安的时刻。情绪大起大落,如搅乱的风暴,此时却平息了下来,变成溶溶一池春水,水波柔柔。
应该似干燥的秋苇,所有的生机都被秋风抽走,空余枯枝弱骨随风摇曳,轻轻一撮就成尘灰。
唯有吹落在哥哥的手上,才稍稍带来心安,才能抚平所有的伤痕。
尚小楼有些舍不得闭眼睡去,听窗外的雨漏敲石板声长,他心底无比期望,时间流逝的慢些,再慢些。
也许是隔着布料,传来沈清川的体温太温暖,如一只魔手拖拽尚小楼的困意。
可也正是这份温暖,让尚小楼无比眷恋,不想睡去,想要把这一刻,刻入脑海中。
最后尚小楼和沈清川,五指相扣,才眉眼轻舒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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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府。
尚大帅起身坐在房间的前厅的黑木背椅上,喝了一口茶漱口,横眉语气淡淡问道,“他跪在那...多久了?”
旁边的副官,笑着忙递上一方帕子,说道,“少帅,从今天清晨六点跪到现在约两个小时了。”
尚大帅冷冷地哼一声,擦完胡子上的茶水,说道,“他现在倒是知道错了,昨晚不是蛮横的很吗?就让他跪,跪到他真的认错为止!”
不过一宿的时间,就已经有人把沈清川的资料给他递上来了,尚大帅知道尚小楼这举动是怕他迁怒沈清川。
哼!现在渤海城是他尚大帅的地盘,莫说惩治沈清川一人,就算是沈义财他也有办法拿捏。
“大帅,你何必为了一个外人,闹得父子分心呢?我看少帅只是年少慕色,更何况现在外面的大人物,虽然面上不说,但私底下都养着一两个男戏子。等过几年,少帅就会收心了。”副官净说好话,他看着尚大帅的花白头发,将来他可是要抱尚小楼的大腿,现在能添好话就多添几句。
尚大帅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茶杯的茶盖差点颤飞出来,花白胡子翘起来,怒气冲冲地说道,“他是雌伏在他人之下,我尚大帅的种从来没有屈之人下的!”
“大帅,大帅,您消消气!”副官忽然靠近大帅,在他旁边低声说,“少帅是上面那个。”
“你说的,这是真的?”尚大帅接口反问说道。
“真的!我昨晚偷偷瞄了一眼,瞧的真真切切,少帅是上面那位。”其实副官昨晚也看不太真切,进房的时候,只瞟上一眼,看到尚小楼落了一吻在沈清川的唇上,而后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也算是在上面的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尚大帅气消。
此话一出,尚大帅的面色稍霁,副官见此趁热打铁,开口说道,“大帅你看,少帅的确是有悔悟之心,特意割了长发以表诚意来谢罪?这秋雨冷骨,少帅跪了这么久,再跪下去,怕是会跪坏骨头,要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桌子上放着一长发,尚大帅以前叫尚小楼剪了那长发,尚小楼宁死也不肯,这次剪了,也算是又诚意,扔下一句,“下不为例!”
副官领会其意,知道尚大帅是原谅了尚小楼,沈清川的事情也不再追究了,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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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川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全身骨头酸痛,像是血肉灌入了铅块,手臂抬起都费劲,腿脚都是发虚的。
“咳...咳咳...”沈清川的额头还有些烫,强撑着身体,止不住咳嗽,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落河时,被水呛到了。
“咳...咳咳...”
“咳...咳咳...”
恨不得把喉管都咳伤,直等他自己喘出一口气来,才缓下来。
沈清川努力回想,脑海里闪过一两个画面,芳华歌舞厅的一闪而过的人影,再到最后汹涌漫过头的河水,再多的内容就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门吱呀一声推开,只见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子走了进来。
短发更是彻底露出他那一张妖异的脸,异常苍白的脸色,薄而猩红的唇,晦暗而阴鸷的黑眸,偶尔闪过的暗光,不过是心中郁积的火,在熊熊燃烧后留下的灰烬余光。
他是条恶犬,哪怕尚小楼正对着他笑,这是沈清川滑过心头的第一个想法。
“咳咳咳...怎么是你?”沈清川近乎要咳出泪来,身子半倚在床头说道。
尚小楼的目光充满了欢喜,炽热而浓烈,他的视线锁定了沈清川。
落在沈清川身上的目光,如一条饿了三天三夜恶犬看到了他最喜欢的骨头,不声不响地恨恨地吃了的欲望。
尚小楼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拍了拍沈清川的后背,帮他顺气,又端起放在床头柜的清茶,凑到沈清川的嘴边,“哥哥,慢点喝。”
沈清川喝完了一整杯,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些,“你...”
话还没说出口,尚小楼就拿起一条干净的丝帕,轻轻摁在他的嘴唇边,而后把水渍一点点擦拭干净。
尚小楼那静静的长的睫毛,微微下垂,哥哥那看陌生人的目光,如仙人掌的刺,一根一根,密密匝匝地扎向他的心。
两人间有一息静默,尚小楼收起丝帕,脸上浮起讨喜的笑,轻言悄语笑嘻嘻地说,“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尚小楼的手拎着一条链子,链子下坠一蓝宝石。
不正是之前沈清川向关泊雅借的,后又不见的项链吗?
沈清川一拽过去,尚小楼的脸上一喜,他以为这条项链是沈清川的私有物,那李玖只说链子是沈清川博得面具舞会的头筹。
“啪”的一声,沈清川就用力把链子扔到门扉上,链子落在门后。
“我之前说过,我不想再看到你。”沈清川的语气冰冷,他对欺骗过的人,向来绝情不假辞色,连表情语气都懒的敷衍。
沈清川以为他现在这幅样子,都是尚小楼搞的鬼。
尚小楼脸色变得十分阴沉,目光充满了痛苦和怨望,手握成拳头,竭力压制后又松开,脸带笑意,自言自语地说,“哥哥,你不喜欢蓝宝石,没关系,我那儿还有红宝石、黄水晶、玛瑙、珍珠,你要是喜欢扔,随便扔。”
“滚!我不想看到你。”沈清川推开尚小楼说道。
忽然门又被推开,一个瘦弱矮小的老妈妈端着木盘,盘上搁着两碗浓褐色汤药,这是大夫吩咐的药量。
她低头快步走来,目光慌张,把那碗药放在床头柜上,就立马转身离开。
“咳...咳咳...”老妈子走后,沈清川又闷咳起来。
沈清川咳得雪白脸颊,两靥浮起薄红,如胭脂红一点一点晕散开,怜秀骨如枝摇,怯绯红如海棠花袅。
就算是病了的哥哥,也是美丽的让人心碎。
尚小楼看到他咳的厉害,就像铁锤子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坎上,恨不得替沈清川受这罪苦。
等沈清川咳完,尚小楼捧来汤药,凑到沈清川嘴边,说道,“哥哥,该喝药了。”
“滚!我不喝!”闻到那股药味,沈清川的肠子就跟翻江倒海似的,不自觉地发自内心,深深厌恶。
“哥哥,你喝药身体才能康复的快些。”尚小楼把碗边凑到沈清川嘴边,硬是要喂他喝。
沈清川推拉尚小楼,伸手一挥,打翻药碗,一些落在沈清川的白色衣衫的衣领上,一些则随着碗洒到地上。
尚小楼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怕,明显在崩溃的边缘,目光阴沉似黑压压的悬崖。
“尚小楼,你有发什么疯?别跟只疯犬一样,行不行?”沈清川大喘气,怒吼说道。m.xiumb.com
“哈哈哈哈,发疯?”尚小楼笑了,笑得有些癫狂。
“哥哥,你说我发疯,我的确是疯了。”尚小楼狠狠咬了一口沈清川的唇,知道尝到血腥味,才松口。
沈清川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疯狗!”
尚小楼侧过脸,猩红薄唇上蘸一血渍,似喝血吸髓的诡魅妖魔,扯出一抹笑,俯身钳住沈清川后颈,贴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如果我是疯狗,那你被疯狗咬过,你也是疯狗,哥哥,你这辈子也别想离开我。”
说完就抄起床头柜上,剩余的那一碗,自己灌了一口,死死抱住沈清川,一手捏住沈清川两颊,直接把药渡了过去。
不顾沈清川的挣扎,一口一口,把那碗药渡完,两人的口腔里都是满满的苦涩药味。
看着沈清川激起的生理性泪水,泪珠落到尚小楼的手背上,仿佛那滴泪有魔力变得如岩浆般滚烫,直直要烫穿他的手背。
尚小楼吻上了沈清川的泪睫,泪水和汤药一样苦涩咸的,那苦涩一点点蔓延到尚小楼的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如同一条铁链一匝一匝绕在心脏,沉重苦闷。
尚小楼捡起了那条项链,转身起步离开,关上了房门,将雨声隔绝在门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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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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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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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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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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