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中恒说:“来,到我书房来!”
傅玉撒娇道:“爸爸,马上吃饭了,进书房干啥?”
傅中恒饱含关爱的斥道:“小孩子家家的,一边玩去,大人谈事情啥时候轮到你管了?”
傅玉生气的撅着嘴巴。徐思泽很喜欢傅玉噘嘴的样子,把小女生那种可爱展现的淋漓尽致,再配上她这副打扮,简直就是机车女美少女的合体。
徐思泽跟着他走进了书房,只见书房的桌子上铺开一张很大的宣纸,上面却是龙飞凤舞的写着苏东坡的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傅中恒见徐思泽如痴如醉的看着他这首词,不禁有些得意,他问道:“小徐,觉得我这字写的怎么样?”
徐思泽竖起大拇指道:“傅书记的字堪比大家,笔走龙游间,透着一股子豪气,与当代大家欧阳中石老先生的字剖有些像,但是从笔力来看又不同于欧阳老先生,细细品来有些怀素前辈的影子。”
停顿了一下,徐思泽偷偷瞄了傅中恒一眼,他正微闭着眼睛,连连点头,享受着徐思泽的点评。可评论就此戛然而止!
傅中恒睁开双目道:“就这些?”
徐思泽微笑着摇摇头道:“傅书记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傅中恒眼睛一翻道:“当然是真话,你尽管说,我绝对不追究你责任!”
徐思泽笑了笑,他是打定主意要给这位书记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他话锋一转道:“但是,字美中不足,首先您看,行草书讲究八面出锋,刚柔相济,一气呵成,您这三点都没做好。我们先看这八面出锋,借助于八面出锋,自然显出墨色浓淡,湿中有干,干中有湿,浓中有淡,淡中有浓,变化千万,使作品富有节奏感。而您的作品因为没有做到刚柔相济,使得整幅字体千篇一律毫无节奏感可言。在一气呵成这一块也没做好,您看前半幅字笔墨浓郁,却是您专心致志的缘故,后半幅字,转折点毛刺太多,笔墨偏淡,是您分神的缘故所致!”
这一番洋洋洒洒的评论,说的徐思泽口干舌燥,可他却有些得意洋洋,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傅中恒,脸色早已经变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徐思泽方才想到不妙,心中暗自懊恼,人就不能得意,一得意就忘形,一忘形就口无遮拦。人家好歹是副厅级领导,就算字写的再差,也轮不到自己一个小科长在旁边指手画脚。
他见傅中恒不说话,徐思泽心中一沉道:“傅书记,这都是我一家之言,其实字练到您这个份上已经超过中国百分之九十的练字人了!”
傅中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乌城书协的那帮老东西,就知道拍老子马屁,现在想来不过就是想让我给他们掏赞助罢了!小徐这番评论很中肯啊,我虚心接受。看得出小徐也是爱字之人,不妨给我小小展示一把?”
徐思泽连忙摆手道:“我岂敢在傅书记面前班门弄釜,我这人就能个嘴!”
傅中恒岂肯把手,他心想:小兔崽子,你糟蹋我的字糟蹋的开心啊,今天要不给老子展示一下你的真才实学,小心老子日后打断你的腿。
徐思泽有意卖弄,他笑了笑说:“那我就在傅书记面前献个丑了!”
两人撤掉桌上的字,重新又换了一张干净的宣纸,傅中恒亲自研磨。此时,厨房忙碌的傅玉也被吸引了过来,她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厮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能写出啥样的字来。
却见他蘸了蘸墨水,微闭双目,凝神静气。傅玉认为这厮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可在傅中恒看来,这小子八层是个行家,有句老话说的好,只要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片刻后,徐思泽落笔题字,只见他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字里行间蕴含着一股力道,几分钟后一幅《西域独思》跃然于纸上:
多年未曾梦黄粱,
夜深最怕雨打窗;
半壶浊酒半壶茶,
一支秃笔一纸殇。
须怨寂寞开有主,
何以生死两茫茫;
瑶琴香书尘未扫,
独坐小楼望秋江。
傅中恒默默的念了一遍,道:“好字啊,行为草书,实则兼并隶、楷书的神,书法笔力始终,刚柔并济,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模仿的沈鹏老先生的字体吧?”
徐思泽摇摇头道:“这都是受李校长的影响和熏陶,这几年他练字的时候,我在一旁研磨,他言传身教,没想到三年多来倒也对书法喜爱有加,平时没什么事儿,也会在家写上一笔。”
傅中恒赞道:“早就听说能源大学李校长书法了得,虽没见过真迹,今天见着他徒弟的字,由衷的佩服啊!但这首诗,是出自哪位诗人之手呢?”
徐思泽笑道:“这首诗,是我初来乌城,在飞机上即兴发挥写的,用词过于粗糙,还请傅书记指点一二。”
傅中恒哈哈一笑,对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竟生出了些许好感。他赞赏的说:“不错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太浮躁,能像你这样静下心来练练书法,写写诗的人还真不多了!”
傅玉早已经被徐思泽刚才的两下镇住了,不禁呆呆的站在那儿。
傅中恒这才注意到他,他说:“小玉啊,有事儿吗?是不是饭好了!”
傅玉这才回过神来道:“哦,还没,等会好了我来叫你们。”说完这话,冲着徐思泽深情的望了一眼,徐思泽明白,这小妮子此刻应该是无法自拔的爱上自己了。想到这儿心中颇有些得意,老子长的就是帅,到哪儿都有美女喜欢。
傅玉走后,傅中恒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徐思泽知道,傅中恒要跟自己谈正事儿了,于是收了收心神,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果然,傅中恒说:“听小玉说,你是能源大学秘书科的科长?”
徐思泽点点头,道:“那是李校长抬爱!”
傅中恒笑道:“很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想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采油厂里当采油工呢。”
徐思泽心里开始盘算着傅中恒的意图,他本想着,傅中恒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要回到政治问题上,他想知道傅中恒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是不是也和王勇等人一样,想拉拢自己背后的靠山作为政治上的筹码。
可傅中恒的谈话始终没有涉及到这一块,他话锋一转问起了上次坐飞机时候发生的事情。徐思泽便把那天与张志明的事情说了一遍,顺便把昨天晚上张志明搞的小动作也一并告诉了傅中恒。
傅中恒气的是七窍生烟,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骂道:“这狗日的,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说着拿起手中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电话很快便接通了,他冷冷的说:“你给我听着,让张长久和他儿子老实点,告诉你,不要以为你们那点破事儿我不知道!还有徐思泽是我的世侄儿!”
说完扑通一声挂了电话。徐思泽愣了,他刚才说自己是他世侄儿,是个什么意思?表明政治立场还是真心想维护自己,还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也或者就是把自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他瞬间在脑海中把万千种可能都想了一遍。
他并不知道这个电话究竟是打个谁的,能起多大作用。但看上去傅中恒似乎气的不轻。徐思泽连忙端起茶杯递给傅中恒。
徐思泽在傅中恒家里呆到十点多钟,方才告辞离去。虽说和傅中恒相谈甚欢,可是让徐思泽不解的是,他竟然从头到尾没涉及到政治。这多少让他觉得有些郁闷。假如啊,今天晚上傅中恒跟他提到政治拉拢的事情,他反倒觉得不奇怪了。难道说,这傅中恒真的如狄秀香说的那样,羽化成仙,对官位无欲无求了?他在心底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徐思泽前脚刚进办公室,于洪泽后脚便跟了进来。他带着春天般的温暖,指示身后的两人道:“你们把打印机给徐科长安装上。”
徐思泽本以为于洪泽昨天就是说个玩笑话,却没想到,今儿个就把这打印机真给他送来了。他假装不知道的说:“小徐啊,不地道了啊,昨天不是说好晚上一起吃饭的吗?怎么下班就不见人影了?”
徐思泽本也不想瞒着他,说道:“于主任,是这样的,昨天傅书记叫我吃饭,所以,真是不好意思,要不这样,改天我做东?”
徐思泽本事一句客套话,谁曾想,于洪泽竟然说:“那感情好,择日不如撞日吧!今天刚好周末,咱们晚上好好喝两杯!”
送走于洪泽后,徐思泽心中暗骂:狗日的讹上我了!
其实,安排于洪泽和徐思泽吃饭,并非于洪泽本意。而是王勇授意于洪泽一探虚实。今天早上还没上班,王勇便把于洪泽叫到了办公室。他说:“昨天晚上徐思泽去了傅中恒家里这件事情你怎么看?”wWW.ΧìǔΜЬ.CǒΜ
于洪泽几乎是脱口而出:“这还用问,傅中恒想拉拢他呗!”
王勇摇摇头,道:“这个傅中恒在纪委书记的位置上待了五六年了,平日里表现的也算中规中矩,我不太相信他可能会再次涉足到政治斗争中来。”
于洪泽说:“局长,昨天傅中恒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警告张长久他们不要在搞他女儿,还说徐思泽是他的世侄!”在于洪泽眼里,王勇早已经是他心目中的局长了。
王勇倒也很受用,他愣了愣道:“有这事儿?要说拉拢徐思泽背后的靠山,在此涉足这场斗争是不可能的啊,他目的何在呢?”
于洪泽说:“局长,您可别大意。据我了解,这个傅中恒也是学专业出生的,当年在勘探一路副老总的位置上主动要求去搞党政工作,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个问题。”
王勇陷入了沉思,他在回忆这个昔日的老搭档傅中恒这些年来的表现。可想来想去,却是毫无破绽可言。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领导,想往上再进一步,自身的实力是一点,关键还得看上面是不是有人。而傅中恒这些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说和上面的关系,是远远比不了自己的。
良久,他说:“晚上你去探探徐思泽的虚实!”
……
于洪泽刚走,徐思泽便接到了赵昂川的电话。徐思泽走进他办公室的时候,赵昂川少有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迎到门口,并且满脸堆笑的问:“小徐啊,这两天工作上还满意吗?”
徐思泽点点头。
赵昂川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他把徐思泽让到了沙发上坐下,自己则从抽屉里拿出一条九五之尊扔给徐思泽道:“拿去抽吧!”
这一条烟下来得一千块钱。徐思泽连忙摆手道:“这么贵重的烟,我可不敢收!”
赵昂川笑道:“咱俩这关系谁跟谁啊,再说这烟是外协单位给的,不拿白不拿!”
徐思泽一边收下烟,一边暗骂:你是你,我是我,一条烟就想把老子拿下,没门儿!
徐思泽掏出一支烟递给赵昂川,并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赵昂川抽了一口道:“昨晚怎样?”
徐思泽一愣,道:“什么怎么样?”
赵昂川贱笑道:“你跟我装,跟我装!昨天不是去见丈母娘去了吗?”
我靠,这厮原来是想打听昨晚上去傅中恒家里的事情。可他转念一想,不对啊,昨天去傅中恒家里吃饭,本就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消息为什么会这么灵通?想到这一层,他有些纳闷的看了赵昂川一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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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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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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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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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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