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女子的呼唤声很轻,却越过高墙厚壁那倾泻水声,真切的落在这整个寂寥庭院里。
“你的身子骨不好,淋了雨会得病的。”跪在雨幕中的那个清瘦的背影,看得清颜眼神一凛。
清颜撑着伞,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伞外面,她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了不少。
“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你这又是何苦?老爷和夫人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他们会心疼的。”清颜的叹了一口气,那明亮的双眸带着隐隐的担忧和愧疚。
跪在地上的女子并没有理会,地面因为凉,显得格外萧索。
清颜蹲下身子,直接与她对视,点燃了手上的蜡烛,那火光轻弋摇晃温暖而落寞。
一个人,一支烛火,温暖而又落寞的诉说。
一直木然的女子忽然有了几分动作,捂着嘴仿佛在呕。
清颜借着微弱的烛光瞥见雨水里渗出的血丝,有些慌乱。
“以安你怎么了?”清颜心下不安,手下不觉加重了几分力气。
“我没事,只是有点恶心。”苏以安想扯开嘴角冲她笑笑想宽慰她,嘴角却又吐出了几丝血丝。
“那样的男人值得你这样糟蹋你自己吗?”清颜黑了脸,在那微弱烛光照映下却脸色苍白。
她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仪式感罢了。
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
我折去那一身性情,丢弃那一身傲骨。m.xiumb.com
在最美的年华,遇见爱情。在最好的年华,生命飘零。
帝王之爱,看似深沉,实则浅薄。
到头来,就得了个笑话的立场,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不折不扣的笑柄。
“我苏以安在这世上早已没有立足之地。”她的嗓音带着虚无缥缈的凄凉,目光犹如无根的浮萍无依无靠。
“你醒了?”
“一个傀儡而已,哪用的着休息?”苏以安脸上的表情木然。
“据说傀儡日久天长也能修得人心。”宋琅懒懒的倚在宫墙上,张望着外面的一切。
两边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类似于哭声的声音,那雨来得迅猛,却也离开的快。
原本热闹的街道,只有悲凉如水的月光照映着,是个很寂静的夜晚。
那人心浮动,也不能打破这份寂静。
“你说世人明明都知道这高处不胜寒,可他们知道仍是前仆后继的出现。”沉默了片刻,宋琅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
“大概他们认为这里能够实现他们所有欲望吧!也对,人心皆有所求,又有谁能抵挡得了这朱墙翠楼,奇珍异宝。”苏以安说完这话,反倒自己低低的笑了。“哪怕这条路是以血为路,以骨为梯所铺的。”
一帝功成,何止万骨枯!
这场权利的游戏,绝不会有永远的胜利者,所有的荣华富贵,恩怨宠辱,最终不过化为尘土,归于笑柄而已。
细看之下她的脸部表情很僵硬,流露出的表情也只有微小的弧度,让人有些猜不透。
她自小聪惠,却无法猜出面前的女子所求为何?
“怎么想起今天的事了?”宋琅低头看了一眼苏以安。
她的眼睛很美,只是那样的忧郁,那样的低沉,如同堆在天空的乌云。
眼睛不会骗人,是真实的。
“你有十足把握能救出他们吗?”后知后觉的难过向她袭来。
她紧紧咬住了下唇,一丝血丝渗了出来,仿佛这样做才能让她觉得自己心里的疼痛少几分。
“没事别乱吐血,番茄酱都快不够用了。”宋琅翻下墙,伸了个懒腰。“你明天等着看吧!”
宋琅将苏以安的残魄放在了她做的桃木傀儡之中,除了表情有点僵硬之外,其它的地方都很正常。
残魄,顾名思义,残余的魂魄因为生前的执念而留下。
这缕残魄所执的便是苏家一家老小的生死。
“我信你。”苏以安神色黯然,那手在隐隐的发抖。
那一刻,宋琅不知为何想到了她刚见苏以安的那时候,她眼里有隐忍不发的水汽,虽然慌乱,却看着她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微笑。
“在那之后,你是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是离开?”宋琅鬼使神差就问了苏以安这句话。
明明她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快要结束了。
“我说过了,这世上早以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废后?罪臣谋逆之女?我不过是一缕苟延残喘留在这世上的一缕残魄罢了。”苏以安的表情平静,望向那一片桃花。
桃花凋谢了,枝头残留了几片花瓣,仍像跳动的点点火苗。
梦里相遇与分别交错,引得多少人哀哀一叹。
“我以前一直以为困住我的是这高墙,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作茧自缚。”精美的脸上一点点描出好看的笑意,只一勾唇便醉倒了刹那芳华。
“夜深了,小心着凉。”清颜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苏以安系上。
苏以安并没有感到寒意,只是那清颜解下来的披风还带着她身上残留的体温,她突然就感受到了那份彻骨的寒意。
“阿颜,我想离开这。”深邃如夜的眸子里一片淡漠。
“我帮你。”清颜失魂落魄的倚在冰冷的墙上,刺骨的雪花落在她的眼角慢慢融化,仿若眼泪。
“你现在后悔还来的及。”苏以安伸出手去接那纷纷的雪花,那雪花并没有在她手中融化,而是在她的手心静静的躺着。
“清颜,无怨无悔。”跪在地上的清颜闻言抬眸一笑,明明是个娇弱纤柔的美人,说出的话却坚如磐石。
“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再在这待会儿。”一双看透了尘世的双眼泛不起任何的波澜。
清颜转过头去看,花林深处,可见一个与雪同色的身影,淡薄却又坚韧。
“你怨吗?”不知何时离开的宋琅又悄然的出现在苏以安的面前。
出现如同鬼魅,行事也诡异。
已经有赶早的虫子开始鸣叫,悉悉索索,悉悉索索的打破了那份宁静。
“怨吗?这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若我当初选择的不是这条路,也不会是这般结果。要怨只怨自己,太过天真。”她唇边的浅笑仍在,只是难掩深深悲凉。
看着融在笑容里的苦涩,她的心里怕是也怨的吧!
回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生活在过去,存在于现在,却能影响未来。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清颜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跪在我的面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眼眸深处的深邃凄迷,乌亮的眼睛看起来皎洁的就像月光。
那年,我的弟弟死了,他是我们苏府的唯一希望和寄托。
爹娘一直把他当眼珠子护着,生怕他受一点点的伤害。可在爹娘那堪称严密的保护下,他还是死了。
这件事情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却无一例外都保持了沉默。
理由很简单,他们不敢。不敢得罪那高位之上的人,亦不敢以自己的性命相拼。
面对死亡的威胁,他们选择了背弃了自己的良知。
那时的她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肩负起,代替成为苏府的寄托和希望。
“求求你们,我愿意为奴为婢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门外的叫声引起了苏以安的注意,但她也并没有前去凑热闹。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不值得浪费自己的时间。
门口的叫声弱了许多,苏以安以为那人已经离开,没有放在心上。
“求求你了,你不要赶我们走。我弟弟受了寒,烧的正厉害,你发发善心就算给我一碗水也好。”
她强迫自己稳定心神,门口却又传来一丝气若游丝的喊叫。“求求你们,帮帮我弟弟。”
苏以安觉得自己的血气上涌,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是苏以安第一次见清颜的样子,那时的她不叫清颜,是她的父亲帮她改的名字。
很简单,给你饭吃的人,总是有一种权利。
“我愿为奴为婢,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绝不后悔。”那时的清颜瘦瘦小小的,脸上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从那以后清颜就成了苏家暗卫的一员,成为了苏家的一个小小的影子。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你许诺过什么不是吗?她从头到尾想要的只是保住她弟弟的性命而已。你们从一开始就是彼此利用的关系,又谈何背叛?她想要活下去,想要让自己的弟弟好好的活下去。你想要得的不过是一份冰冷的慰籍,可笑而又愚蠢的念头。”宋琅摘下一枝桃花,面容显得冷淡。
不被风头大势所左右,不因荣华富贵而变迁的情感。
虽沧海横流,唯恒然不变。
在这个即将破晓的黎明,孤独而清越的鼓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真正的朋友,是能够伴你度过寂寞、孤独以及沉默的那个人。哪怕掺杂了她个人的私欲,那份真挚的情感也不容得你如此的糟蹋。”宋琅轻巧的翻下墙,语气里流露出几丝倦怠。
苏以安想起了陪伴了她十几年的清颜,手指微微颤动。
清颜她把自己最好的年华全部投入到自己的身上,不求一丝回报。
只有岁月的沧桑,才能淘尽一切污浊,扫清人们眼帘上的遮盖与灰尘。
“我想去大漠看看。”就像初冬第一缕薄雪,含着若有若无的凉。
苏以安呢喃自语,静立片刻后,缓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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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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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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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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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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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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