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酌转身走出大殿,她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稚童的身体里,却是藏着难以根治的病灶。
经脉堵塞,余毒未清,身虚力乏,寒气入体。
因着玉衡峰上巨大的阵法压制了灵力的使用,是以她幼时多半是摸爬滚打过来的,与世俗界的孩子倒是无异。墨衡当时也并无照顾稚子的经验,她时常磕磕绊绊,伤痛不少。于是才有得早先跟随墨衡研习了少许医术,虽不至于炼丹炼药,却也是能自诊体脉。
若非如此,醒来月余,她也不可能知道自己身中剧毒,且经脉被人毁的干干净净。
这十二月的天气,她的衣裳不知道穿了多少层,手心依旧冰凉无比,整个人呵出的气体连手心都暖不起来。
殷酌父亲,北国雪都首富殷泽,不过是个八级的高级武者,但是还是个后天武者,不入先天,想要救她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听闻青和古刹得道高僧,当今古寺的主持方丈常善大师已经得道,可以救她性命,便是不管不顾的送她来青和古刹就医。
只可惜常善不知因何原因,拖着她的性命,却是迟迟不肯医治。
想到这里,殷酌面色暗沉,抬手按在圆形的石墩,看着山下万里冰封,林海雪原。
常善不救她,但是她必须自救。
此番还生不易,她大仇未报,遗志未遂,绝不会如此安于现实,势必要荣登九州,重新冠顶八荒四海,将前世辱她害她的人杀个一干二净。
高处的响起“当当当——”的钟声。
一道微弱的声音从松动的雪下发出,殷酌往后退了一步,躲在石墩后面看着前面被松雪压在地上的白鼓鼓的一坨东西。
“是谁?”
她小心翼翼的眯起眼睛,但是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那坨被松软的雪埋在下面的东西动了动,随后甩了甩脑袋,殷酌看着那双黑葡萄似得眼睛,愣了一下。
那眼睛,干净纯洁,无害而又清澈。
可倒映世间万般尊荣。
“殷酌——”少年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
随后殷酌看着一个身披白色狐裘,带着白色帽子,一张脸青白的少年猛然跳了起来惊喜的扑向她这边。
殷酌后侧一步,少年“哐——”一声撞在石墩上,摔得四脚朝天。
躺在地上哀嚎不已,殷酌伸出脑袋看着地上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长得珠玉圆润,像菩萨坐下的散财童子一般,红彤彤的鼻子上挂了两条明晃晃的血柱。
殷酌咬着贝齿朝他走了一步,他忽然转过头,殷酌又退了回去。
这少年,绝对不会真正的牲畜无害。
青和古刹地处北国雪都林郊深山之上。
若要抵达青和古刹,势必要经过十里荒原,和危险重重的林郊池台。
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少年,怎么可能一个人活着到青和古刹?
“你是谁?”殷酌垂着眸子,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年利索的翻身坐起,在锦衣窄袖上抹掉自己的鼻血,瞪大黑葡萄籽的眼睛,“殷酌,你不记得老子了?”
记得个屁!
殷酌很想翻个白眼,但是这少年上来就叫着她的名字,谁知道是哪门子熟人。
“你说不说?不说就将你踢到山下去。”殷酌绷着小脸,惹得对面的少年哈哈大笑。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可爱?怎么在和尚庙带了几个月,还是像只牲畜无害的兔子似得。”
殷酌绷着脸,怒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你究竟是哪个破庙钻到这里的小乞丐?”
“哈?老子乞丐?睁大你那双兔子眼睛好好看看,老子可是文乐侯世子好不好?几个月不见,你难不成被和尚庙里的人给洗白了记忆?虽然文先生常写的修真奇闻录中常有篡改人记忆的事情,但是根本不可能好不好。你别逗老子啊?”
“你是谁老子?小小年纪不学正经,张口老子闭口孙子,你老子的老子岂不是被你这般气的呜呼哀哉伸腿瞪眼?”
殷酌这声音奶声奶气的,听得对面的少年一愣一愣的,随后少年看着殷酌扭头要走,伸手便是要拉着,却是被殷酌速度极快的躲开。
“你要做什么?”殷酌回头看着少年,谨惕着他再靠近。
这小子委实不知道天高地厚,估计又是个被宠坏的二世祖,应该一会儿便是有人会寻来,于她无用之人,她懒得费心思搭理。
“喂,小奶娃,我可是来救你的。你不跟我走?”少年笑嘻嘻的说道。
“狗屁!快滚!”殷酌骂了两句,转身离开。
少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殷酌立马顿住了脚步,果然眼前的少年不是什么弱旅。
眼前的少年身上有着淡淡深红色的真气,肉眼便是可以捕捉,足以证明,他虽然十二三岁,却已经是后天三级的武者。
世俗界以修武为主,少有修仙。
修武分为先天武者与后天武者。
后天武者共有十二级,每晋级便是真气的颜色大不相同,深红色的真气为三级,对于十二三岁的年纪来说,已经算是高手,初级高阶的高手。
冰凉的雪花落在殷酌的脖颈里,她哆嗦了一下,随后拢紧了自己的狐裘,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少年。
“文乐侯世子,你让开。”
“叫哥哥。”少年低头不怀好意的笑道。
“我没有哥哥。”
“你小时候天天跟着我屁.股后面叫哥哥的。叫的可甜了。”少年继续哄着。
“不记得了。”
殷酌别开小脸,不想看着他大尾巴狼一样的表情。
“小殷酌,小小殷酌,你叫不叫?”少年眯起眼睛威胁道。
殷酌团起一团雪,砸在少年靠近的脸上,随后拔腿就跑。
少年被灌了一脖子的雪,甩了甩脑袋,看着跑的飞快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殷酌,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阿弥陀佛,施主。青和古寺的和尚不会跑,庙也不会跑。”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少年身后响起,吓得少年立马抬手便是一击,小沙弥看似慢悠悠的挪了一步,却是稳稳的躲开了少年的攻击。
“施主,还请多多珍重。”仓央如卿双手合十,微微弯腰。wWW.ΧìǔΜЬ.CǒΜ
少年出声喊住仓央如卿,道:“小沙弥,殷酌为什么不记得我了?”
“阿弥陀佛,万法缘生,皆系缘分。施主与殷小施主缘分已尽。”仓央如卿实诚的说道。
“放屁。你知道我是谁吗?谁和小殷酌没缘分,我都会和她有一辈子的缘分。”
仓央如卿抬头看了少年一眼,“施主姓甚名谁,可否告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师宝弗是也。”少年昂首挺胸道。
仓央如卿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随后右手装模作样的捻动了几下,摇头叹息道,“贫僧替施主算过了,孽缘。”
师宝弗:……
他想宰了这小沙弥,可以吗?
仓央如卿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双手合十,“佛门清净之地,戒骄戒躁戒杀心。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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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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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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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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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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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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