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定然人如其名,真能定住心神,他说:“大公子说错了,我早已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断了?何时断的?”魏澜故作惊讶。
陆定然压着性子回答:“前些年。”
魏澜满不在乎,继续漫不经心道:“那是我说错了。不过陆兄弟当真是二弟的一条好狗,与二弟一般,心黑手狠。”
“大哥恶心不到我,连我兄弟都不放过?”魏越挑眉,轻笑道,“真就这点肚量?”
“兄弟”二字,明确告诉了魏澜,陆定然也是他魏越的兄弟,是魏澜不容伤害的人。
魏澜自知自己三言两语没法击溃魏越的心理防线,他也不着急,“咳,好。二弟既然都放话了,我便不说什么了。只是陆兄弟这个爹,着实为魏府脸上抹了黑啊!”
他也真有脸在这儿说陆定然的不是!魏越笑笑,不再与魏澜唇枪舌战。
魏夫人威严道:“都是自家兄弟,当真要演一出七步诗来?”
若说与魏越说话时,魏澜的语气中尚且带着一丝想要挣个胜负来的生气,那么他回应魏夫人时的语气则是冷漠地不近人情:“夫人言重了,兄友弟恭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魏夫人向来是知道魏澜与魏越之间不可调节的矛盾,皆因她而起。而她于魏澜,曾经倾尽了心力,甚至为了弥补他,她对魏澜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好。
只是后来,魏越因魏澜出了事之后,她对魏澜更是说不上是亏欠还是怨恨。同时也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两个儿子,一个亲生的;一个虽不是亲生,但胜似亲生,她却一个都没照顾好。
一个比一个,都要更加愧疚。
辰时一到。布施沿路十个摊点,一齐开锅。腾腾的热气在熹微的晨光中渐渐上升、翻涌,扑在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脸上,这是隆冬也驱赶不走的独属于火的温度。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份原始的温度,传递到每一个接过这碗粥的人。布施结束的最后一日,便是新岁伊始。魏府是想以温暖,结束旧岁。
梅津出来便看见这一幕,络绎不绝的人在每一个摊点前领过一碗粥之后,也有人兴致勃勃地挑选了一副对联回去。
这让她感受到了莫大的成就感,那些被人挑走的对联中,也有是她写的一部分。
“怎么样,我说会有人拿的吧。”魏越看着对联一幅幅被挑走,满意地说。
梅津肯定地点点头:“拿了我们写的对联之人,来年定会越来越好!”
魏越嘴角微扬,嗯了一声。
梅津从未来过布施,即便是曾经有巷子里的人闻风而至,她也不曾来。曾经布施在她眼里,除了是能接济穷苦人,但也终究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是无法为这些人带来实质性的东西的。
甚至有些手足健全之人,也趁着这时,来分一杯羹。
但此时她写的对联,与魏越所写的对联一同被这些人拿走,她是亲手参与了这场布施。那么这场布施的意义便不仅在于此了。
这不是仅仅是一场富人对穷人的接济,穷人来占些便宜;而是与众人一同分享,不仅仅是分享食物,更多的是分享众人一致的,对于来年会更好的这样一个愿景。
这些对联,这些粥。希望过了这三日,来年是更好的一年。
所以这大家共度的三日,也是能制造出些意义的三日。
对于梅津而言,还有一点便是,若她早些来此,或许能早些遇见魏越。
“去看看,你的对联被挑走了多少。若是被挑的多,守岁那夜,赠你个愿望。”魏越说。
梅津问:“本就是一件善举,何需公子赠予我什么?我能参与这样一件善举,便是莫大的荣幸了。”
魏越听此言,却笑了:“你才多大,便如此无欲无求了?我同你这般大时,想要的东西,可太多了。”
“公子想要什么?”
魏越却不说自己想要什么,只说:“在我面前,你可以贪心一些。”
贪心一些。她已经很贪心了,贪心到想要了解公子的过去;想要成为,与公子共担风雨之人。
但这话说出来,你还能实现吗?
慌乱间,梅津点了点头,便沿着魏越走过的台阶,走下去。
在经过魏澜身边时,梅津听他说:“初次见面,小弟媳。”但在仔细辨认过之后,又恍然一笑道,“不对,不是第一次见了。”
梅津自听过月牙说过魏澜的事情之后,魏澜在她面前凶狠是可怖,笑更是可怖,无论怎样都是可怖的。
她不喜欢魏澜这幅面孔对着自己笑。
渗人,生怕下一秒就会被他拉下黑窟窿。
“愣什么神?”在梅津失神的一瞬,她整个人便被魏越拉近身边。魏越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吹得她耳根如有毛絮絮挠一样,痒痒的。
刚刚她人站在台阶上,魏越那么一拉,她直直地撞进了魏越的臂弯里。
可这么一撞,梅津的额头却磕到了魏越的下巴,撞得魏越“嘶~”地一声,小声说:“你头挺硬!”
梅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后退几步。
看得一旁地众人懵了,领舍饭的人也纷纷朝着这边看。
【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梅姑娘这额头,得撞肿了吧?】
【公子有点心急啊……】
【下巴疼吧,急猴儿一样】
立刻有人在身后吹哨:“公子,媳妇不是这样搂的!”
陆定然立时冲到那人面前,威胁他闭了嘴。那人拿了舍饭,又看了热闹,高高兴兴走了。
魏澜不禁笑道:“二弟,你如此护着,何必呢?”
魏越不气反笑说:“年轻气盛。”顺带摸了摸梅津撞着的脑袋,问,“疼吗?”
“不,不疼。公子,我不去看了。我,我回去了。”
魏越摸摸下巴,确实有些疼啊……
“头硬心软”
月牙看着自己上一秒还坚信是正人君子的二公子,摸自己下巴,摸着摸着,摸笑了。
梅津走出去没几步,她听到了清晰的一声“姑姑!”这声音略微迟疑,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喊出来的。
她仔细在人群中找了找,才发现表嫂与严澈正排在队伍里,表嫂本想待排到了他们再叫梅津。
可谁知梅津扭头便要走,表嫂便让严澈叫了梅津一声。
梅津如何也没想到,表嫂与严澈会来这领舍饭。
她走到摊点处,给严澈和嫂嫂端了两碗粥:“表嫂,你们怎么也来了。往年,你是不来的呀。”
表嫂此人,最爱面子。放舍饭在她眼里,去了便是承认自己穷,会显得自己不仅穷且志短。
表嫂艰难地咽下这碗粥,说:“这也是,走投无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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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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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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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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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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