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一次,江夜白就会像幽灵一般出现。
面无表情,也不言语。就只抓他回去,丢回难民堆里。
月生海越来越绝望。
怎会如此。
这个无法摆脱的恶鬼,到底想要什么?又为何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
他难道是在暗中,一刻不休地盯着自己?
他不需要去服侍太后吗?
月生海想不明白。
此时他拖拉着脚步。官府前些天出了告示,难民里应征去开挖沟渠的,每天能领上两顿饭食。
肩上的石块仿若千斤重。冬日里的风凛冽,但他浑身都是汗水馊臭的气味。
稍微走得慢了,便有监工的鞭子落在身上。带出一条血痕,钻心的疼。
他还知道这些人克扣了上面拨下来的伙食。大米里掺了泥沙,吃得他常常腹中疼痛不止。Χiυmъ.cοΜ
可他毫无办法。
太阳晒得他心里发寒。月生海抬头往上面看,镇南渠旁边,便是平行着的官道。
此时冬阳里,官道上不时有有富家公子,锦衣绣袍,意气风发,三五成群地打马而过。
甚至故意将上面的石块踢将下来。
月生海侧头躲过飞溅的石子。
如果是他以前……如果他还能熬的出来……
月生海低下头,攥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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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官府那边发了顿饺子。
居然已经到了冬至。
月生海蜷在枯草里,生怕吃得晚了,被人抢了去,急急忙忙吞下一碗汤水。
却被背后探来的手捂住了眼睛。
那手很细弱,很冰。但他现在已不敢有一丝轻视和妄想。
仿佛是一阵腾云驾雾,等那手移开,他已站在屋顶上。
下面是他熟悉的皇宫。
江夜白揭开瓦片,殿里祝酒欢笑之声,伴着地龙的暖气扑面而来。
月生海透过那一小片间隙看过去,里面是一副觥筹交错的景象。他看见御史,尚书,丞相……但这都比不过中间主位上坐着的那个人更教他恐慌。
那个言笑晏晏,高坐于上方盘龙翔凤的宝座上的人,和他被江夜白折腾前——长得一模一样。
月生海浑身凉透,跌坐在屋顶瓦片上。
江夜白找了个赝品替身,抹去了他的身份,彻底绝了他的后路。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江夜白!你好狠!”月生海张合嘴唇,怒吼,却发不出声音,“你给太后出的、好毒的主意!”
“给太后?”身后传来那人嘶哑粗粝的嗓音,“忘了告诉陛下,太后早已发愿,去太行山道观里吃斋修行。不得道果,绝不回来。”
“你——!”月生海浑身发抖。
这人短短几个月,便从冷宫废人成了燕国权力最高的人,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所有欺辱过他的人,摄政王命丧黄泉,太后做了荒山道姑,而自己像最低贱的贫民,苟延残喘。
这人在看着他笑。
想必是在回味自得,享受这种随意操纵人命运的快感。
恐怖如斯。又如此变态。
这人走上前来。月生海一身冷汗,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往后面撤。
却被轻松掐住了脖颈。
那人又遮挡了月生海的视野,拎着他从屋顶跳了下去。
只有月生海徒劳地挣扎,发出无声的嘶吼:“放开我——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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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江夜白在黑夜里笑得阴森,“自然是好叫陛下知道,什么叫以眼还眼,以血还血。什么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此时他们在荒郊野岭的一片坟地里。
月生海被绑着,跪在地上,看江夜白在黑暗里摸索,然后点起了一团火。
黄色的火光跳动着,月生海看见了前面墓碑上密密麻麻的名字。
一行一行,都是江家不久前被抄斩的人丁。
在最后一行,他甚至看到了江夜白自己的名字。
青年跪在火边喃喃自语,似是在念叨什么经文。
可此情此景,月生海只觉得分外诡异阴森。
是要杀了他然后再自杀,替族人报仇?
那人走了过来,月生海绷紧了身体。
“啪!”
一道鞭子带着风抽在他身上。
“江家怎会叛乱。陛下栽赃陷害,真是好手段。”那人声音嘶哑如同厉鬼,“江家被冤杀了多少口人,我便替他们还多少下鞭子。”
鞭子不重,也不是很疼。但让一个皇帝跪在这里挨鞭子,侮辱性极强。
火焰舔舐着坟前的草纸。
半夜的荒坟上,青年嘶哑着嗓音,一声一声地数着鞭子,又口口声声唤他陛下。
月生海以为,十几天难民营里的日子已经磨好了他的性子。
可此情此景,他又惧又怒,竟又喷出了血来。
青年不紧不慢,打足了鞭数。跪在碑前又拨弄了很久的火焰。
然后过来替他擦净了唇角的血,喂了他一粒丹药。
“犯错要认,挨打要站稳。”青年冷漠道:“我解了药你嗓子的毒。陛下便在这里,对着亡魂,认个错吧。”
月生海在寒风里抖了抖,屈辱地开了口。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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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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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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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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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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