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组织部的谈话刚结束,外面胡言乱语的消息满天飞,你倒好,给我直接消失三天?”
“周五集团军会议是不重要,但你马上要进参谋部的人了,这个节骨眼上缺席,亏你想得出来!”
“平时乱守规守矩,一搞就得给我搞个大的是不是?!”
平时的暮少远已然威严肃重,发火的时候更是雷霆万钧,星舰舱室内只有他和副官在场,通讯也就没有开防干扰模式,克瑞斯上校正襟危坐于一旁,几乎一动不敢动,视线都不敢乱一分。
通讯屏幕里的西泽尔站着,身姿端肃挺拔,一手扣着自己的军帽,一手置于身侧,从头到尾都低垂着眉眼,一言不发。
暮少远骂完了,轻微停顿了一下,哂道:“说,到底有多重要的事情让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不见人影,我倒要听听是多重要的事。”
西泽尔这才抬起头来,声音有些低地道:“抱歉。”
“不愿意说?”暮少远动了动眉毛,“不愿意说算了。今天就给我把会议内容都补上,其他的流程也重新开始。”
“都已经补好了。”西泽尔道。
暮少远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他做下午才回来,不可能在半天之内补上两天的工作,那就只能是昨天夜里通宵做了。
“你真是……”
暮少远和奥布林格·穆赫兰从来不对付,可是西泽尔的性格竟然和给他父亲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穆赫兰元帅高傲、脾气暴躁、锋芒毕露,可是西泽尔冷漠、言语微少、疏离内敛。只是唯独一点,成长环境和天赋让他骨子里依旧是高傲的,却并不外放,反而沉静克制,一点也不像个年轻人。
“行了,补完了就回去休息。”暮少远最终还是让他领受多大的惩罚,骂也麻了,脾气也发了,照旧还是该怎么办怎么办。他皱着眉道,“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不拿身体当回事。”
“好,谢谢元帅。”
通讯屏幕一闪消失,半晌,暮少远对着空荡荡的舱室壁叹了一声。
克瑞斯副官小心地劝道:“您也别太生气,穆赫兰师长是很有分寸的。这么多年,我见您夸他比其他人加在一起都多,只是他毕竟还年轻……”
“我知道,”暮少远沉沉地道,“就是因为他从不犯错,偶尔疏忽一次反而让别人觉得抓到了把柄。”
“他要是像靳昀初年轻时候那么混不吝,反倒好了……”
他说着不知道想起什么,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又对克瑞斯道:“你再给他通讯一次,让他回去休息,我看他那个样子估计昨天晚上也没回去……反正都旷了两天了,也不再多这半天。”
克瑞斯笑道:“我还以为您真的发火了,您还是关心穆赫兰师长嘛。”
暮少远摆手,看向了舷窗之外。
克瑞斯打开终端给西泽尔通讯:“……对,您先回去休息,这是元帅的命令……没事,真的,有什么问题给靳总汇报也行,好,回见。”
西泽尔将军帽戴回头上,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正好遇上加特比恩军长的副官,副官看见他忙道:“穆赫兰师长,我们司令正在找您呢,您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过去一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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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回来了!”陈柚扑上来抱住楚辞,“你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又多想你吗!”
楚辞低头看向挂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我之前走了三年也没有见你有多想我。”
“嗐,就是因为你上次走的时间实在太久了,”陈柚抱着他的胳膊晃来晃去,“但现在不是回来了吗,而且我们还会继续一个学校的同学,那我当然肯定一定会想你啦。”
“说吧,这次又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奥兰多“啧”了一声:“陈柚,你看看你丑恶的嘴脸已经暴露无遗!”
陈柚白了奥兰多一眼,转头对着楚辞露出甜美的笑容,捧着脸道:“我有一个师兄,你那天去实验室楼下等我的时候被他看到了,他对你一见钟情,问我能不能邀请你这周末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行。”楚辞拒绝。
“唉,”陈柚叹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不过我还是说实话吧,其实就是塞缪尔学长啦,他现在和我相同导师,算是亲师兄了,他说他给你的信箱留过言,但是你没有回复,所以托我来问问。”
楚辞淡然道:“不行。”
见他态度坚定,陈柚立刻道:“好的,我这就帮你拒绝他。”
奥兰多插话:“为什么你这么殷勤,你是不是收了塞缪尔什么好处?”
“一杯饮料而已啦,”陈柚随意地道,“毕竟认识很久了,而且塞缪尔长得也很帅,我以前还在论坛上磕过他和小林的CP呢,嘿嘿。”
奥兰多嘲讽道:“我还以为你会磕林和你自己。”
陈柚捂着脸一副害羞的样子:“哎呀,你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嘛!”
楚辞:“……”
他心想,这他吗还能这样?
“不过我知道林不会喜欢我的啦,”陈柚摆手,“我就是随便幻想一下,谁不喜欢颜值逆天的美女呢?”
她说得极其坦荡且外貌协会,楚辞抬手薅了一下她头顶的呆毛,她刚剪过头发,发顶毛茸茸的极其好摸,楚辞忍不住又薅了一下,陈柚也不制止,只是懒洋洋道:“是哪个道听途说的家伙散播谣言,说我们小林不喜欢别人靠近,也不能接受别人的触碰的?”
她使劲晃了晃楚辞的胳膊,得意道:“这不就是!”
“你得了吧,”奥兰多道,“不要得寸进尺。”
但他说着,忽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好像也捏过林的脸,他当时似乎……并没有反对。
“诶,”奥兰多如有所说道,“估计是因为你气质太冷,平时又没什么表情,大家都觉得你不好接近,其实你还挺好相处的。”
“我没有非常抗拒别人靠近,”楚辞解释道,“西泽尔才是。”
“唔,穆赫兰师长确实看起来比你更不好接近,和他说句话我都慌,他压迫感太强了。”
陈柚说着打开了终端:“那我回复塞缪尔了,其实吃顿饭也没什么吧,这么多年他也没有谈过恋爱,别人问的时候一直都说喜欢的是你。”
“那你告诉他,”楚辞微微抬起眼睛,“我有喜欢的人了。”
“哦,好的——嗯???”
陈柚瞬间抬起了头,双眼放光:“是谁?是谁!快说说出来让我听听是谁夺走了我宝贝的心!”
楚辞扶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到底是谁!”
奥兰多跟着楚辞顺手薅了一把陈柚的呆毛,道:“我们刚才还在说呢。”
陈柚是一个虽然平时有点懵懵懂懂,但是在八卦这件事上极其有天分的小姑娘,她立刻眯起眼睛开始回溯:“我们刚才说了的谁?不就提到了塞缪尔还有——”
她的神情逐渐呆滞。
“……穆赫兰师长?”
她看向楚辞,见他没有反驳,于是张开的嘴巴又闭上,又缓缓张开是:“真的是穆赫兰师长?”
楚辞点了点头。
“那,”陈柚的语气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他知道吗?”
楚辞又摇头。
“啊,”陈柚的神情垮下来,“暗恋呢。”
“对,”楚辞倒没有什么遮拦得意思,“我暗恋他。”
“可是暗恋好苦,”陈柚瘪起嘴,“我这辈子都不想暗恋任何人。”
“那就祝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那必须!”陈柚握紧拳头,又露出回忆的表情,“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惊讶的,毕竟你以前就说过,穆赫兰师长是你的理想型。”
“你们都记得这么清楚?”楚辞好笑道,“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当然,”陈柚洋洋自得,“穆赫兰师长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柚子一定是最爱你的!”
楚辞应了一声“好”,陈柚接着道:“那你要不要让他知道你喜欢他?还是说就一直暗恋。”
“我怎么可能一直藏着不说,”楚辞瞥了她一眼,“不过还是要先试探一下他的态度,万一他不能接受呢?”
“那要是试探完,”陈柚咽了一口唾沫,“他确实不能接受呢?”
她不等楚辞回答跟着补充:“毕竟那可是穆赫兰师长,高不可攀的人物,对我来说他就像是在天上,只在传说里听见他的名字就可以了。”
楚辞沉默了一下,道:“那就,强迫他接受。”
陈柚:“……好家伙!”
奥兰多同样也呆愣了半晌,然后对楚辞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
楚辞轻微地笑了笑,摊手:“反正他打不过我。”
“你这是恋爱吗?”奥兰多忍不住吐槽,“你这是打仗吧!”
“开玩笑,”楚辞轻声道,“走了,去吃饭。”
晚饭后回到家,刚进门就诧异地发现西泽尔竟然已经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回,他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连衣服都没有换,还穿着军服,衬衫扣子扣到最顶一颗,领带打得规正严肃,丝毫不乱。
其实他平时也都是这样的穿着,但是楚辞很少在意。反应过来自己对他存了别的心思之后,就难免刻意地、偷偷摸摸地要去观察他,观察他的动作、神情、话语,他的一切。
楚辞不由地停下了脚步,远远看着他。看着看着就觉得他穿军服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冷漠又沉敛,还有几分禁欲的气质。楚辞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觉得有些手痒,想去玩西泽尔衬衫最顶的那颗扣子,然后给他解开……
“你站在那干什么?”
西泽尔忽然睁开了眼睛。
楚辞心中一凛,惊得差点后退一步,他将手背在身后:“你睡着了?”
“我本来在等你回来,”西泽尔按了按太阳穴,“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楚辞见他眼睑上有淡淡的青色,挑眉:“你不会昨天晚上没睡吧?”
“嗯,在补工作。”西泽尔模糊地道,“你呢,有没有睡着?”
“还行,”楚辞说道,“我觉得我以前失眠就是心理作用,想你想的,你回来了就慢慢好了。”
西泽尔:“……”
他本来想让楚辞不要乱说,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转而慢吞吞道:“你吃过饭了吗?”
“吃了,我不知道你要回来,所以和陈柚他们去的。”楚辞见他似乎很疲倦,就道,“要不叫个外卖?你先去休息,等外卖来了我喊你。”
“好。”
结果外卖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熟了,楚辞也就没有喊他。
接下来几天他似乎更忙了,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而凑巧的是,教务处通知楚辞面试时间提前了,他不得不立刻开始准备。虽然落雨说他面试就是走个流程,但是他也不想表现的太过特殊,于是认认真真的开始准备,将历年议题和资料都看了一遍,每天比西泽尔还早出晚归。
“我感觉我又回到了本科时候,被这个逼疯狂卷的那几年。”奥兰多吐槽,“林,只要你和他在一起,你永远赶不上他的脚步。”
陈柚跟着道:“我都震惊了,我那时候用了一个月才看完的议题资料,她一个星期就看完了。”
“可怕!”
好不容易赶上明天是个周末,陈柚本来想明天出去玩,可是楚辞没有同意,他莞尔道:“我马上就要面试了,还有时间玩?”
奥兰多悄悄对陈柚道:“这个人忙的时候连他暗恋对象都想不起来,你还想叫他出去玩?痴心妄想了属于是。”
陈柚:“……”
“不过,我昨天和我哥通讯,”奥兰多压低了声音,“他说穆赫兰师长可能会直接进第一集团军参谋部诶,调令过几天就会下,好厉害!”
楚辞和陈柚都不懂第一集团军参谋部意味着什么,奥兰多戳着楚辞的胳膊:“柚子不关心也就算了,你为什么看起来也对这件事毫无兴趣?”
楚辞奇怪道:“我关心他人是不是我的就行了,我关心他职位做什么?”
奥兰多:“……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为。”
而陈柚道:“我关心这个也没用啊,我只需要知道,好牛逼!就可以了。”
奥兰多:“……确实。”
而就在几天后,这一纸调令确实引起了轩然大波,西泽尔·穆赫兰升调第一集团军参谋部,任副参谋长。
其实少将军校任集团军副参谋长绰绰有余,甚至参谋长正职也未尝不可,只是他太年轻了,又从来声名赫赫,一举一动都能引来无数关注,更别说升迁。只是据说有人去找靳昀初说这件事,委婉表示穆赫兰是否年纪太轻,资历欠缺的时候,靳昀初似笑非笑道:“哦?那你是在质疑,这个边防军总参谋长也资历不够咯?”
来人这才想起,靳昀初甚至还不到五十岁。她二十七岁晋少将军衔,比穆赫兰还要年轻一些,如果不是后来那场事故,她可能将会是联邦历史上最年轻的元帅。
那人灰溜溜的走了。
楚辞当天晚上也知道了这件事,是西泽尔当个笑话讲给他听的,楚辞听完,道:“你是不是就是为了凸显自己多么厉害,然后让我夸你。”
西泽尔失笑,却顺着他的话道:“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就夸你啊,”楚辞眨了眨眼,“我哥真厉害,全宇宙都没有人能比得上!”
他笑道:“太夸张了。”
“我说真的,”楚辞很认真的道,“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在我心里,你就是全宇宙最好的。”
西泽尔:“……”
他咳嗽了一声,道:“明天晚上是未来号回航的庆功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去不了,”楚辞说,“我答应秦教授明天去他那,马上就要面试了,我可不能面试的时候给他丢脸。”
“好。”
结果第二天白天拉尔米勒奇、纳金斯、奈克希亚……等等的人全都要么通讯要么短讯问他为什么不去庆功宴,楚辞不得不一遍一遍解释自己的面试有多紧迫,最后他干脆将终端闭合,假装自己不在。一直到晚上从实验室回去的时候,他才打开终端,却正好看到有一个通讯进来。
他按了接听,拉尔米勒奇惊喜的声音传递过来:“小林!你终于出现了!穆赫兰喝醉了,我叫人送他回去,现在应该差不多快到了,你快去你们学校正门门口接他!”
楚辞:“?”
谁喝醉?
他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答应拉尔米勒奇就断掉了通讯,似乎她自己也并不怎么清醒。楚辞转头往校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给西泽尔通讯。
连接了好一会才成功,他连忙问:“你在什么地方?”
半晌,通讯频道里传来西泽尔的声音:“路上。”
“回来的路上?”
“嗯。”
“还有多久到,我去接你?”
“好。”
然后通讯就断掉了。楚辞看着面前一闪消失的通讯屏幕,心道,还能听懂人话,也不像是喝醉了样子?
他快步走到校门口,果然广场边缘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号是军部特有,他刚走过去那辆车的侧窗就落了下来,一个少校肩章的年轻人探出头:“请问你是来接穆赫兰参谋长的吗?”
楚辞点了点头。
少校下来,走得近了他才看清楚对面的人的形容,她很瘦,穿着肩宽大的连帽卫衣,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抬起头时露出的面容却让少校呼吸都一窒,过于美丽有时候无法用言语形容,少校呆了一下,连忙道:“穆赫兰参谋长就在后座,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还醒着……”
少女敲了敲车窗:“西泽尔,回去了。”
车门随即打开,高大挺拔的新任年轻参谋长走下来,他看着少女一会,忽然一把将她拉过来搂在怀里,点头:“回去。”
少校:“……”
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明天是不是就要被辞退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瞥向穆赫兰参谋长。这位年轻将军最近可谓风头正盛,但是他本人却冷漠少言,不好接近,阿特弥斯长官让少校送他回来,说他喝醉了的时候少校甚至不太相信,因为他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没想到送大佬回来还能看到这样一幕?他们冷漠的、不好接近的穆赫兰参谋长,把人家搂在怀里,一点也不放开!
“你没事吧。”少女皱着眉从穆赫兰参谋长怀里挣脱出来,按住他再次抬起来的手,“你能不能等回去再抱?”
“好。”
少校:哦豁。
楚辞架起西泽尔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对少校道:“谢谢你送他回来,我一会给阿特弥斯指挥官通讯告诉她已经到了。”
“好的。”
楚辞架着西泽尔往回走,可是走着走着他发现这个人步伐稳定,意识清醒,一点也不像个醉鬼,他不禁道:“你真的喝醉了?”
西泽尔“嗯”了一声。
“可我看你怎么很正常?”楚辞放开西泽尔胳膊,他也依旧平稳的继续往前走,“这不走得挺好——”
他话没说完,西泽尔就被脚下的碎石板路面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楚辞:“……”
行,现在他相信西泽尔确实喝蒙了。
楚辞追上他,连忙拽住他的胳膊,道:“你为什么会喝醉?你平时不是不喝酒吗。”
西泽尔低低道:“他们骗我。”
声音里竟然有几分委屈。
楚辞:“……喝了多少?”
西泽尔:“两杯。”
楚辞:“……”
他感叹:“难怪你平时不喝酒,原来是个‘一杯倒’!”
西泽尔强调:“两杯。”
“行,”楚辞不和醉鬼争辩,“两杯。”
谁能想到穆赫兰参谋长的酒量只有两杯呢?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西泽尔道:“你笑话我。”
楚辞反驳:“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西泽尔道:“谢谢,你更可爱。”
楚辞忍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继续笑。西泽尔喝醉之后非常好哄,也不瞎闹腾,一会就到了家,进门换掉鞋子,楚辞刚要问他能不能自己去换衣服的时候,西泽尔忽然拽着他的胳膊往后一扯,将他再次圈在怀里。
“到家了。”他说。
楚辞好笑道:“可是你得换衣服才能睡觉。”
“我有点热,”西泽尔下巴在他颈侧蹭了蹭,“你好凉快。”
楚辞:“……”
感情这家伙是把他当成降温冰块抱着,不过他以前好像也因为西泽尔身上很暖和所以才想抱着他,被他谴责说自己又不是取暖机……天道好轮回。
楚辞在他怀里艰难的转过身去,语气轻而缓慢地道:“换掉衣服,换掉就不热了。”
“真的?”
“真的。”
西泽尔慢吞吞的收回手,解开自己的军服纽扣,然后脱掉随手一扔,低头看着楚辞:“脱了,还是有点热。”
“那就把衬衫也脱掉?”
西泽尔抬手拽了一下领带,原本规正的领带被他扯得歪歪斜斜,但他尝试了半天都没能解开衬衫领子上那颗纽扣,楚辞按住他的手:“我帮你。”
衬衫扣子解开,他的白皙的皮肤上漫着醉酒之后浅淡的红,喉结滚动了一下,他问楚辞:“继续啊。”
楚辞搂住他的脖子,慢慢凑过去:“你知道我是谁吗?”
此刻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楚辞可以看见他翡翠色眼底沉沉的光晕,而他说话的时候,灼热的呼吸拂在西泽尔的脸颊上。
西泽尔眨动了一下眼睛:“知道。”
“我是谁?”楚辞觉得自己的语气像是在诱骗。
“阿辞。”
“你喜欢我吗?”
“嗯。”
楚辞又往前更近了一分,他们的鼻尖几乎已经贴在了一起,他轻声道:“再近一点。”
而就在他的唇即将触到西泽尔的嘴唇时,他却忽然往旁边侧过脸颊,楚辞的嘴唇在他下巴上轻微的擦了过去。
楚辞的神情逐渐淡下去,直到什么都没有,空白如纸。
半晌,他松开搂着西泽尔的手臂,道:“你去洗澡?我去给你找要换的衣服。”
他拿开了西泽尔圈在自己腰上的胳膊。
西泽尔似乎茫然了一瞬,然后就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等,楚辞从卧室里出来,道:“去洗澡啊?”
“哦。”
他进去盥洗室好一阵,楚辞都快以为他在里面睡着了,大力捶门才给他叫出来,结果他头发也没有吹,衣服还湿了一块。
楚辞心想,和一个意识不清醒的醉鬼有什么好置气的?他笑了笑,道:“在这里不要动,我给你吹头发。”
头发吹干,他牵着西泽尔回了卧室,把他摆在床上放好,盖上被子,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西泽尔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你不睡觉吗?”
“我去收拾外面,你先睡。”
西泽尔松开手,但是他一直等,一直等也没有等到楚辞再回来,直到他意识模糊,坠入沉眠的前一刻,他也清楚地记得,楚辞并没有回来睡觉。
次日早晨西泽尔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他翻身起来在床边坐了好一会意识才终于清醒过来,他回过头没有看到楚辞,以为时间已经很晚了,结果打开终端,还不到早晨七时。
他揉着的太阳穴走出卧室,房子里静悄悄的,楚辞竟然已经走了?
正疑惑时候,窗外似乎有动静,西泽尔打开窗户,是无人机配送的物流,他将东西接进来,发现是一盒醒酒药。
他昨天晚上喝醉了。
他的酒量确实不行,这是遗传他爸穆赫兰元帅的,因此他一直都避免饮酒,但是昨天去庆功宴的都是熟人,纳金斯那个货在饮料里掺了香槟,还一本正经的说谎,他就信了……谁能想到浓眉大眼的纳金斯竟然也叛变了呢?
结果两杯喝下去他就醉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拉尔米勒奇说找个人送他回去,再醒来就已经是今天早上了。
他顺手给楚辞通讯想问问他去了什么地方,结果连接不成功。一个小时后他要走的时候又通讯了一次,依旧连接不成功。
他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暂时先去了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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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你今天早上怎么又来这么早?”弗洛拉抱怨。
楚辞道:“我一会和我朋友去吃早饭,你要带什么吗?”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楚辞一个人去了餐厅,在门口等他的奥兰多远远道:“不是,为什么你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你不是住在野柚园吗?”
“我从实验室过来的。”
奥兰多:“……这也太早了。”
陈柚没有起得来,奥兰多认命的给她打包了早饭送过去,楚辞正好要去图书馆,就和他一起去了,一路上按掉了三次通讯,最后直接将终端关掉,奥兰多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是你哥的通讯,你为什么要按按掉他的通讯?”
楚辞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道:“他昨天晚上喝醉了,我想骗他和我接吻,他拒绝了。”
奥兰多:“……!!!”
他满脸震惊,半晌没有说出话,楚辞瞥过去一点冷淡的目光:“怎么,你觉得我太过分了?”
“不,”奥兰多疯狂摇头,“我只是觉得,怎么会有人能拒绝你这张脸啊!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不愧是穆赫兰参谋长。”
楚辞莞尔:“可能,是因为被我吓到了?”
“可他喝醉了诶,”奥兰多想了想,弱弱道,“喝醉了意识不清醒,说不定这不是他的本意呢。”
“喝醉了都拒绝我,更何况清醒的时候。”楚辞冷笑,“切。”
奥兰多:“……”
“那你现在怎么办?”他低声问,“……放弃?”
“我怎么可能放弃?楚辞睨了他一眼,“想让我放弃,下辈子吧。”
奥兰多道:“那,祝你成功?”
他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早日拿下穆赫兰参谋长!”
楚辞“嗯”了一声。
又走了一段,奥兰多忽然道:“你不会真的……强迫他同意吧?”
楚辞哈哈大笑:“你信吗?他可是西泽尔·穆赫兰啊!”
奥兰多见他情绪稳定,就悻悻的闭上了嘴,转而去骂陈柚:“懒虫,吃个早饭都起不来……”
一直到中午,西泽尔给和楚辞通讯了十几次,但一次都没有成功,中午吃饭的时候,陈柚捧着自己的终端大惊失色:“林!林!你快点给你哥回个消息,他都找到我头上了!”
楚辞站起身往出走,淡淡道:“把他拉黑。”
陈柚:“……???”
她看向奥兰多:“这是……怎么了?”
奥兰多摇头:“别问,问就是火葬场。”
晚上回去的时候,楚辞站在门口沉沉地叹了一声,觉得自己生气也生够了,不就是被拒绝了吗,而且拒绝他的还是个醉鬼,算了吧。
基因锁巨大的X光线在他脸上扫过去,他刚进门,屋里就一阵响动,西泽尔大步从书房走了出来:“你——”
“我回来了。”楚辞将书包甩在沙发上,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西泽尔一腔询问的话语被他云淡风轻的态度堵了回去,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愣在原地。
楚辞道:“醒酒药吃了吗?”
半晌,西泽尔才“嗯”了一声。
楚辞转身去盥洗室洗漱,西泽尔皱着眉在门口徘徊了半晌,等他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今天,为什么不和我通讯?”m.xiumb.com
“面试演练,我把终端关了。”
“关了一整天?”
“对。”
“那……”
“没事,”楚辞对他道,“别乱猜。”
他拎着书包准备去书房继续整理资料,经过西泽尔身边的时候,听见他低声问:“我昨天喝醉……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楚辞心道,你最过分的就是什么都没做。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道:“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楚辞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对你自己这么不自信?”
西泽尔一时间哑口无言,被他语气里的戏谑逼得只能偏过头去,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一天楚辞又熬了个大夜,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可是在西泽尔拒绝他的情况下,他好像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再心无旁骛的和他躺在一起睡觉……就很想把他摇醒问问亲一下能死吗为什么要躲!
于是白天他有点困,在实验室的休息室睡了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听见弗洛拉说什么“流星雨”之类的,他打着呵欠去找秦教授问问题,等问完,天又黑了。
他刚才睡觉的时候又把终端给关了,现在才想起来打开,然后就又看见了西泽尔的通讯。
他懒洋洋的想,救命啊,但凡这个叫西泽尔·穆赫兰的人不那么关心他,不对他那么好,他也不会喜欢人家啊。
“我下午在和秦教授讨论问题,”楚辞慢吞吞道,“没看见。”
西泽尔的声音里含着几分笑意:“我又喝醉了,你来接我。”
楚辞:“……”
你能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
“我要回去睡觉,”他声调平板的道,“你自己回来吧。”
“我就在学校门口。”
“那你直接回来好了。”
西泽尔声音低沉地道:“我等了你三个小时。”
十分钟后,楚辞在正门广场边看见了他的车:“这里让停车?”
西泽尔道:“不让,但是我军衔比较高,所以有特权。”
楚辞嗤笑了一声。
西泽尔对他挥手:“上来。”
楚辞抱起手臂问:“干什么去?”
“去了你就知道了。”西泽尔催他,“快一点。”
楚辞拉开了后车门,西泽尔却道:“坐副驾驶。”
楚辞又按照他说的坐在了副驾驶,西泽尔启动车子,道:“隔板里有吃的,你要是饿的话就吃一点。”
楚辞倦怠地道:“我不饿。”
下午弗洛拉去买了蛋糕,最后吃不完又怕放到明天不好吃,他们俩干脆晚饭也都吃了蛋糕,现在嘴里都还是甜腻腻的奶油味。
两夜不睡,白天还高效脑力工作的后果就是他现在几乎要困麻了,也懒得问西泽尔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干脆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就睡着了。
他被呼啸的风声惊醒。
西泽尔的声音被风送到他耳边:“……你要是再不醒,我都要直接喊你了。”
“干嘛,睡觉都不让。”楚辞揉了揉眼睛。
西泽尔打开了车门,笑道:“我专门请假和你出来,就不能给我这个面子?”
冷风一拂,楚辞瞬间清醒了。他敏锐的感觉到这里的气温似乎要比刚才来的时候低,今天的天气预报里没有降温——
他下车,周围空旷阔大,远处有什么圆形轮廓隐没于夜色中,风中裹挟着某种湿润冰冷的气息。他低下头,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座山的山顶,而山下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湖,波澜褶皱兴起,像夜色的涟漪。
西泽尔道:“抬头。”
楚辞不自觉的抬起了头。
他看见了星空。
今夜天气清朗,没有一丝云彩,天幕广袤而遥远,星辰点缀其上,仿佛揉碎了一把剔透而明亮的钻石水晶。风冷而沉寂,它掠过天际的时候,星光仿佛被惊醒,被它蛊惑,那光彩皎洁的星辰便从天河坠落,划过一道一道绮丽的光尾。
“流星雨?”楚辞惊讶,蓦然想起今天下午弗洛拉在实验室念叨过流星雨什么的。
他看向西泽尔:“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看流星雨?”
西泽尔摸了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什么地方?”楚辞看着四周,竟然也一个人都没有。
“边防军发射基地,”西泽尔指了指远处那个圆形的轮廓,“那就是发射台。”
楚辞:“……”
难怪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他有点好笑地道:“来发射基地看流星雨,穆赫兰参谋长,真有你的。”
西泽尔靠在车门上,姿态比平时散漫很多,星光之下,风也停了,他的冷冽的眉眼被夜色模糊得温柔了很多:“我知道你生气了。”
他重复道:“我知道你昨天生气,但我喝醉了会断片,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那么生气。”
楚辞耐心地道:“我没生气。”
“你一整天没有理我。”西泽尔看上去无奈极了,“我想道歉都没有机会。”
“我真的没有生气,”楚辞走到他跟前,叹了一声,“好吧,我生气了。但是我现在不生气了,你也不用道歉。”
风将他的头发吹乱,在他伸手去拂之前,西泽尔抬起手,动作很轻地的将一缕挡住他眼睛的乱发拨开,道:“所以你为什么生气,我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吗?”
楚辞道:“是的,非常过分。”
西泽尔似乎怔了一下,半晌才喃喃:“对不起……”
“我说了,不用道歉。”
“你别这样。”西泽尔偏过头去,他们离得太近,如果从远处看去,就好像是西泽尔将头埋在他肩膀上。
“别这样,”他在楚辞耳边声音很轻地道,“不然我会忍不住对你做更过分的事情。”
楚辞挑眉:“有多过分?”
西泽尔回过头,他的冷翡翠一般眼眸中落满了剔透的星光,他一眨眼睛,就好像葳蕤的森林之中,降下来一场星光大雨。
他往前凑了凑,动作很慢,慢到楚辞以为他的时间被暂停了。
西泽尔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他是如此的小心翼翼,隐忍而克制,就好像在对待某件珍贵的易碎物品。
楚辞的眼睛缓慢瞪大,他只觉得心脏之中有什么东西开始燃烧,明亮得像是今夜坠落天际的流星。
“吓到你了?”西泽尔抬起手,似乎是想像往常一样揉一下他的脑袋,可是动作停在空中,最终并没有落下去。
楚辞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没有。”
他的神情和声音都有些空洞,这一刻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看着西泽尔,想,去他妈的暗恋,这个人必须是我的。
楚辞忽然抬起手,拽住西泽尔的领带将他拉到自己跟前,而同时,他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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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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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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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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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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