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如妖的侧脸,漆白如雪的齐肩长发,帝国大国师祁未央矗立这樽帝京星最为高耸、最为肃严的观海楼已三十年之久,从青丝熬成白发,这是他们国师一脉的宿命,无论皇帝陛下相信与否,都得耗尽一生时光去参卜冥冥中那一角未来。
日昇三十五年冬末某寒夜,祁未央循例结束了昼觉,传承上古星空占卜一脉的他,自出生起就保持着同寻常人截然相反的作息规律,日落而作,日升而息。
从阁楼左角落摆放的红木衣架上取下厚实的鹅毛棉衣,雪白的不染纤尘;干脆利落地裹上棉衣,继而安坐对镜梳妆,铜镜映照着苍白无血色的面容以及同样苍白的头发,轻取铸自天牛文明的贵重牛角梳,拣捋每一根调皮发丝,将之梳至安然位置。
尽管整座观海楼上下,除却他之外,再无二人;尽管他三十年来最熟悉的只有供给物资的宫吏,他仍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厌其烦地打理仪容。
他是最没用的大国师,也是最悲哀的贵族,但他想死的时候,起码遗容会使人惊叹,起码后人提起他时会提一嘴他的凄丽容貌。
女为悦己者容,他却是为了取悦历史而妆扮。
轻抿了口唇脂,叫虚弱的嘴唇焕发些生机;又扑了些脂粉,叫苍白脸颊映照烛光显得喜气洋洋。普天之下,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今天是他诞辰。出生之日,自然要较平时更喜庆热闹点。
起身,迈着因年迈而些许蹒跚却仍轻快的步伐走至阁楼右角落,那架着台杂金杂铜色的唱片机,这是他家族流传至今的老古董,据说历史有万年之久,当初帝国第一任皇帝羽化时因与第一任大国师交好,便赐予了此物不朽不坏,永恒之奇效。
星空占卜是注定寂寞的使命,唯有音乐能伴随一生。嘈杂会断灭与遥远星空的缘分,音乐却可以是维持人与星辰大海间关系的纽带。
按一张黑胶唱片于其上,悠扬婉转、熟悉陌生的音乐徐徐流转出,他很久不曾使用过这架唱片机了。也就是今日意义重大,想调些音符热闹这高处不胜寒的阁楼。
随着音符婉转弥散,他走到阁楼阳台那只躺椅上,懒散且快活地躺下,瞥了眼关注三十载毫无变化的亘古星空,阖上眼,颇有童趣地心道,“祁未央,祝你五十周岁诞辰愉快。”然后,仿佛睡不够的他再度陷入黑甜梦乡。
在梦里,他有些茕茕孑立,也形影相随的朋友,这令他感到愉快。他不知道,在遥远不知几百万光年外,有个叫许离的少年,和他一样,沉浸梦乡不可自拔。
子夜,驻颜有术的祁未央兀然醒转,睁眼便是那幕星海。稍许定神,他惊愕地发现亘古不化的星海东北角,有极深色红光闪烁。红光,意味着血兆,极深色代表血兆的威胁程度。
苍老而不沧桑的心,突然猛烈跳动起来,血兆的出现是冥冥中玄之又玄的命运借助星海变化向懂得星空占卜者的暗示,而能让命运都不得不出手暗示的血兆,最基础也是亡国灭种。
这起码代表着亡国灭种的血兆,从某些角度来看,是祁未央青史留名的机缘。
轻盈起身,取出随身携带的毛笔与日记本,抬头望着东北角血兆处,手下不停地运行着某种古怪卜法,随着血兆颜色越发红艳,他手中的毛笔亦越发疯狂律动。
本扑了粉,抿了唇脂的脸颊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甚至比之前更苍白,白的像血族文明那些优雅又血腥的古老贵族,流露出古怪恐怖。
他压根不曾发现手下的毛笔早已绝了墨汁,只是,也一直,疯狂算卜着,目眦欲裂。
午夜,始终抬头望天的祁未央,肩膀抖动了微不可察的幅度,喉头一甜,咽下口中心血,他低下头却惊觉日记本上除却开头时的字迹,之后是逐渐暗淡的水渍。
心头慌张,压下绝望,知晓自己将死的他,肩膀以肉眼可察的幅度急速颤动,继而腹脏心间血如火山喷发式向喉头狂涌。
极其艰难地吞下一口又一口鲜血,铁锈似的苦涩滋味在舌尖回转,他左手压腹,右手紧握毛笔,指节发白,青筋隐现。因为多年来观星海无望,他也许久不曾向砚台里添墨。
见其左手缓缓探入衣中,奋力一划,腹部立即出现细小却可怖地伤口。本就无法宣泄的鲜血像深陷迷宫找到出口的旅人,汹涌澎湃溢溅。Χiυmъ.cοΜ
用左手食指指尖蘸了少许血液,歪歪扭扭地在日记本上写下八个字后,他摔下笔,右手无力地甩至躺椅某处,恰巧按下某个按钮。
他没想到这个血兆威胁程度远胜于亡国灭种,竟导致他被命运反噬而五脏俱裂;但他能料想这八个字流传出被皇帝陛下得知,然后将威胁扼杀在雏形后,他将在族谱上留下多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望着腹部衣衫上朵朵渗出的血色梅花,这位人之将死也不肯喷血玷污面容的大国师,这位五十而知天命,却死于诞辰的悲哀贵族,这位耗尽一生才获得比其面容更有价值褒谥的祁未央,微微笑,永久地沉睡了,不知还会不会遇到那几位形影不离的朋友。
日昇三十五年冬末某寒夜,帝京星观海楼鸣声大作,万户惊醒,朝廷震动,帝尊亲临。
三十年不发声的观海楼在帝京星已快要被人遗忘,除了负责观海楼供给物资的宫吏,少有人记得观海楼上还存在一位俊美如妖的大国师。
或许三十年前帝京星的姑娘少妇们还对艳冠八极的双子星之一日思夜想,渴望与之一度春风,可随着他登上观海楼枯守,就像一颗流星,隐入浓重无边的夜色中,时间就让他默默无名。
而随着另一位双子星倨傲坦然地登上帝尊宝座,宇内便只剩下了一颗散发无限光芒,无穷热量的太阳。
燕白羽在四名宫吏,十几位近臣的陪同下,第一次登上这座帝京星上唯一高过皇宫的建筑,也是三十年间第一次再见那位俊美如妖的故人。祁未央安坐在躺椅上,低着头浅笑,像梦得很美,满腹梅花。银发垂肩,俊脸不显老态。少有人能死得那么美,祁未央用一生对美的追求维护做到了遗容优雅。
对这位不曾熟悉,也只是见过几面的故人沉默良久,燕白羽心中倒不兴兔死狐悲的惆怅,这位同祁未央殊途同归倨傲了三十年的皇帝陛下,心中疑惑的是多么可怕的威胁使得大国师受到如此恐怖的反噬。
自然,皇室一脉对大国师一脉了解极深,前者立国,后者护国。
他视线移到鲜血淋漓地日记本,自有宫吏为他取来。
望着日记本上歪歪扭扭地八个字,燕白羽瞥视祁未央左手指尖,指甲缝中还残存着腹部血肉,瞳孔微缩,他陷入了沉思。
“洛神徐反,八极将亡。”
这一夜后,帝京星上的凛冽寒冬告终,夕神星上的漫漫长夜告终。
春天即将来临,白昼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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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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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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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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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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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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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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