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话,顾骄阳一直盯着手术室大门,手却一下一下轻抚怀里的妹妹。
等了近三个小时,天黑了,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大门被推开,一身白衣白裤带着口罩的秃顶医生走了出来。
兄妹俩赶忙迎上去,“医生,我爸爸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问道:“你们都是病人家属?”
“是的。”
“病人由于没带安全带,在急刹车时整个上半身都卡在风挡上,受到重创,现在他的肝脏有破裂,肺脏受到挤压盈满肺泡,不能自主呼吸,只能靠呼吸机维持。左边大腿被座椅卡断,我们刚做了续接手术,以后若是恢复的好可能还能恢七八成,不过现在最严重的是他破裂的肝脏和肺脏,你们应该尽快给他转到军区总医院那边去,那里有这方面的权威专家,但治疗费会很高。”Χiυmъ.cοΜ
小声的低泣着,顾妹妹紧紧抱住哥哥的腰身,试图找到支撑点。
“我们马上转院,麻烦医生安排辆救护车,谢谢。”
顾骄阳没有片刻考虑,在亲人的生命安全问题上,钱财都是不值一提的。
“好吧,我给你们安排,他这样得尽快,不能耽误。”
XX军总医院
顾父肝脏受创,每天的ICU就有几千块的支出,肺脏和大腿的手术治疗费用,都是不小的数字,而后的后续治疗和康复治疗,也需要钱。
为了给父亲看病,顾骄阳没有去大学报到,因为他没有钱交学费,也不能扔下没人照看的父亲。
为了昂贵的住院费和治疗费,他借遍了所有的亲戚,直到此时,方能体现出‘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句话的真理所在。
洗漱完毕,顾骄阳摆脱护士留意下父亲,自己出去买早点。
说是早点,不过就是简单的两个豆沙馒头,就着医院的开水。
吃完后,他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护工。
他不能离开医院,必须时常在父亲身边照看,但钱也是必须要填补的,幸好他父亲的主治医生还说的上话,在住院部的这个楼层给他安排了个护工的工作。
医院里多了个这么俊帅扎眼的美男子做护工,整个医院的已婚未婚的小护士,都会借着各种各样的机会和他多说几句。
就在顾骄阳为父亲的高额医疗费愁眉不展时,在这里再次遇到了数月不见的张子尧,以及他的养父——华正霖。
原来是华家太子爷华崇义也进了这家医院,也难怪,这里是军区总医院,服务的也大多是部队高干子弟。
不用多说什么,张子尧就知道了顾骄阳现在的生活状态,无奈之下,提出了华正霖划条出路的这张牌。
华正霖对顾骄阳的初次印象是很满意的,这孩子虽然年纪尚轻,但眼神中透着一股子难得的骄傲与倔强,浑身撒发着清冷恬淡的气息,眼珠灵动,应该是个聪明机智的好苗子。
华正霖略一思量,便对顾骄阳提出,“现在国安部正在招募人才,你愿意试一试吗?”
“能给我提供报酬,支付我爸的医疗费吗?”
华正霖点点头,“这个我说了不算,不过应该是可以的。”
顾骄阳毫不迟疑的点头,“好,我愿意。”
此后,顾骄阳就在还没弄清国安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庞大组织之前,就已经进入了这个改变他一生规划和命运的地方。
也在不久后,顾父还是由于长期吸烟导致身体素质太差,伤情太重,未能痊愈,病逝于军区总院。
但顾骄阳丝毫不曾后悔,在国安部,他找到了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归属感,这里的每一位成员都是他的家人,在长时间的肉体与精神的严苛锻炼下,青年们互相产生了亲情和友情,在一次次保家卫国的秘密任务中,他们生死相依,亲如兄弟姐妹。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以为已经彻底斩断了的感情,却还留着深入千里的根源。
他们打架的那天过后,雨过天未晴,大多的灰色雨云还在头上悬挂,软绵绵颤巍巍,像是随时要掉下来一样。
康炙禹一夜没睡,盯着两个大黑眼圈。
使劲儿搓了搓滚了一夜的乱发,抱住头坐在床边,手肘支在膝盖上。
康炙禹心情烦闷的就像外面的天气一样,阴郁的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他惊讶于顾骄阳对自己的感情,打死他也想不到会变成这样,他直觉应该躲一躲,可是现在觉得,即使不躲,人家也不会再来找他了。可一想到这,他就更烦了。
明明都好好的,一起打打闹闹说说笑笑,青春的汗水挥洒在友谊的路上不好吗,为什么要生出这么微妙难以预测,难以选择的感情的。
之所以难以选择,是因为他看到顾骄阳的倔强和骄傲,即使满身伤痕也会走的潇洒,他有些心疼,也许不是有些,是很多,可是,那是基于他们是非常要好的哥们儿,互相信任,互相依靠。
他不想让这种情谊丢掉,他和顾骄阳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了?见面装作不认识?
他还真舍不得。
使劲把手指插进头发里,康炙禹纠结的脸上一片黯然,紧皱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不行,总得把话说清楚,他明天就要走了,难道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断交了?
康炙禹霍然起身,长腿一跨,往门口走去。
把车停在顾骄阳家门口,纠结着要怎么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他还冒着被抓进去的危险无照驾驶来找他。
肆虐一夜的大雨过后,榆树叶被风吹的一片一片落下,粘在车顶上,微风拂过,毫无所动。
‘当当当’慢慢走到门口,抬手敲了几下门,没人应。
‘当当当’又接着敲了几下,等了一会,还是没人应。
这么早能去哪,难道是没起床?不会,顾骄阳的作息他清楚,如果上学他会每天早上准时六点起床,上班也一样,所以即使放假,他的生物钟也不容许他睡懒觉,准的人神共愤。
又敲了好几下,还是没人应,康炙禹以为是早上出去了,便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由于他人身高腿长,坐下后脚必须放在隔着三个台阶的下面,姿势很不舒服。
这样等了差不多一个上午,康炙禹从开始的不耐烦,后来到疑惑,到最后的担心,心中百转千回,思绪纷乱。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喂,爸。”
对面传来老父亲深沉的吼声:“你他妈去哪野了,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今天就要准备好体检,明天就要……”
康炙禹揉着抽痛的额头,“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
挂断电话,康炙禹紧皱着眉头,转身朝墙壁狠狠踹了两脚。
就这样结束了?没有机会再说明白了?还能否再见?
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康炙禹腮帮子抽搐着。
好,那就再见吧,顾骄阳!
再见面时,时移世易,谁也不会想到对方会有怎么的人生遭遇。
一辆擦洗的铮明瓦亮的小切诺基,传出了幽幽纾郁的歌声。
关掉耳机,拔掉钥匙,一双线条修长笔直的腿迈出了车门。
当他的脚刚一落地,猝不及防的‘砰’一声枪响,一颗极飞的子弹从他的耳颊边际擦过,顾骄阳迅速就地掩蔽,借着黑夜的掩护,快速闪到车后,拔出手枪。
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想必对方是有备而来。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也能将对方的来历猜个八九不离十。
十丈之外,一处没有一丝光线的隐秘楼顶,一个全身埋在黑夜里的颀长身影,驾着一挺通体混黑的JS05式12.77毫米狙击步枪,瞄准镜紧紧地咬着对面一座摩登大厦的中间楼层,埋伏着的暗杀枪手的脑袋。
顾骄阳将弹夹撞上,等待着对方第二发射击的到来,好借此来判断对方埋伏的位置,争取一枪解决。
半晌没有动静,顾骄阳冷笑,这杀手是个近视眼儿?难不成自己还得站出来给他当个活靶子瞄?
顾骄阳刻意往车外晃了半边身子,露出一只胳膊,果然。
‘砰!’第二声枪响起,顾骄阳以极快的速度闪出车后,对着发出射击的方向砰砰砰放了三枪,但基本都打空了,对方也立马还击回来,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顾骄阳显然趋于弱势。
时值半夜,最好的会合与暗杀时间点。空旷的老旧街道十字路口没有任何行人,距离他停车的位置和街道对面大约二十米左右,他即使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也会将自己暴露3-4秒的时间,而就这短短几秒钟,也足够暗杀人员要了他命。
可是就在此时,路口处晃悠出几个身影,高矮胖瘦大小不一,嘴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这种声音仿佛是把人类的喉管撕裂之后爆发出来的,极其的嘶哑可怖。
顾骄阳暗道不好,刚才激烈的枪声将潜藏在周围的异变病毒感染者全吸引了过来。
他靠在车门上,左右顾盼,发现涌出的感染者越来越多,而且,枪声吸引的不止是感染者,还有很多异变了的家畜和怪物,各种奇形怪状的身影拐出街角,寻寻觅觅地朝着他的方向集中过来。
那么,现在的情形是打死也不能再开枪了!!
可是,就算他不开枪,对面的杀手也会趁机开枪,不能直接打死他,也会借这些异变怪物弄死他。
左右的危险系数差不多,正当顾骄阳被人墙围堵的难以突破,犹豫不绝之际,他忽然听到一声另一种拍频率的枪响,紧接着,他的腕表突然传来了信号。
顾骄阳用指尖轻轻在表盘上一触,凑近耳际,里面传来了刻意压低变调的声线,“骄阳,回来吧,解决了。”
闻言,顾骄阳一愕,周围的感染者异变怪物纷纷被那一声枪响给引走。
“是。”
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抬起脚朝着前方跑过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对面街道的夜色中。
地下负一层,一道灯光明亮却十分冰冷的长廊。
顾骄阳熟门熟路的穿过一道又一道门卡,直到尽头的一个房间,他触动了门边的屏幕显示器,把自己的眼睛贴了上去,门锁‘咔嚓’一声自动打开。
屋内站着一位身材瘦高,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下巴上浓密的络腮胡子,看出来几分饱经风霜的沧桑感,脸色黝黑,有点秃顶,看见顾骄阳站了起来,笑道:“怎么样,外面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比前几天更严重了。”
顾骄阳同他点点头,一边卸下自己手上的腕表,一边如实答道:“是的,比上个月那场大雨过去之后,所有生物的异变速度更快了。”
男子点点头,接过他的腕表,打开侧面只有两毫米的边缘,用指甲夹出一块比甲盖还小的银色芯片,“辛苦你了,刚刚在外面偷袭你的是R本跟踪你的杀手,我已经让人帮你解决了。”
顾骄阳一愣,还没太反应过来,“谁?”
“我。”
声音未落,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门口,进来的人穿着一套深绿色的迷彩服,袖口撸到手肘,露出一截划着几道疤痕的黝黑的小臂,左臂上的红色徽章鲜艳似血,再往下看,脚上蹬着一双黑皮陆战靴,靴上沾满了污泥,想必他所走过的路必不会平坦。
那人腰束武装带,手持狙击枪,眸色深不可测,唇角微微上扬,五官俊朗英挺无可挑剔。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中年男子热络的招呼着他,把人拉了进来。
“这位是咱们XX军野战旅新晋的康团长,这位就是我们国安部特工一组的组长,顾骄阳。”
在看清那人面容的一瞬间,顾骄阳如同被一记响雷兜头劈下,彻底傻了。
十年,近十年的时间,这个在午夜梦回中在他脑海中进进出出来来去去的男人,居然在世界末日的档口出现在他眼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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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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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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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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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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