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凤九而言,穗禾作为一只小孔雀,脾气虽骄纵了些,牙有些尖利,别的倒都是极好的。且凤九自幼长在惯出美人的青丘,见了漂亮雀儿倒也是欢喜得紧,便是再热络也不为过,初见时的愤懑早不知抛至何处去了。
“听闻璇玑宫冷清,你这厨娘日日随我出游,宫中可还有婢子给你家大殿准备饭食?”
这日凤九应了穗禾相邀下界游水,于南天门外驾云时冷不丁被穗禾问了一句。凤九晓得她在打趣自己,自顾自掐诀召了云来,没心没肺道:“不瞒你说,我复人身之前璇玑宫一直都没有厨娘,殿下如今不也出落得甚好?”
穗禾撇一撇嘴,蹭上去与凤九挤了一朵云来乘,回嘴道:“你这报恩报得委实实心,又当宠物又做婢子,便是在旁人面前也不忘回护恩公颜面。”
两人熟络之后凤九早就将当年原委粗略告知了穗禾,隐去了与自己那方天界有关事宜,只说自己是找夜神殿下报恩的小灵狐。穗禾倒也没过多追问,凤九便顺势不提。
闻说穗禾此言,凤九浑不在意:“报恩嘛,自是讲究一等一的实心。正可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爷爷自小便教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当年殿下于我是救命的恩情呢。”说着却又歪着脑袋细想想,续道,“不过我到了璇玑宫这些年,本是想着能让殿下开心,却愈发觉得殿下心里有个很深很深的空洞,并不是塞两块糖糕灌几碗甜羹便能补上的,倒是真真愁人。”
穗禾颇赞同地点点头:“自然是了,你喜欢一个人,想要待那个人好,自然会时时回护、疼惜那个人,恨不能将最好的都塞给他。”
凤九怔愣半晌,猛地惊起,连连摆手应道:“你可莫胡说,我于殿下便是实打实的报恩罢了,旁的心思从不曾生过。”
穗禾亦是诧异,凑近了来瞧凤九:“可我瞧你的样子也不该是不知风月的女娃娃。你若不喜欢大殿,可是有别的意中人?”
意中人。凤九被穗禾瞧得心慌,别了脸去,清清嗓子,装模作样道:“你说的意中人嘛......自然也是有过的,只如今......我却不知他可还是我的意中人。”
“那你这意中人,又是何许人?”穗禾瞧着小狐狸捧着脸怔怔出神,颇无奈地叹了一声,“总不会是你族中的什么远房表兄吧?”
凤九回了神,听了穗禾的话,怔怔地眨了眨眼,而后......扭头十分认真地掰指头算辈分去了。
穗禾忙忙伸手将她扯回来:“果然是你远房表兄?”
凤九一面掰着指头,一面含含糊糊应道:“按我姑姑这边算,我姑姑的未婚夫婿算是他孙子辈的孙子辈,若按我爷爷这边算,他和我爷爷是同袍,一同上过战场,说是结拜过的......"
穗禾听得头大:“......你竟是喜欢上一个你爷爷辈的?他是有多好,你要这样喜欢他?”
凤九甚是坦诚:“他是我恩公啊。”
穗禾:......
日光正盛,一狐一鸟在云梦大泽之畔落下,穗禾总算理明白了凤九的两段恩情。
“......你心悦你的第一位恩公,去给他当婢子做宠物,被欺凌到快死的时候被大殿救了,就又来给大殿做宠物当婢子?”穗禾卸了头上珠花,还不忘接了凤九的簪子,一面却仍在絮絮叨叨,“你就没想过大殿也像你那第一位恩公那般负心薄幸?”
凤九抽出腰间系带,将外袍胡乱卷成一卷捆了,回道:“我那第一位恩公从来便不晓得我的心意,又如何能说是负心薄幸?总不过是我与他没有缘分,这报恩的方式又选得不大妥当,才惹出的一段伤心事。”说着说着,自己却是轻轻笑了,“这又如何能与我给殿下报恩相比。”xiumb.com
如何不能相比,两个都是恩公,若报恩惹出了风月,谁又能说得准呢?穗禾默默闭了嘴,将髻拆散了,亦将衣物折了几折,候着凤九一同游水。
“此处到果然是个好去处,”凤九着了单衣入水,恨不能化了狐狸狠狠扎几个猛子潜下去,“你怎么想到此地的?”
小孔雀优雅自矜地昂一昂首,自浅滩处步步行入水,笑应:“八百里云梦盛名在外,自然有好风光,又何须费心苦思?”
凤九立时十分敬服地点一点头,潜进水中吐泡泡去了。
穗禾只一个没瞧见,凤九已经游至十余步外,若非仍扑腾着,湖水想是已没顶。不过她们做神仙的,自是不必担忧溺毙于此,再不济,也仍有避水诀可使得。
穗禾垂了头留心脚下,一步一挪向凤九处去。未移几步,却听水花炸起,拍打声愈盛。穗禾抬首,便见一只红彤彤的小水狐直直扑入她怀中来。
“穗、穗穗!”凤九颤颤巍巍复了人身,仍旧搂紧了穗禾腰身,战战兢兢伸手指了指,“那、那儿有条水蛇!”
可不正是。穗禾循着凤九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瞧见一条翠绿的青蛇正吐着鲜红的信子,在水面上盘着立了起来,漆黑瞳仁竖立,瞧着却并不像要伤人的模样。
凤九自小畏蛇,方才凫水时猛一抬头,竟瞧见如此有腕骨粗的一条青蛇,吓得险些闭过气去,连掐诀也是不会,此时抱着穗禾也仍觉得脚软。
孔雀虽非猛禽,但也是鸟族,对此虫蛇一流向来瞧不上眼,只当是盘中餐,更不必提什么畏惧之心,不然翼渺洲也不会容有一座蛇山。穗禾瞧着凤九一时觉得很没出息,恨不能狠狠捏她两下让她清醒清醒,却又着实下不去手,只得端整出疾言厉色,厉声呵斥道:“何方蛮荒小妖,竟敢冲撞上仙!”
眼前的青蛇猛地惊了惊,而后绿莹莹的蛇身抖了抖,吓得凤九又往穗禾怀里缩了一缩。
穗禾却眼睁睁瞧着眼前青蛇抖落一身翠绿化青衣,竖立瞳仁亦变作一双乌溜溜的桃花笑眼,几息间面前水波上便立一少年,乌发如漆,翠衫风流。
见着穗禾瞧他,少年白皙的面飞上一抹薄红,抬手揖了一揖,规规矩矩道:“在下蛇仙彦佑,无意冲撞了二位仙子,还望仙子恕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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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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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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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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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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