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怀信头一次一身严肃的官服,来到夏瑜面前欲言又止,身后跟着两个同是办差的衙役,手里有锁链。
夏瑜看这架势,明白了大半,冷哼一声。
“抓我来了?”
佟怀信低着头,沉默了一阵,才瓮声瓮气的开口。
“洋枪队是中堂大人的命根子,你千不该万不该动那位威大人。”
“威大人?他也配?那你去问问中堂大人,被炸死的七个弟兄怎么说,在前线缺衣少粮的战士怎么说,要不守临台的重任何不干脆就全权交给他洋枪队,要人卖命什么都没有,还要一个劲儿拖后腿,卖国求荣!”
“小点声!”
佟怀信被夏瑜这番义愤填膺的言论吓得不轻,瞪着眼睛,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她嘴叫她小声点。
“你就委屈几日,到时候见了中堂大人,我会竭尽全力的保你,最多也就是在押几日,倒个歉,给那威克多出出气。”
“我凭什么给他道歉?他就是个吸血虫,就算我愿意,你问问校场上所有夏家军的兄弟们答不答应?”
“佟怀信,我算看透了,你出去喝了几年洋墨水,把国人的骨气都给喝没了!!我夏瑜把话撂在这儿,他中堂大人,要抓便抓,悉听尊便,要想我给那洋大人磕头道歉,门儿都没有!”
“只是有一条,”夏瑜话虽说的强硬,但最后一句也是明明白白,以朋友的身份来请求。
“能不能等这仗打完了,再押我去见中堂大人,这个忙你应该可以帮的吧?”
夏瑜头先发话,虽然说的难听,佟怀信并不计较,他只担心夏瑜的处境,也知道她这样的脾气,让她在达官显贵低头认错,怕是不可能了。
“好,我答应你。但是打仗这事儿,你不要多费心了,有我在,临台我一定死死守住了,为了所有的江南百姓,也为了你。”
佟怀信的深情让夏瑜不自在。
他原本带人要拘了她,是想送到后方安全地带,远离事非。
只是她一开口,他便放弃了一切的念头跟计划,他是一定劝不住的。在她面前,他的格局跟眼界反而显得有些小家子气,让他自惭形秽。
“小姐,人摸上来了,东南方向!”
一直密切监视前方局势动态的李参将,按刀急匆匆来报,见佟怀信一副抓人的架势,马上拔刀出鞘,拦在夏瑜面前,警戒。
“佟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李叔,误会了,佟大人不是那个意思。眼下军情紧急,应对要紧。”
说罢,夏瑜急急转身,快步下到炮台之下,先行一步。
李参将,并没收起对佟怀信的芥蒂,依旧一脸戒备。xǐυmь.℃òm
“佟大人,我李敢一介粗人,不懂什么君亲天地师,夏大人还有小姐,于我都有莫大的恩情,我李感没齿难忘。所以,”
李敢手中的刀完全出了鞘,在佟怀信三人之间来回的比划的一圈,明晃晃的警告。
“不管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敢动小姐!哼!”
这刀光一闪,削得佟怀信耳后一绺儿长长的鬓发,应声落地。
随后,李敢扬长而去。
佟怀信苦笑,这是结了仇了,怕是以后跟夏家军的关系都要搞僵了。
夏瑜刚下城楼不久,正遇上大批的车队进城,为首的正是她翘首以盼的大力。
“师父!”
“大力!”
许久未见的大力,关键时刻终于现身。
夏瑜惊喜,尤其看到他身后带了众多的小车,风尘仆仆,脚上的草鞋几乎烂了一半,半只脚掌露在外面。
多亏了大力还有一众义气的江湖朋友的鼎力相助,也多亏了宁绥全城的支持,筹措的大批物资,才得以安全到底临台城。
“师父,您看我把谁带来了!”
大力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拽出一个精瘦的男人,肋骨分明。
“大,大小姐……”
这男人有些局促的不好意思,完全没有之前作为一方头目的气势。
“你是,狗子?!”
夏瑜惊讶,忙在他身后寻找起来。
“我大哥呢?我大哥也来了吗?”
“我被大哥赶出寨子了,他非要跟那个挨千刀的狗东西营田池一合作,带着弟兄们投靠了会日株社,我不乐意。”
夏瑜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她叹了口气,一代绿林好汉最终免不了踏上卖国之路,心里唏嘘着,拍拍狗子兄弟的肩膀,鼓励并认同他的决定。
起风了,队伍有条不紊的集结着,源源不断支援东南方向。
手中的火把,越燃越旺。
“如何?”
李敢随意揪住一个满脸乌黑负伤而下的军士。
“悄没声儿的摸上来不少,动作也快,刀法凶狠,干净利落,不像一般的浪人,弟兄们吃了不少暗亏。”
“狗n养的!”
李敢爆了句粗,抢了一名枪手的枪,气势汹汹冲到最前沿,刀兵相见所在,先是万夫莫开的站定开枪,射杀了几个嚣张的,引起一部分浪人注意之后,随即就用这硬邦邦的枪托直接抡倒了几个,厮杀声不绝于耳,近乎肉搏。
夏瑜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以为的会是大军突进,一直还担心应对的人手不够,没想到又是同往常骚扰沿海百姓的手段一样,使阴招,那让佟怀信费尽心思,累死累活设计的钢轮发火的装置,根本发挥不了大的作用。
不过没关系,守城她已经有了些许经验,一回生二回熟。
“大力,把咱们的家伙都抬上来,今天我就要让这些个不识好歹的琉岛猪,见识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有去无回!”
“好嘞!”
大力轻车熟路,先是从那其中一辆小推车上呼啦刷拉,扯下一条硕大无比的铁链子,这链子粗的很,双手去握都合不拢,平日里应该出现在港口码头,一般人也轻易抬不动它,大力如今却耍的虎虎生威,一条银蛇泛着金属的光泽,似乎还比一般的更亮堂。
那是浸润在火油里过的。
有这大铁链子加身,那是“方圆十里”无人敢近身,大力扫人,或者将人打落失足,比比皆是。
他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到了这些浪人源源不断登陆的源头,用那大铁链子当做拦路虎,挡住了去路。
很快,大力就成了群起攻之地对象,李敢也配合,一枪一个,慢慢上膛,为大力解决所有麻烦。
“接着!”
眼看着大力一切搞定,夏瑜远远抛过一个火折子,叫他稳稳接住。
他好不犹豫地打开,转身扔下那手中最后一小截的铁链子。
微弱的的火花在接触到铁链之后,顷刻间吞噬了整条铁链。
夏瑜趁势,吩咐众人将自己刚研制的小型竹筒火药,点燃引线,马上投掷出去,噼里啪啦的一阵,很快扭转了局势。
直到天方泛起鱼肚白,这场战斗才在硝烟中结束。
现场无声。
没有人来得及庆祝胜利,只有精疲力尽东倒西歪,靠着坐着原地睡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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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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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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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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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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