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妮满面疑惑:“谁?”
沈昼对楚辞做了手势,楚辞立刻从自己的终端里调出埃布尔森·琼的照片——前段时间这是新闻焦点,他的照片在星网上随处可见。
“是不是他?”
沈昼将琼的照片划到通讯屏幕里进行共享,可是蕾妮依旧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他,你知道,这些人不会愿意出现在别人的目光中的。”
“那能不能帮我问问你的朋友?”
蕾妮犹豫了一下,道:“好,不过你什么时候可以——”
“我刚才已经和她通讯过了,”沈昼不紧不慢地打断她,“明天我会去和她面谈,但她答应今天晚上会让催收公司停止在你家门口蹲守,你可以回去了。”
蕾妮似乎不可置信一般瞪大眼睛:“真的吗?你是说——没事了?”
“嗯,”沈昼点了点头,“等我明天早上见过她,你的生活就可以回归正轨,只是,你需要重新找一份工作。”
“工作算他妈的什么?”蕾妮露出大大的、惊喜的笑容,“我不在乎什么工作!”
她不再顾忌地仰起头猛灌了一大口酒,因为动作过于激烈,淡金色的香槟迸溅在她下颌上,顺着细瘦的锁骨缓慢流淌出一道晶亮的水痕。
“谢谢你,”蕾妮喃喃道,“没想到你们这些人里,也会有你这样的好人……”
不等沈昼答话,蕾妮将杯中的酒全部投入喉咙中,脸颊上逐渐泛起绯红,但她的眼神却是冷静的:“谢谢,我会尽快帮你问到刚才的事,等她回复了我再联系你。”
通讯结束,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沈律师意义不明地哂笑一声,道:“我们这些人……哪些人?”
而后他一低头,发现盘子里的卷卷虾竟然已经少了一小半,不禁大为愤怒:“林楚辞!你怎么先自己吃了?”
“不吃难道等你?”楚辞乜了他一眼,“谁让你满脑子都是你的案子。”
他将盘子推到沈昼跟前:“所以,琼有可能真的是被谋杀的?”
沈昼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道:“等蕾妮问过她的朋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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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妮只喝了一杯酒。
她并非不相信沈昼刚才的话,相反,她明白沈昼说的话对乔伊斯经纪人的分量,因为就是她告诉蕾妮,他们请了中恒律所的沈昼律师,她笃定这场官司乔伊斯一定能赢,这说明她非常信任这个叫沈昼的律师,这也是蕾妮抱着一线希望去找沈昼的原因。
但是她很害怕经纪人出尔反尔。她已经领略过那个女人的手段,不想再和她有任何接触。
蕾妮想,要是这件事的风波完全过去之后,自己能离开首都星该有多好……
这么想着,她给自己的朋友拨了一条通讯过去。
通讯界面上显示一个叫“温巧安”的名字,正是送给她点心的那位朋友。
可是通讯页面一直停滞在待接通中,一分钟后提示她,连接失败。
蕾妮也没有怎么在意,随手在她的信箱里留了条言。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依旧没有离开酒吧,而是找了一个相对比较角落的位置,拆开刚才沈昼给她买食物,掏出一个肉饼慢慢送入口中。因为长时间不进食,刚才被她灌下去的酒和空荡荡的胃腔产生了某种反应,开始火辣辣的灼烧一般疼痛,而已经放凉了的肉饼更是失去了它原本应该有的香气,变得如同蜡粒一般。
只吃了两口,蕾妮就失去了胃口,她将肉饼塞回包装袋里,准备再次饿了的时候再吃。而敞开的包装袋里除了食物之外似乎还有点别的东西。
是一张卡片。
蕾妮好奇的将卡片拿出来,发现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底下是一串数字,看上去像是什么编号或者密码之类的东西。
她忍不住抬起头朝着四周望去,酒吧里都是醉生梦死的欲望男女,反倒是她自己躲在安静的一隅。食物是沈昼买的,从他手里递给自蕾妮之后再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也就是说,卡片一定就是沈昼放进去的。
蕾妮将卡片翻过去,发现背面还写着一句话——“没有地方去的可以去这里”。
蕾妮愣了一下,她完全没有想到,这竟然会是沈昼留给她的藏身之地,也就是说他离开的时候或许还不确定乔伊斯的经纪人会不会答应他今晚就撤回催收公司的人,所以才留了一张写了地址的卡片。
“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好人吗……”蕾妮自言自语道,可是她的语气里带着浓郁的嘲讽,好像自己对对自己讲了一个烂俗的笑话。
她将卡片上的地址记在心中,拎着食品袋,离开了地下酒吧。
沈昼给她的地址就在敏斯特,不过距离旅馆街还是有点距离,蕾妮一路小跑着进了空轨站,一路上并未遇见什么异常,二十分钟后她无恙抵达了卡片上地址。这是一座老式公寓,楼下临街,对面有一个生鲜市场,来来往往人流不小。
热闹的地方能给蕾妮一些安全感,她先乘坐升降梯到了公寓门口的平台,然后走安全通道上了七层。
输入密码后进入到一间很小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带柜子的书桌,盥洗室只有窄窄的一小方空间,这里看上去像是很多年前房地产商建造出来卖给城市底层人的单身公寓,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开启自动清洁系统的时候,屋中央甚至刮起来一小股旋风。
蕾妮反锁了门,毫不在意地躺在了那张小床上。
一开始她不能睡着,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次日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十时,小屋里安安静静,她是安全的。蕾妮爬起来喝了几口水龙头上的凉水,又吃掉了昨天剩下的肉饼,她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体力,而打开终端的时候,页面还停留在温巧安的信箱,她并没有回复。琇書蛧
她又按了一次通讯,依旧通讯失败。蕾妮觉得有些奇怪,她和温巧安关系还算好,理论上来说不应该这么久不回复信息……
一直等到中午,温巧安还是什么都没有回复,通讯也不能连接成功。
而蕾妮也再没有接到什么奇怪的催收通讯和和短讯,这时候,她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确实没事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蕾妮心中升起一种十分奇怪的不真实感,就像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等她醒来,她依旧要面对难缠的明星经纪人,提心吊胆地继续东躲西藏。
她无法相信,幸运竟然真的降临在了她的头上,她只是在星网上找到那个律师的通讯ID,尝试着拨出去一条通讯,随后又因为恐惧而立刻挂断,她就得到了救赎。
蕾妮发了一会呆,低下头摆弄着终端,给另外一个朋友通讯。
“喂?你这几天去哪里了?终端是也一直都闭合的。”朋友的声音里透着真情实感的担忧,这让蕾妮有点高兴。
“我有点事情,”蕾妮道,“不过现在已经处理完了。”
“那你赶紧回来吧,”朋友说,“吉尔都要生气了,你们都不在。”
蕾妮微微皱眉:“除了我还有谁不在?”
“温巧安,前天有个客人非得要黑头发黑眼睛,可是温巧安不知道去了哪里,通讯也联系不到,”朋友压低了声音,“这要是往常吉尔肯定已经去她家里抓人了,可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没去……”
蕾妮胡乱答应了一声,断掉了通讯。
她离开小公寓,小心翼翼地返回自己家里时,门口虽然依旧贴着是无数封条和咒骂的标语,但是已经无人蹲守,她费力将那些贴纸都清楚掉,进去卸掉浓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思索再三之后还是去了温巧安的家里。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再者,她想要帮沈昼问到那个官员的情况。
温巧安也住在距离旅馆街不远的地方,这里是整个首都星房租最便宜的地方,蕾妮以前经常来温巧安家,因此知道她家的备用密码,在敲门无果后她便直接开门进去了。
屋子里空无一人。
温巧安的房子也不大,只有一间卧室,卧室的衣柜门敞开着,床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衣物,像是着急出门没有来得及收拾一般。蕾妮走进卧室的时候不注意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下头,原来是一件掉落的内衣。
床边的烟灰缸里杵着数根烟蒂,旁边是一包吃了一半的零食。
显然,温巧安并不在家。
蕾妮心下疑惑,就在她走出卧室要来离开的时候,一回头却发现厨房的门紧闭着。
这本来没什么。可是她和温巧安相熟,知道自己的朋友朋友抱怨小客厅没有窗户,为了那一点可怜的自然光,她自从搬进来,厨房门就没有关上过。
蕾妮慢慢走过去,抬起一只手,推开了厨房门。
厨房比小客厅要明亮一些,因为循环风系统上方有一扇小窗,却又因为这里空间过于逼仄而显得有些阴冷,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牢笼,或者棺材。
蕾妮抬起头,循环风系统出风口旁边,是半嵌入墙体的冷藏柜。
厨房里什么也没有,蕾妮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地,准备离开。
可就她将要转身迈步的时候,她像是受了什么召唤,亦或者是下意识的,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冷藏柜上。
那柜子的柜门缝隙里,垂落出来一根细细的,黑色的头发。
蕾妮退了回去,她犹豫着,按开了冷藏柜。
一阵冷白的雾气散开,第一眼望过去时,这方小小的柜子被塞得满满当当。而等冷雾散尽,蕾妮骤然看清楚,那柜子里装着一个人!
她扭曲成活人绝不能有的姿势,就像是折纸一般,被折成小块塞进了冷藏柜里……膝盖蜷曲着,手臂贴在背后,头颅藏在腹前,裸露的小腿和脚趾已经冻成了惨青色,而她的头发,黑色的头发从她折叠的躯体缝隙之间蔓延出来,像是黑色的水藻,一片一片贴在冷藏柜边缘。
蕾妮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她的喉咙里涌上来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一同迸出来的还她恐惧的尖叫,但只有极其短促的一声,蕾妮就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像是担心惊叫声溢出来,她两只手都紧紧地扣在嘴唇上,因为用力过猛,她一瞬间产生了窒息般的眩晕。她后退两步靠在门口,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连牙齿都在发抖,她不敢再抬头是去看哪怕一眼冷藏柜,可那副画面却像是陷入了她的短暂的记忆中,哪怕她不去看,可脑海中却还在一遍一遍的回放。
……那截惨青的脚踝上是暗紫色的裙摆,这一定是温巧安的衣服,因为那还是蕾妮陪她去中心城的商场买回来的,很贵,要两千多因特,抵得上她们一个星期的收入。
蕾妮弯着腰,发出不可抑制的啜泣声,她几乎不经过的大脑的,抬起终端想要报警,可就在打开通讯频道的那一瞬间堪堪止住,她低头咬着牙,快速将冷藏柜门关上,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湿纸巾擦掉自己刚才碰过的地方。
她的脑袋在发昏,她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刚刚有没有用手去碰地上那件内衣。她攥着湿纸巾离开了温巧安的家,中午时分,外面的阳光正好,可她却觉得遍体生寒。
温巧安死了……
她被人杀死藏在了家里的冷藏柜中。
不论谁是凶手,蕾妮却仿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已经死去的自己。这也许就是她的下场,不会有谁能拯救她——
她匆匆忙忙的想要回家,可是走到楼下时却又像受惊了一般转身就跑,她没有地方可以去,离开首都星也痴心妄想,因为她的身份卡还抵押在吉尔手中,而且她也没有足够的钱去买机票远走高飞,她只是一个出卖身体的女人,她斗不过吉尔和老板,她唯有任他们摆布,直到生病或者死亡。
蕾妮穿过旅馆街,明明身边都是陌生面孔,可她却觉得每一双眼睛都仿佛看着自己,让她觉得无处遁形。
她走进了空轨,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空轨启动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站点就跟着人流下去了,走出站台之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沈昼给让她来的那个小公寓的街口。
她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处,快步跑进了升降梯间,然后几乎毫不停歇的爬上了七层,躲进了公寓的小房间里。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低下头凑到水龙头前,冰冷锋利的水流流淌过她的脸颊,有的进入了她的眼睛里,有的进入了她的嘴巴里。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自己将要溺死在冷水中。
半晌之后,她浑身是水的蜷缩在床角,该怎么办?蕾妮想,她该怎么办?
她忽然想起来她答应沈昼要帮他问送温巧安点心那个客人,可是温巧安死了……她打开终端,拨了朋友的通讯。
“蕾妮,你为什么还不回来?”朋友不满道,“吉尔说你再不回来他就要扣掉你上个月的工资。”
“啊,我马上回去,”蕾妮说道,“马上……”
“对了,”她舔了舔嘴唇,发出一声不自然的笑,“上次温巧安给的点心,你知道在哪里买的吗?”
“她不是说了是客人送的吗?”朋友道。
蕾妮说:“这样,可能是我没听见……她那个客人还送她点心,挺好的,你见过他吗?”
“没有,”朋友摇头,语气里有几分羡慕,“他每次来都只要温巧安陪,不过好像是什么高官来着,真奇怪,温巧安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他一次也没有来过。”
“你怎么知道,”蕾妮咽了一口唾沫,“他有没有来过?”
“我认得他的车,”朋友笑道,“是一辆黑色卡捷轿车,我还专门查过价格,三百万因特,我的天哪……”
“这么贵!”蕾妮惊道,“我也想看看。”
“等他下次来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了,我记得车牌尾号好像是286,你可以注意一下。”
“好……好。”
朋友嘀咕道:“别好不好了,早点回来。”
通讯断连,蕾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深呼吸半晌之后情绪终于稳定了些许,然后她通讯了沈昼。
“……对,那应该就是他的车。”
通讯频道里,沈昼问:“你可以把照片给你那位朋友看吗?我想要准确一点的消息。”
蕾妮僵了一下,含混地道:“她不在,我问的别人。”
“谢谢你,”沈昼只好答应了一声,“你回家了吗?”
“没,”蕾妮的声音很低,“不用,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通讯结束,沈昼望着消失的通讯屏幕,面上逐渐露出一点疑惑的神情来。
埃布尔森·琼的车根本不是卡捷,也许光顾蕾妮那位朋友的并不是他,但更多的可能是他去嫖/妓的时候根本开自己常用的车去。
沈昼直觉蕾妮刚才说谎了,可是如果她有什么不能说的,只需要告诉自己没有打听到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拐弯抹角的去找别人问……
“想什么呢?”
一道声音忽然出现在他侧旁,沈昼猛然回过头,见米贞不知道什么站在了他办公室的门口。
“有事?”沈昼抬手将自己面前的光屏全部撤销。
“大家打算待会加完班去吃夜宵,你要不要一起?”
沈昼笑了笑,道:“我不去了,晚上有点别的事,你们玩的开心。”
“好不容易忙完,”米贞上前一步,“你又有什么事?”
“我接了一个新案子。”沈昼说。
米贞略一回想,无声地问:“乔伊斯?”
沈昼点了点头,米贞叹道:“大明星不好伺候……行了,那你去吧。”
晚上二十时左右,加完班的小律师们唤醒鼓舞的离开了办公室直奔商场的美食城,不一会,律所就变得空荡荡的,沈昼最后一个离开,他驾着车驶离了地下停车场,穿越了高架桥的空间场后,到了敏斯特。
夜晚的敏斯特要比中心城安静很多,沈昼将车子停在了一处公用的收费停车场,然后徒步去了小公寓。
他敲门的时候蕾妮如同惊弓之鸟般从床上蹦其起来,直到听见沈昼的声音,才动作僵硬地下床去开门,然后露出惊讶而又过分不自然的笑容:“沈律师,你怎么来了?”
沈昼往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的年轻女人,卸掉了浓妆之后的她显得过度苍白,脸颊毫无血色,甚至眼下淤积着浓重的青黑,眼白上的血丝并未消散,这是重度缺乏睡眠的表现之一。
自从沈昼进来之后她就一直很局促,手里攥着一张纸巾磋磨着,眼神四处乱飘。
“催收公司的人已经离开了,”沈昼道,“经纪人女士说话算数,你为什么没有回家?”
“我马上就走,”蕾妮低着头,“明天就回去了,你放心。”
“我并没有赶你走,”沈昼看着她,平和地道,“蕾妮,发生了什么?”
蕾妮张了张嘴,脸上的神情僵硬了一瞬,道:“没,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去问你的朋友,送她点心的那个人是不是埃布尔森·琼,基因控制局的副局长。”
“她不在……”蕾妮嚅嗫道,“而且她也不会知道的,他们都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你可以给她看照片。”
沈昼语气平静,但正是这样平静的语气让蕾妮抓狂,她感觉在沈昼面前,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隐瞒——
“你那位朋友,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蕾妮攥着纸巾的手力道骤然一紧,纸巾被她撕扯成两了两半,她错愕的盯着沈昼,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来,可是他的面容一片平静,就好像他刚才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我没有猜错?”沈昼定定地看着她,“告诉我,你那个朋友怎么了?”
“不要问了。”蕾妮喃喃道,“你知道了也没用……”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知道了没用?”沈昼反问。
不等蕾妮回答,沈昼就自顾自道:“如果你那位朋友遇到了意外,我反而认为有更大的概率,送她小点心的那位客人就是我向你确认的那个人,也就是基因控制局的副局长埃布尔森·琼,因为他一个星期前被发现死在了敏斯特一间咖啡馆的地下停车场中,联邦调查局认为他是自杀,但其实不是,他应该是被谋杀的。”
蕾妮的眼眶瞪大,瞳孔却微微缩小,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度惊骇的景象,她张开嘴,又闭上,好半晌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朋友遇到了什么事?”沈昼沉声道,“也许我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凶手之外最接近真相的人。”
蕾妮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她再次不自觉的开始颤抖,就像中午刚看见尸体时候的那样,她说:“死了,她死了……她被人杀死,藏在冷藏柜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但是,她死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扑簌簌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她的眼睛很大,眼泪流出来的时候像破碎的玻璃,沈昼皱起眉,抬手轻轻地拍了怕她的肩膀,低声道:“节哀。”
这句话像是一道开关,蕾妮的眼泪汹涌地流出来,瞬间就流了满面。
她抬起手,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一下脸颊,狼狈地偏过头去。
“你在什么地方发现她的?”沈昼缓声问。
“她家,”蕾妮声音沙哑地道,“我给她通讯想问那个局长的事情,但是她不接,留言也一直都是未读,我问了别人,他们说她失踪好几天了,我就去她家里找她……谁知道,我的天哪!”
“我的天……”蕾妮抬手捂住脸颊,“她有一百七十厘米高,被折起来塞在冷藏柜里!”
“她家在什么地方?”沈昼问,“你发现了尸体,为什么没有报警?还是因为你背后的老板?”
蕾妮放下捂着脸的手,呆呆道:“我不能,报警没有用……之前,有人想要逃走,她报了警,然后就被警察带回来了。”
沈昼深深地皱起眉:“你是说,警察和他们勾结?”
“我不知道,”蕾妮拼命摇头,“反正没有用,吉尔说过,让我们不要报警,不会有用的。”
“你的朋友住在哪里?”沈昼问,“她的家在哪。”
“你不要去!”蕾妮大喊道,“不能去……”
“我只是去看看,”沈昼放轻了声音,“我不会报警的。”
蕾妮抬起头,看着他半晌,最终还是犹豫着,面带痛苦地点了点头:“我带你去。”
沈昼有些惊讶:“你确定?”
蕾妮道:“我确定。”
沈昼打开通讯录,按下了通讯键。
楚辞接到他的通讯时,刚从盥洗室里洗完澡出来,西泽尔嫌弃的将他沾满猫毛的衣服单独塞进了洗衣机,然后就听见楚辞惊讶地道:“死了?”
他不禁问:“谁死了?”
楚辞却没有理会他,盯着通讯屏幕里的沈昼和蕾妮缓缓皱起眉:“什么时候?”
“还不能确定,我现在去案发现场,”沈昼道,“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把蕾妮带走。”
“行。”
通讯断连,楚辞抓过外衣套上,头也不回地对西泽尔道:“我出去一趟,估计晚上不回来了。”
他第一步还没迈出就被西泽尔抓着后领拎了回来,西泽尔没什么表情地道:“沈昼是你男朋友,还是我是你男朋友?”
楚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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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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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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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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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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