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的颜兮白没有答话,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屈膝的双腿,眼神坚定不移地看着一个方向。如何上来的屋檐?纵然颜兮白不开口,她身上衣服被树枝拉扯的凌乱,手腕被枝叶划破的印记已经说出了答案。为什么要爬上屋檐?她眼神中的坚定不移的柔和早就画出了谜底。倘若目测万里,也许顺着她的目光能看见浩浩荡荡地送嫁仪仗;若耳听八方,便能听见响彻西盛的送亲礼乐。
走吧,莫幽幽。颜兮白目光的坚定不容置疑,甚至她连眼皮眨都没有眨一下。因为,生怕只是那一瞬间的眨眼,便会让她永远错失了生命里最美的一抹阳光。
离开西盛对于莫幽幽来说也许有些残忍,却是最好的结局,不论是对莫幽幽来说,还是对颜兮白来说。说起来还真是可笑,自己明明下好了决心要去爱南宫雪回,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有些难受?老人们总是会说,人最难忘的便是第一次的爱,因为那是朦胧中的摸索,摸索中的刻骨,刻骨中的铭记。纵然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不过正是那样的不美好,那样的磕碰,才让人学会成长,才让人能够记得。之后,不论再面对多美的爱情,心里依旧还是会留有一亩独特的田地,一亩只属于第一次知道爱的田地。
至少,如今的莫幽幽不用应对南宫雪回了。也让颜兮白自己觉得好受一些,因为她不用逼着自己在南宫雪回与莫幽幽之中选择一个。
“夫人,”正在颜兮白思考的时候,水粉踩着木梯爬了上来,“夫人,你怎么上来了?来,和我下去吧。”水粉拉了拉颜兮白的衣袖,见她依旧没有反应,眼神依旧看着那个方向,“夫人在等王爷?”水粉以为颜兮白是因为想念南宫雪回才会如此,“夫人,王爷一会就回来了。夫人先和水粉下来,好么?”
水粉劝了好一阵子,颜兮白才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夫人,小心点。”颜兮白身子弱,屋顶风吹过,似乎都能将她吹倒,看的水粉心疼万分,“小心一点,夫人,你抓着水粉。”
好不容易回到了平稳的地面,水粉才松了一口气,“夫人,你怎么上去了?”水粉看着颜兮白凌乱,被树枝撕扯破的裙角,叹了一口气,“夫人,换身衣服吧。”
颜兮白没有说话,她转过头,目光看向空落落的门口。
“走吧,夫人。”水粉说着,扶着颜兮白走进屋内。替颜兮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水粉手里拿着干净潮湿的手帕,小心翼翼擦拭着颜兮白手腕的伤口,“夫人,疼么?忍着点。”就算这不是伤在自己身上,水粉也能感受到颜兮白的那种痛苦,可是颜兮白不但丝毫没有呻||吟,脸上更是半分痛意都没有,“夫人,一会先用膳吧。王爷说了,今日会晚些回来。”
“知道了。”处理完了伤口,颜兮白随意地卷下袖子。
“那水粉先去准备了,夫人,你先把这补汤喝了。”水粉嘱咐完颜兮白,便离开了。
颜兮白看着面前的补汤,人总是不知足的愚蠢,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自作自受。颜兮白捏着汤勺,轻轻搅动汤饮,抿了一口。味道甘甜,醇厚却不腻人,入口柔美,落喉丝滑。这样的补汤,颜兮白每天都要喝上一碗。不得不说,南宫雪回将她照顾的很好,无微不至的体贴入微。可是,颜兮白依旧会做一些愚蠢至极的事情,“自作孽,不可活。”颜兮白卷起袖子,看着手腕的伤痕,笑叹出来。她嘲笑自己的愚蠢,明明拥有最美的幸福却还这般?她叹息就算知道自己的行为是愚蠢至极,却依旧会如此义无反顾。也许因为,那个人,那个名字,那三个字,早就成为了心中的一根刺。碰不了,拔不得。
用完膳后,南宫雪回依旧没有回来。颜兮白一人走在安静的亭台走廊中。
“你听说了么?听说出事了。”m.xiumb.com
“可不是,王爷就是要处理这些事,才不能回来呢。”
不远处,两个丫头的窃窃私语在这样宁静的夜晚听起来带着“窸窸窣窣”的诡秘。颜兮白无心于这种女子之间的长舌拉扯,她正要转身离去之时听见那两人依旧议论纷纷。
“竟然会出现这种事,真是意料不到啊。”
“就是啊,这好好喜事变丧事了。”
“谁能知道半路遇到那些人,可怜的莫小姐,就这么没了……”
“唉,真是。本来还能嫁过去享受荣华呢,谁知道呢。”
“嘘——小声点,别被夫人听见了。这件事情可不能被夫人知……”丫鬟的话没有说完,就看见站立在她们面前的颜兮白,“夫人?”那两个丫鬟显然吓到了,急忙后退两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低下头去。
她们在讨论什么,颜兮白没有兴趣;她们在议论谁,颜兮白也没有兴趣;可是那一句“喜事变丧事,”那一声“莫小姐就这么没了”,让颜兮白不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你们在说什么,”颜兮白的声音能听得出带着颤抖,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带着颤抖,“你们在说什么?”
“夫人,我们……”两个丫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吞吞吐吐着,“我们什么都没说……”
“说!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颜兮白提高了音调,那是一种少有的愤怒,一种从未从她纤细的喉咙发出的怒吼。
颜兮白有着一种与身俱来让人害怕的气息,那样的魄力让两个丫鬟抖了一下,急忙跪了下来,“夫人,您就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没有说……我们不能说,王爷交代了……不能说……”
“不说?”颜兮白平稳了自己的音调,她弯曲本就有损伤的膝盖,俯下身子,冰凉的手指捏起一个丫鬟的下巴,逼迫她一双惊慌的眼眸直视自己,“不说话,舌头也就没有用处了。不是么?”颜兮白眼神看不出怒意,却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洞,能将人吸进去似的,“既然没用了,那就剪了罢。”
“不要,不要,夫人,夫人饶命啊!”
“夫人!夫人,我说,我说!”一个丫头被颜兮白的架势吓到了,她哭着摇着头,“我说,是莫小姐,莫小姐的队伍在路上遇到了袭击,听说……听说,无一幸免。”
“别说!”另外一个丫头吼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无一幸免?”颜兮白松开那个丫头的下巴,并不适应弯曲的膝盖僵硬地直立起来,能听见骨骼因为麻木不协调而发出的“咯哒”声音,“这件事,你们如何得知。”颜兮白并没有直接放过那两个丫头,她继续问。
“是,是王爷的随从传来的消息。就是这样,王爷今天才会回来晚。”被吓断魂的丫头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可是,可是王爷知道夫人和莫小姐的关系,他命令我们不许说出去…夫人饶命啊,饶命啊。”
“饶命?”颜兮白看着面前求饶的两个丫头,嘴角笑了出来,“我不会惩罚你们。可是王爷的性格,你们比我更清楚不过了。雪回他似乎不太喜欢不听话的人。”颜兮白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转过身,眼神里不带着任何怜悯仁慈。颜兮白离开那里的时候,没有听清楚身后的两个丫头在哭着,哀求着什么。她的脑海里不停重复着莫幽幽的模样。
莫幽幽,你不能,也不许就这样死了。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是我,最恨你的人也是我!除了我,没有人能杀了你!颜兮白想着,眼神的果决如同变了一个人。如果说曾经她是娇柔却城府,那么如今便是阴戾而充满杀戮气息。
“夫人,你要去哪?”水粉见到颜兮白径直走向门口,急匆匆追了出去,“夫人?”
“让开。”颜兮白狠狠推了水粉一把,她虚弱的身体少有的有力气。
“夫人?怎么了?你怎么了?夫人!”水粉三步一个踉跄往后一退,好不容易稳住脚步,她再次冲上前拉住颜兮白,“夫人?”
“让开。”颜兮白重复了一遍同样的两个字。
“夫人,你究竟怎么了?夫人?”水粉不明白颜兮白为何忽然如此,可是她不能让这样的颜兮白一个人出去。水粉死死拉着颜兮白的胳膊,“夫人,等一会,王爷就回来了。等一会,好么?”
“我叫你,让开。”颜兮白少有的没有耐性,看着死活不肯松手的水粉,颜兮白从头上取下一只簪子,毫不犹豫地将簪子尖锐的一头狠狠扎进自己的手背,“让开。”
“夫人!”看着颜兮白的下手不留情,看着她完好的手背上多出来的小孔,看着白皙的皮肤上染上的鲜红,水粉吓坏了,“夫人,你到底怎么了?夫人!”
“让开。”颜兮白没有任何解释,她重复了那两个字,再一次举起手,就要狠狠扎下去的时候,水粉急忙松了手。见水粉松手,颜兮白的手才麻木地松开了簪子。从松开的手指中掉落的簪子,落在冰凉的地面,发出“叮当”碰撞的声音。颜兮白眼神没有任何留恋与犹豫,她走向门口。
“这么晚,要去哪。”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回来的南宫雪回。见到南宫雪回的出现,干着急的水粉终于松了一口气。南宫雪回眼神一下发现颜兮白的手背正在滴血,“你在做什么?”他的话语带着愠怒的关心。
颜兮白没有回答南宫雪回的话,她的眼神坚定不移地看着南宫雪回,口中说,“带我去见她。”
“兮儿,你在说什么?去见谁?”面对颜兮白的质问,南宫雪回愣了一下,显得有些心虚地装作听不懂,“兮儿,你的手伤了,本王带你去包扎一下。”说着,南宫雪回伸出手,就要拉过颜兮白进屋。
在南宫雪回的手触碰到颜兮白手腕的时候,颜兮白往后退了一步,“带我去见她。”她眼神坚定不容质疑。
“兮儿,你在说什么?”南宫雪回眼神躲闪游离,浅笑出来,说。
“莫幽幽。”颜兮白口中简单的三个字打断了南宫雪回的糊弄,“带我去见她。”她说着,歪着头等着南宫雪回的答案,见南宫雪回依旧迟疑犹豫,颜兮白转过身,“既然如此,我便自己去。”
“去哪里?!”看着颜兮白与自己擦肩就要离开,南宫雪回猛然一把抓住颜兮白的手腕,“你知道路么!”他的语气带着丝丝严厉。
“路不过是在脚下,”颜兮白哼笑出来,声音冷若十一寒雪,她低下头,声音虽然低,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纵然她在阴界,我也能寻了路去。”说完,颜兮白一把甩开南宫雪回的手。
“够了!”面对颜兮白的倔强,南宫雪回大吼一声,随着他的吼声,颜兮白停下了脚步。南宫雪回深吸一口气,语气停顿片刻,说,“先进屋,本王给你包扎一下,然后带你去。”
得到了南宫雪回的承诺,颜兮白才转过身,歪着脖子看着他。“如何?信不过本王?”看着颜兮白怀疑的眼神,南宫雪回走近,拉着她还在不停流血的手,“进屋,本王给你处理一下。否则,你永远也见不到她。”
“雪回,你要说到做到。”这一次,颜兮白没有抽开手,她任凭南宫雪回拉着,走回了屋子。屋内点着蜡烛,南宫雪回已经清洗了颜兮白的伤口,他将金创药粉一点点扑撒在颜兮白的伤口上,轻轻吹着伤口,让药粉与伤口充分接触,“手是怎么回事?”处理好颜兮白的伤口后,南宫雪回坐在一旁,倒过一杯茶,推到颜兮白面前,问。
“不过是小伤,无足挂齿。”颜兮白接过茶,没有思考地抿了一口。一向对所有人都带着警觉的她什么时候开始,对于南宫雪回却放下了所有的警惕,“莫幽幽。”颜兮白提醒着南宫雪回。
“本王知道,你先休息一下。”南宫雪回更关心颜兮白手背的伤口,他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颜兮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休息好了,”颜兮白说着起身,刚要走两步的时候觉得视线变得模糊朦胧,大脑也慢慢如同浆糊一样开始相互黏浊在一起,四肢无力的颜兮白往后一倒,晕厥之前的唯一理智只能听见一句“兮儿,睡一觉吧,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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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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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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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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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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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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