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馆大厅的灯光还亮着,黄桂花坐在门槛的角落,双手托腮,手肘枕在膝盖上,三少爷待人宽容,又想到他面容姣好,身材挺拔如竹,半个渤海城的青年才俊都比不上他半分风姿,这么晚还没回来,心里难免有些担忧。
“先生,沈公馆到了。”车夫粗嗓大喊。
哐里哐啷,车轱辘的铁片撞击地面的声音,雷声大把车夫的声音盖去,大雨挂在路上如灰蒙蒙的纱雾。
“三少爷,你回来了!”黄桂花快步走上前,门扉外的雨水溅湿了碎花布鞋一小块。
黄桂花走近才看见,沈清川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黑长发的发尾有些湿漉漉,贴在水袖红衣戏服。
沈清川的手受伤了,怀里的人还是有些重量的,踉跄几步,抱着到二楼的客房,心想这少女身量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抱起来的重量还是让沈清川吃力不少。
沈清川看少女身上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就放心下来,吩咐让黄桂花照顾,给少女换一身衣服,毕竟男女有别,他不方便。
沈清川回到房里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嘴角乌青了一块,两个袖子的袖扣在打斗中被扯落,白衬衫的靠腰侧有一块污渍,这衣服是报废了,掀开衣角来看,果然肌肤果然红了一大片,还有被沙砾石子磕碰出几道细小长长血痕。
发出“嘶”的一声,打斗拉扯的时候不觉得怎么痛,现在一发现伤口,痛觉就被放大了十倍。
沈清川洗澡时,小心避开伤口,皂水还是刺激的,让他连连抽气。
“少爷!三少爷!”砰砰的敲门声,黄桂花带着哭腔。
沈清川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的,穿了一条四角裤,系上丝绸睡衣长袍,湿漉漉的头发胡乱地擦拭几下,黑色发丝还垂挂着水珠,趿着一双拖鞋急冲冲来开门。
“怎么了?怎么了?”沈清川打开门,见黄桂花嘴巴委屈扁扁的,眼睛还含着两泡泪。
“三少爷,我见那姑娘衣袖湿了一大块,好心帮他换一身衣服,还未碰到他,他醒来也不问缘由,猛地撇开我的手,也不知道是被指甲,划了我一道血痕。”
黄桂花说着,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怕沈清川不信,摊开右手臂内侧,果然上面有一道长长细细的血痕。
走道上的灯光晦暗,加上黄桂花皮肤肤色深,看着倒是不严重。
毕竟是个小姑娘,沈清川连忙宽慰她几句,明天让董婶子顿一个鸽子汤给她喝,黄桂花才破涕为笑。
跟着黄桂花到客房,既然人醒了,他也好问清楚人家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一个小姑娘大半夜的走丢了,家里人怕是会着急的。
少女安静地坐在床上,肤色有种诡异的苍白,长发如墨,加上他穿着一身水袖红衣戏服,有种惊人心魄的诡异妖美。
外面打着雷电,耀白的闪电一瞬间照亮少女的侧脸轮廓,沈清川这时才完完全全看清少女的样貌,脸颊沾着几缕湿发,双眸雾沉沉的。
沈清川心里是有点发憷的,黄桂花也躲在他身后忐忑不安,她之前看着没有这么吓人,声音颤颤说道,“三少爷,这到底...是人是鬼啊?”
肤白黑发,红衣戏服,诡异又容貌极为精致妖美的少女,在这样一个雷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晚上,的确不同寻常。
“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沈清川不敢靠的太近,站在门扉处问道,虽然他不信鬼神,但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对于鬼神还是留有敬畏之心的。
“尚...尚小楼”少女努力回想,头痛欲裂,脸色苍白,顺着额头留下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之前的雨水,模糊中想到这个名字。
尚小楼的声音有种说不出魅力,好听是好听,不像女子甜美,又不似男子粗哑,有种独特的韵律。
“那你还记得你父母是谁,家住哪里?”沈清川不太敢看尚小楼的眼睛,不知道是今晚有雷雨加乘的原因,他总觉得那双雾沉沉的眼眸带给他,如同红衣厉鬼袭来的压迫感,让人心生怯怯。wWW.ΧìǔΜЬ.CǒΜ
尚小楼打量着不远处的青年,被雨水打湿的海棠,清隽的容貌带着几分靡丽脆弱,丝绸长袍及膝,可以看到他匀称优美的小腿。
尚小楼对上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好吧!”沈清川略微失望,若是问清楚了,明天就可以送少女回家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明天我去巡捕房报一下案,说不定你父母看到报纸的寻人启事会寻过来。”
“你近段时间,就留在沈公馆。你今晚就好好休息。”沈清川怕小姑娘担心,又宽慰了他几句,还吩咐了黄桂花直接拿一套衣服过来,留给尚小楼。
黄桂花有些忿气地拿了一套新衣黄银杏碎花衣裳,料子虽然说不上是顶好,但这件衣服她最近才新制的,都还没舍得穿一次,就这样拱手让尚小楼穿,因为总不能拿少爷的衣服让一个陌生的小姑娘穿吧。
等沈清川和黄桂花关上房门,离开后,尚小楼拿出了藏在水袖里的银簪子,红如血的薄唇紧抿着,簪子的前端是银制鸟雀样式,略微暗沉,簪尾后端却是钢制,尖尖的簪尾末端还带着暗红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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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来,沈清川身子发热了,就让司机老王去给学校递话,说今天不去学校了,还顺带给冷秋渡请假了。
黄桂花去请了街角回春堂最有名的老大夫,开了一副药方子,让学徒抓了几包中药。
沈清川原本觉得发烧不是什么要紧事,在他看来用酒精擦擦身子,或者发一场汗就好啦,黄桂花偏要小题大做,非要找大夫过来,不然就不帮着他瞒着,他昨晚夜归捡了一个少女,还带着一身伤回来。
“桂花啊,这药要不要先放着,我待会儿再喝。”沈清川看着眼前那一碗黑漆漆,气味古怪的汤药,笑嘻嘻地说,略有几分讨好。
“不行,要是先搁着,三少爷你转头就要拿去浇花了,何况这药要趁热喝才有效。”黄桂花不肯让步,那汤药可是她用文火仔细熬了两个小时。
沈清川皱了皱鼻子,他上午偷偷把汤药给倒到栀子花花盆里,当场被黄桂花抓包过一次,抬眼看她气鼓鼓的,有一股不亲眼看到他喝下去,誓不罢休的架势。
沈清川只好捏着鼻子喝下去,喝完急忙灌了一杯白开水,塞一颗蜜饯放到舌尖,压压苦味,十分羡慕坐在桌子前,乖巧喝粥的尚小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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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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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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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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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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