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闯的祸自己负责。
跟服务台的护士要来了几个创可贴,揭开外层的保护隔层,一股淡淡的中药味袭来。伊棠和宋衍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她两腿并拢,倏尔,她小心地托起了他宽厚的手掌,放到了自己清瘦的膝盖上。
伤口已经事先用碘酒消过毒,泛红的四周,涂抹出了一层深暗的黄色。
伊棠拿起创可贴,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这只手。宋衍的手很大很硬,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坚实的手背上布满了粗硬的青色血管,麦色的肌肤下有几处深色的伤疤微微凸起,很明显,这不是新伤。
静默里,她又用眼角余光小心地瞥了一眼宋衍的脸。
清俊的面庞干净硬朗,跟他这张脸不一样,他这双手伤痕累累的,掌心里也全是茧,摸着有些糙也有点硬。
“嗯?”
宋衍眉梢微动,见她偷看他,便身体前倾,凑了过来。
伊棠抿了下唇,倏尔,低下头,将浅黄色的创可贴规规整整地贴到了他受伤的地方,“你以前经常打架吗?”怎么手上这么多伤。
宋衍摇头,“我不跟人动手。”
或许以前年幼不经事的时候还偶尔打过,但随着年岁增长,多数时候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伊棠还盯着他手背的旧伤一瞬不瞬,他望向她目光停留的地方,眼神微黯,倏然了然。
“我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运动员,大学读的军校。”
他手上、身上,大伤小伤多得是。她能看到的,只不过是凤毛麟角。当然,如果她还能记得两年前在里约的那晚,她应该知道他后背上有一条伤疤,很深很长,是被铁丝网割坏的。
“……”
伊棠眨了眨眼睛。细细地消化着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运动员……军校?
“是当兵吗?你拿过枪?”
宋衍再度摇头,“不是士兵,是军官。学一些战术布防,指导作战,每天就是训练、上课。不过真枪也确实摸过,但只用过三种,63式自动□□和56半、56冲,跟当兵不一样,军官打枪少。”
“……”清澈的眼眸闪着黑亮的光芒,伊棠忍不住转了转眼睛,听起来很专业的样子啊……
“那你在军校的时候很厉害吗?”
宋衍淡淡地回道,“五发五十环。”
“……”眨眨眼,伊棠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打枪的子弹数x每枪的环数(10环最高)=总环数
“全满?”
军事题材的电影电视剧她也没少看过,一般这种级别,就可以当做大神膜拜了好吧?
伸手,宋衍笑着揉了揉伊棠的头发,“不用太惊讶,你练一年你也能。”
“我练一年我也可以打五十环?”伊棠一脸讶异地看着宋衍。
“不,可以打个十环,五发加在一起。”
“嘁……”
兴奋的神情瞬间垮掉。有他这么小看人的吗……她又不是瞎子,二三十环总是能打的吧……
扁扁嘴,伊棠将散落的长发拢到肩膀一侧,挺直了腰杆儿,坐得端正,“口说无凭,我对军事方面一窍不通,你一个大男人又比我聪明,年纪还比我长了好几岁,你糊弄我就跟糊弄小孩子一样,五发五十环……你当然怎么说都行了咯。”
五发五十环……
他怎么不说五十一环啊?
宋衍嗤笑一声,不以为然。?t曜的阳光笼罩着高大的身躯,他眯起眼睛,枕着一条胳膊,抬起两条长腿,交叠着搭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不信?”
“不信。”
“那你跟我回家啊。等我伤好了,你到我家里去,我书房有奖杯,你随便看随便摸,玩坏了算我的,我不要你钱。”
“……”十句话必有一处圈套,这男人话里话外总有陷阱。伊棠挑眉,又想骗她去他家,她才不上那个当呢。
不过……听宋衍说话的语气,还有那一副极为自信淡定的神情,看起来应该也不会是虚假的吹嘘。
经过了前前后后这一周的接触,伊棠也心知宋衍这个人的确是很精明强干,像他这样的男人,当军人正合适,性格直来直去,做人也坦坦荡荡,做事又果敢利落,军人该有的素质他都有,律己正身,知止有度。
两个人互相对视,忍不住都轻笑了一声。
伊棠低头,将茶几上剩下的创可贴包装揉弄了两下,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宋衍,你应该很喜欢在军校的那段时光吧?”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他神情这么轻松。
“嗯。”
宋衍应声,脖颈后仰,将粗硬的短发扎进了皮质的黑沙发里,“军校里生活简单,没有外面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一日三餐、生活,一切都很按部就班。
男人嘛,热血青春谁还没有,每年一到秋天,就是男人们报效国家的民族心最为膨胀的时候。
女人或许不会懂得在泥地里赤膊格斗的那种感觉,无拘无束,燃,宋衍最喜欢训练之后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蓝天白云,搀和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闭上眼,整个人都会自己与天与地融合在了一起。
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吧,伊棠抿唇,心里面也不由得泛起了些微的涟漪。
她好像能想象出他穿着一身整齐的军服站在群山之巅的样子,而他身后,还站着一群千千万万跟他拥有着同样理想与抱负的男人,他们壮若山海,呐喊着保卫国家效力祖国的口号。
“那……那你为什么没有一直留在军校呢?”
不仅是李慕查过,伊棠也曾经好奇心泛滥地查过宋衍的资料。可在他的毕业院校那一栏,资料显示是无,伊棠纳闷,还细细地阅读过一篇有关于他的新闻报道,但报道里只言片语也没有解释太多,只说他大学休学,后来,好像就再也没有回去。
许多年前的往事被翻了出来,宋衍深看了伊棠一眼,倏尔,他撑坐起来,坐直了身子。
身体前倾,他十指交叠,手肘搭在膝盖上。
“我大二的时候犯了一个错误,擅自离校,没有请假,然后就被处分开除了。”
军校跟军队一样纪律森严。没有请假离开,就相当于是逃兵。xiumb.com
“因为什么事情?”伊棠小心翼翼地看着宋衍。
宋衍轻轻地摇头,“家里面的一些事情,陈芝麻烂谷子,没什么好提的。”倏尔,他下意识地伸手进怀里掏烟,烟盒都拿出来了,忽地又想起床上的孩子。
拢眉,夹紧,又塞了回去。
他不想说,伊棠也不为难。
床上的小家伙恰好醒了。颂颂翻了个身,砸吧了两下嘴巴,长睫毛忽闪忽闪,面对着伊棠和颂颂,张开嘴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妈妈,球球……”
撅起屁股,颂颂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的小家伙,一醒来就要找球球。
伊棠抿嘴偷笑了一声,倏尔,拢着柔软的裙摆,站起了身。她动作轻缓地走到颂颂身边,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等到小家伙完全清醒,才把他抱起,放进了早就备好的婴儿车里。
“时间不早了,我带颂颂回去了。”她回头跟宋衍说。
宋衍也跟着她一起站起,颀长的双腿,端正笔直。一身青蓝色的病号服完全没有影响他往日的气质,沉着、淡定,还夹杂着那么一丝冷峻和卓然。
“明天来看我吗?”
“明天要工作。”
“那后天呢?”
“后天……”伊棠犹豫了一下,她抬头望着他,“我……后天也不确定有没有时间……”
木雕一旦动工,她就要抓紧处理,灵感和想法有的时候就是一瞬间的,刀法断了,灵感也就断了,很多时候她不能分心,一旦被人干扰,整件东西说不定就要大变样了。
“这么忙?”
宋衍专注地看着她,伊棠咬唇,也有点难为情的样子。
“要不……我有空给你打电话?”现在视频通话也挺方便的嘛。
“不用了,我打给你。我晚上打,不影响你工作,我手腕也比之前好多了,等我伤好了我去看你。”
低头,宋衍轻轻地含住了伊棠的嘴唇,轻轻地厮磨,撬开了她的贝齿。
唇齿交叠,酥麻的感觉骤然再度袭来,伊棠头有点晕,虚晃了一下,宋衍扶了她一把,搂着她的肩膀,让她在原地站定。
……两个人都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婴儿车里,颂颂恰好目睹了这一幕,他伸出小手,懵懵懂懂地拽了一下伊棠的裙子。
“妈妈,亲亲!”
颂颂也要亲亲。
“……”忘了还有个孩子。伊棠顿时说不出话,如鲠在喉。双颊泛起一层好看的桃花色,白里透红,快烧透了。
“我,我先走了。”她慌张地推了宋衍一下。
宋衍轻笑了一声,眼看着纤细的身影愈走愈远,他扬声喊道,“伊棠,等我!”他过两天就去找她。
走廊里,伊棠红着脸在原地站定。
她回头,怯怯地应了他一声。
“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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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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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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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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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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