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霍誉则是在次日上午,才看到明卉的信。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的小姑娘,不仅聪明,而且能干,最重要的,居然写信给他了。
当然,明卉是以合作者的口吻写的这封信,但霍誉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其实夫妻之间,也是彼此的合作者,共同经营一场婚姻,一个家庭。
他叫来闻昌,说道:“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亲自去一趟永平府......”
从京城到永平府五百余里,十五天后,闻昌返回京城,带回宝芳签字画押的口供,他没有带宝芳一起回京,因为宝芳已经残疾了。
那个可怜的女人,听信族婶的话,将刚满周岁的儿子托付给婆婆,自己跟着族婶去了京城,起初,族婶说要介绍她给大户人家做仆妇,可是到了京城,却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把她卖给开暗门子的刘婆子,刘婆子的女儿前阵子跟着小白脸跑了,手里正缺给她赚钱的人。
宝芳在三石头胡同做了整整十年,从十七岁做到二十七岁,给自己赎了身,带着这些年辛苦存下的银子回到家里,万万没想到,族婶为了隐瞒卖掉她的事,在村里造谣说她跟着野男人跑了。
宝芳身上的银子被婆家人抢走,她被打折双腿扔在路上,被一个老光棍捡回家里,那老光棍四十多了,脸上有麻子,但为人还不错,宝芳的腿好了以后也落下残疾,两人便凑合着一起过了。
闻昌擅画,他根据宝芳的描述,给当年的那个人画了一张肖像,这张肖像已经得到宝芳的认可。
根据宝芳所说,那人三十五六岁,自称姓钱,让宝芳叫他钱爷。
钱爷不喝酒,也不赌钱,甚至不好女色,他在宝芳家里住了一个月,却没动宝芳一手指头,他给宝芳二百两,要求是这一个月里,宝芳不接客,对外只说是被人包了。
钱爷甚至不吃肉,饭量也小,吃得最多的是清粥小菜和素包子,素包子里不能有葱花,也不能有鸡蛋。
钱爷喜静,也爱干净,他住的那间屋子,每天都要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上铺的青砖,每天都要用清水擦拭,除了打扫卫生和送饭,钱爷住的屋子不允许宝芳进去。
钱爷屋里熏着香,是檀香,有点像寺庙里的味道。
钱爷出手大方,他除了给宝芳二百两的住宿银子,平日里的一日三餐,也另给了银子。
那一个月里,除了宝芳以外,钱爷只见过胡大富,和何文广送来的那些孩子,就连何文广,每次也只能站在院子里等着,他连钱爷的头发丝儿都没能见到。
霍誉细看那幅画像,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他看向闻昌,闻昌知道他要问什么,摇摇头:“我肯定没有见过这个人,我记性好,但凡是见过的,一定会有印象,当然,在街上擦肩而过的不算啊。”
这些天,霍誉并没有闲着,骁旗营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军饷高又清闲,每天上午操练两个时辰,下午便没事了,做将官的不用每天早起带兵操练,他们轮流当值,霍誉每个月只需当值十天,余下的二十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因此,霍誉有很多空闲时间,他回过几次京城,这些年来,他早就有了自己的人脉。
没过多久,他便在飞鱼卫的旧档里看到了吕迁的名字。
吕迁,孤儿,八岁时于高阳城被师君已收养,因其聪明伶俐,甚得师君已喜爱。师君已进京时,吕迁便已经是他的内室弟子。
师君已死后,吕迁便失踪了,先帝曾派飞鱼卫追查过吕迁下落,然而吕迁却如阳光下的水珠,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年前,飞鱼卫查到桃源县九龙观里有一名姓吕的道人,肖似吕迁,这名道人名叫吕志凡,无论是年龄,还是他到九龙观的时间,都与吕迁相符。
然而,还没有等到飞鱼卫出手,吕志凡就死了,采药时跌下山崖摔死了,道观里找到他的尸体时,尸体被找到时已经被野兽啃咬得血肉模糊。
这便是关于吕迁的最后线索。
除了查吕迁,霍誉还查了蛊术之事,但正如他之前便知道的一样,京城、乃至南北直隶都没有过蛊术害人的记载,或许有,但受害者并不知道自己中蛊,因此只是当成了怪病。
闻昌回到京城的当天,纪勉便把霍誉叫了过去。
“看来你在骁旗营很闲啊。”纪勉冷冷地说道。
霍誉知道,这事瞒不住纪勉,他这个人,从不会在聪明人面前自做聪明。
“我不闲,只是托人查了点旧事而已。”
纪勉冷哼:“旧事?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这旧事和你有甚关系?”
霍誉一怔,立刻反应过来,纪勉误以为他要查紫霄宫的旧事。
紫霄宫,师君已,事关先帝,那可不是他能查的。
霍誉忙道:“大人,我是在查这个人。”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幅肖像,同样的肖像,闻昌画了三幅,这是其中一幅。
纪勉接过来看了一眼,便把画像扔到桌上,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回事?”
霍誉便把明轩生病,被诊出有可能是中蛊的事说了一遍,他没有提起汪真人,好在最初诊出明轩有异的,是来四时堂坐了半日诊的张大夫。
张大夫有神医之称,家族几代都在南方,很可能接触过中蛊的患者,因此,他能诊出来并不稀奇。
“这张画像上的,便是六年前到保定府找孩子的人,他让当地的混混,在一个月里先后偷了六名五岁男童,前面五个只给了十两银子,只有最后一个出价二十两,六名男童皆是在被偷后的一两个时辰之内送回去,记忆全无,而这个人好洁,喜檀香,不近女色,不食荤腥,却又没有剃度,因此,我怀疑他是道门中人,这才去查了昔年吕迁的档案。”xiumb.com
“保定府中蛊的孩子,是你的小舅子?”纪勉问道。
霍誉纠正:“是内侄。”
纪勉点点头,这才想起明卉是明老太爷的老来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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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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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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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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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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