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明达连忙摇头,“小叔公下狱,东城族里的人整日拿连坐吓唬咱们,祖父为了安全起见,便让二叔和三叔,护送家里人去了乡下的庄子,祖父只带着我爹去京城,当时宅子里是空的,没有人,所以下人们是不知道的。
后来我爹去完县买下一块地,祖父带着我爹和二叔三叔连夜出城,把小叔公悄悄葬了。
所以这事,二叔和三叔肯定是知道的,二婶三婶想来也知晓,至于我娘,当然也知道。
小时候,胡妈妈常常用那个院子吓唬我,说我若是再淘气,就把我关进小院子里,让鬼来吃了我,我和明雅都被她这样吓唬过,小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长大以后渐渐就知道了。
我和明雅知道,二房和三房的孩子想来也知道,所以他们过来,也从不到那个院子里玩,吴丽珠经常住在府上,却从不会住到那个院子里。”
明卉笑着摇摇头,大太太把她安置在那个小院子里,是想让小叔的鬼魂来吓她?
明卉见明达依然一脸歉疚,笑着说道:“没事,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我是小叔唯一的侄女,他舍不得吓我的。”
冬日的阳光下,女孩子的笑容明媚耀眼,明达有一刻的恍惚:“你救过我,我其实是感激的......”
明卉冲他挥挥手:“嗯,我知道了,回吧!”
明达怔怔,缓过神来时,只看到一角素色的裙裾消失在青灰砖墙的拐弯处。
明达有些悻悻,他甩着衣袖转身走出慧真观。
临来之前,他还想去看看慧真殿,不知道慧真仙君的神像让不让外男进去瞻仰,可是现在,他一点闲逛的心思也没有了。
可是明达也不想回家,他心里有些堵,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心堵,就是不想回去。
回城的路,明达走得很慢,直到天色全黑,他才来到城门外,见城门已经关了,明达忽然很高兴。
同来的阿旺忙道:“大少爷您别担心,小的去和守门的衙役说说去,这面子说不定能给的。”
保定府毕竟不是京城,城门口管得没有那么严。明家虽然没有人在朝为官了,但身为乡绅,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可明达却一把拉住了阿旺,没好气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城门关了,那就明早再进城便是,家里见我们迟迟未归,想来也猜到是误了进城的时辰,不会担心的,你现在去找间客栈,我们借宿一晚。”
见明达这样说,阿旺只好作罢,想来是大少爷在家里关得太久,好不容易有机会出门,就不想回去了吧。www.xiumb.com
阿旺没再提进城的事,主仆二人带着两驾骡车,掉头去寻客栈去了。
走了三四里,路边便有一家小客栈,阿旺先进去,很快便有两个伙计出来,引着车把式牵着骡车去了后面,明达进了客栈,阿旺已经要了客房,明达却没有急着上楼。
客栈大堂里摆了七八张桌子,已经坐了几桌客人。
明达原本就是个爱热闹的,这两个月在家里冷冷清清,看到大堂里觥筹交错,他忽然就不想回房间去吃饭了。
“就在这里吃吧,开两桌。”明达一边吩咐阿旺,一边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伙计拿了菜单过来,已出七七,不用茹素,明达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壶酒。
点了菜,要了酒,明达的心情却好多了。
阿旺要留下侍候,明达大手一挥:“你和他们去那桌吧,累了一天,就不用侍候我了。”
阿旺也饿了,没有多说,谢过明达就去和两个车把式一起吃饭了。
饭菜端上来,虽是城外的小客栈,但是几道小菜炒得有滋有味,可能是在家里被关得久了,许久没有吃过外面的东西,明达觉得这一桌的酒菜,堪比佳酿佳肴,竟是他这些日子吃过得最美味最舒适的一顿。
他只顾自斟自饮,忽然感觉眼前一花,抬头一看,桌旁多了一个人。
明达已有了几分醉意,他揉揉眼睛,觉得有些眼生,可看着并不讨厌。
“不拼桌......一边去......”明达不耐烦地挥挥手。
那人三十多岁,气质儒雅,穿着藏蓝直裰,外面披了件浅蓝色的棉斗篷,像是一位读书人。
“不知这位公子,可是西城明家人?”
听到“西城明家”,明达清醒了几分,他没有忘记,现在还是孝期,他可以小酌几杯,却不能在外面醉酒。
明达挺挺胸膛,道:“在下明达,先生高姓?”
读书人微笑:“在上姓闻,单名一个昌字,曾经与明大少爷在诗会上过一面之缘,明大少爷贵人事多,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诗会?
明达已经不记得自己参加过多少次诗会文会了,这个姓闻的在诗上见过他,也不足为奇。
“闻兄看着比我年长,想来是与杜五爷他们一起的吧,难怪我一时没有认出来,不过我倒是常去杜二公子的诗会。”
杜家也是保定府的书香门第,杜家二老爷,如今是国子监祭酒,明达口中的杜五爷,但是杜祭酒的堂弟,杜二公子则是杜祭酒的侄子。
这两位身边各有一群读书人,围在杜五爷身边的,多是一些三四十岁屡试不第的秀才,而和杜二公子一起玩的,则是如明达这般年少多金的富家公子。
因此,明达看到闻先生的年纪,便猜到他是和杜五爷认识的。
闻昌哈哈大笑,道:“明大少爷年少聪颖,闻某本想卖个关子,没想到却被你三言两语就识破了,来来,小二,把我的酒菜拿到这桌来,我与明大少爷痛饮几杯!”
没想到这位闻先生还是个性情豁达之人,明达心里原本的那点烦闷随着闻昌的笑声,也荡然无存。
闻昌学识渊博,见多识广,明达很快便折服了,一个三十多岁的读书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几杯酒下肚,便已经成了忘年之交。
“对了,明大少爷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里饮酒,莫非也如闻某这般,是出城访友的?”闻昌问道。
“那倒不是,我尚在孝期,哪能如闻兄这般闲适,不瞒闻兄,我是送长辈出城,没想到误了时辰,被拦在城门外面,只好在此借宿一晚。”明达说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闻昌想再问几句,可是明达却绝口不提他送那位长辈去了何处,这时阿旺走了过来,提醒道:“大少爷,时辰不早了,小的服侍您上楼歇息吧。”
闻昌笑着起身,对明达说道:“是啊,时辰不早,改日再聊吧。”
说着,叫过伙计,抢着付了帐。
明达跟着阿旺上楼,回到屋里,关上门,阿旺埋怨道:“大少爷,小的看那位先生不像好人,他一直在套您的话呢。”
明达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是什么都没说吧。”
楼下,闻昌看了看通向二楼的楼梯,和坐在另一桌的一个人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客栈。
一辆马车停在官道旁,闻昌上了马车,另一人则和车马式坐在一起。
车厢里,已经坐了一人。
闻昌一扫刚才的端方,斜靠在车壁上,说道:“这个明达,嘴巴还挺严的,我白白搭上一桌酒菜,却连一句有用的话也没有套出来。”
“他送他姑姑去慧真观,事关家中女眷,又是长辈,自是不会随随便便告诉你一个外男的。”那人冷冷地说道。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让我去找明达套话?”闻昌坐起身子,一脸的不满。
“那是你太笨而已”,那人声音里没有温度,“他带了两驾骡车,还他自己却是骑着马的,说明骡车里要么坐的是女眷,要么就是他的长辈。
而明家还在守孝,上至明大老爷,下至明家的小孩子,现在都不会贸然出府,读书人最爱面子,孝期里能够正大光明出门,又不怕被人指责,要么是去祭坟,要么就是去寺庙道观祈福做法事。
明老太爷是修道的,所以明家给他做法事,也只会是去道观。
明达一行显然是早晨出来的,保定城外当天就能来回的道观,只有慧真观。
明达带的两驾骡车中,其中一驾骡车里熏过香,至今还残留着味道,说明那里坐过女眷,而另一驾骡车却没有车厢,只是堆着一些油布,说明这驾骡车上是用来放箱笼的。
若只是去上香,不用专门用一驾骡车来拉箱笼,既然带了这么多的行李,那就是要在道观里住上一阵子了。
明达现在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说,他陪同前去的女眷,已经在慧真观里住下来了。
而明家的女眷当中,能让明达陪同去道观的,除了明大太太和明达的妹妹以外。还有他的姑姑。
明大太太是当家主母,自是不能长居道观,那就只有明达的姑姑和他的妹妹了,这两人之中,前者的可能更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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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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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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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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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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