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的时候,屋里一片昏暗,他还没有彻底清醒的脑袋恍惚中以为现在是半夜。
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脱离,他的思维就已经自动跳跃到睡前的拥抱。
他看了看身边,吴付阳还在睡,眼睛也埋在被子里。有一缕头发探了出来,在枕头上弯了一个勾。
谢尔伸手够到了那一缕头发,手指轻轻缠绕。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十分。
右手上的防水创可贴边缘湿了一点点,谢尔笑了一下,视线挪到手机上。
他打开微博,熟门熟路地摸到吴付阳的小号里。
最后一条是在他家里,拍了一张他嫂子养的柯基。
说:蠢狗。
手指上缠的头发猛地一紧,紧接着一声轻哼。
谢尔赶紧扭头,想要解开手上缠的头发,谁知道越急越解不开。他撑起半个身子凑过去,把手机放在手下面打光。
他懊恼地看着手指上的头发,又看看已经睁开眼的吴付阳。
尴尬得要命。
“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吴付阳鼻子和嘴巴还蒙在被子里,声音微哑,带着浓浓的困倦,还闷闷的。
谢尔:……
谢尔最近说不出话来的频率越来越高,二十年打嘴仗的丰富经验也救不了他。
“闭眼。”
谢尔下意识地听他的话,闭了眼。
啪的一声,灯亮了。
谢尔睁眼,还是被刺激到了。他眨了下眼,心脏开始自动加速。
“慢慢解吧。”吴付阳轻声说。
他动了下被子,把眼睛也埋进被子里,看样子是想再睡一会儿。
谢尔轻叹了一口气。
偷偷摸喜欢的人的头发,结果把人扯疼了。
这都什么事儿。
他重新凑近,小心翼翼地跟头发奋战。他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结果五秒之后,他解开了。
谢尔:……
说缠就缠,说放就放,不讲道理。真是头发随主人,脾气怪。
他凑得太近,吴付阳头发上的洗发露味道撩得他脑袋晕晕乎乎,鬼迷心窍地勾着刚解开的那一缕头发凑到鼻子下面,轻轻闻了一下。
是吴付阳惯用的洗发露,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是很好闻。
就在他将将把那一缕头发挨上鼻尖的时候,如梦初醒般睁大了眼睛。谢尔迅速放开那一缕头发,还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好,铺在枕头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大合适,像个痴汉。
安置好吴付阳的头发,谢尔重新回到被窝里,学着吴付阳的样子,把脸埋进被子里。
不多时,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拖鞋踩地板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是关门声。
谢尔探头探脑地露出眼睛在屋里看了一圈,没有人,他一把掀开被子,松了口气。
太闷了,不知道为什么阳阳会有蒙头睡的习惯。
他又回想起睡觉之前的拥抱,身体里好像有一只小猫在挠啊挠,偏偏它收了利爪,只用小肉垫在那里蹭,蹭得他心里痒痒。
谢尔在床上打了个滚,摊煎饼似的来回翻面,最后还是耷拉着脑袋下了床。
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窗户打开。
清凉的海风扑了他满怀,他微微仰头,眯着眼睛感受。他难得文艺一回,觉得自己闻到了风的味道——是甜的。
一想到接下来还能在这里待上四五天,谢尔就觉得很开心。
确实开心,忽略这些工作人员,这就是带薪休假。他自认不算个俗人,但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而且,吴付阳也在。
这么想着,谢尔心情很好地吹了声口哨。
“啪嗒。”
吴付阳进来了,正好听见这一声愉悦的哨。
他关了门,慢悠悠走过去,“薅我头发让你很开心吗?”
已经迎上去的谢尔停住脚步,讪讪地摸了下鼻子。
他刚想狡辩,就看见吴付阳手上拿着的一罐可乐,“啊……我就说我好像忘了什么。”
人就是这样,忘了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旦想起来,口渴的那种迫切感便汹涌而来。
谢尔伸手接过可乐,细白的手指扣着拉环,可乐“噗嘶”,发出气体翻涌的声音。
他在这一瞬间想起两人曾经斗智斗勇的无数个片刻,可乐是重要道具。不知道多少次,两人被疯狂摇晃过的可乐淋了一身。当然吴付阳一般不会喝饮料,多数时候都是被迫拿了谢尔请他喝的可乐,然后报复回去。
两人总是乐此不疲地玩这些小把戏,也总是不长记性地被对方捉弄到。xǐυmь.℃òm
他下意识把可乐推远了些,手臂伸得笔直,生怕再次被喷出的可乐殃及。
几乎被可乐挨着的吴付阳:……
“……你别喝了。”
吴付阳伸手拿走可乐,转身坐在沙发上,自己喝了两口。
一般情况下,人在那些时候下意识的举动往往反馈了这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但谢尔这次是真的意外,动作太快,脑子没有跟上,刚好就放到吴付阳身边。
谢尔讨好一笑,“我错了我错了,真是不小心,不是故意往你身上放的。”
他凑过去,伸手想要拿走可乐,嘴上还说个不停,“你看你帅气的眉毛皱的,难喝吧,快给我吧,别伤害自己了,啊。”
吴付阳躲了过去,“问题是你为什么会把可乐推远?”
谢尔在他身边坐下,小声说:“那我不是听见它有声音,怕它喷出来吗。”
吴付阳凉凉地笑了一下,“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给你的可乐一定会喷出来?”
“我……”谢尔卡住了。
以往数次可乐交战,好像每次都是他先开的头,然后吴付阳才会报复回来。
“对不起,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谢尔说着跪坐在沙发上,垂下脑袋,真诚检讨:“我错了。”
吴付阳盯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勾了下唇角,无声地笑,“下次还敢吗?”
谢尔头垂得更低了些,“不敢惹。”
“别撒娇。”吴付阳嗤笑一声,“给你。”
他把举高的可乐放到谢尔眼皮子底下。
谢尔拿起可乐,仰头猛灌,直接一口气喝完。
可乐被称为“肥宅快乐水”是有它的道理的,谢尔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就他本人而言,其实喜欢的是气泡在口腔炸开的感觉,包括冲入喉咙那一瞬间的刺激感都让他欲罢不能。
但平心而论,他觉得味道一般。
所以他喜欢的其实不是可乐,而是气泡水,只不过可乐刚刚好不会过甜,也不会过酸。
谢尔满足地发出喟叹,靠在沙发上微微眯着眼睛,像一只刚吃了小鱼干的猫。
吴付阳视线从可乐罐开口挪到他纤细的手腕上,想起在日本最后一晚,握着他手腕的感觉。
谢尔挺瘦的,但并不弱。相对在娱乐圈里见惯了的那些瘦得好像能被风刮走的艺人,他很匀称。明明个子不矮,骨头却要比常人细上那么一两分。
比如锁骨,比如腕骨。
“咕噜噜~”
空气太安静,谢尔的肚子不甘寂寞地想要引起注意。
“唉。”他叹了口气,苦着一张小脸说:“饿了,早上就吃了三只螃蟹。”
吴付阳起身从手腕上扒下一根皮筋绑头发,虽然养头发的时间不长,但他现在已经绑习惯了,动作很熟练。
谢尔仰头看他,“我有点想吃番茄牛腩。”
吴付阳:“起来去洗菜。”
睡了一觉,谢尔养足了精神,也养出来了一点在吴付阳这里任性妄为的资本。
他翘着唇角,耍赖似的瘫在沙发上不动,“饿得动不了了。”
吴付阳也不回应,绑好头发直接上手,抓了他的手腕,一把把他扯了起来。
触感一片冰凉,吴付阳愣了一下。
谢尔刚要顺势扑到他身上赖一会儿,就见他表情有些不对,他站直身体,急忙问道:“怎么了,抻着胳膊了吗?”
谢尔紧张得太明显,吴付阳突然恶趣味上头,他瞄一眼自己刚好放在谢尔手腕脉搏上的指腹,神情认真:“你……”
看他欲言又止,谢尔更急了,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摸了几下,“是不是啊?疼吗?”
“不是。”吴付阳憋笑,抓着他的手腕抬起来,“就是给你号了个脉。”
谢尔愣了一下,“你有毒吧。”
吴付阳显然心情很好,没有骂回去,笑着说:“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
随后他微微歪了下脑袋,裹着促狭的笑意接着说:“恭喜啊,喜脉。”
吴付阳这人,在别人面前高冷成熟,其实幼稚得要死。
谢尔无语地看了他好几秒,在看清他笑意中几分隐隐约约的暧昧和顽劣时,突然缓了神色,佯装好奇地问:“谁的?”
吴付阳沉默了。
以谢尔将近二十年的经验看,吴付阳这副表情出现的时候就代表着,这一局他赢了。
然而他得意的嘴脸还没有摆出来,就听见吴付阳说:
“号脉可没这个功能,你说是谁的?”
他心脏猛地一跳,脑子里下意识蹦出来两个字:你的。
不等他整理好思绪,吴付阳突然手上使劲儿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两人本来就面对面站着,这一拉,谢尔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他身上。
“说啊。”吴付阳略微凑近了些,眼含笑意,却带着毫不留情的侵略感,审视着谢尔泛红的脸颊和小猫一样不知所措的眼睛。
压着声音逼问:“谁的?”
这个场景迷之像被丈夫抓到出轨的妻子,逼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谢尔一瞬间脑子有点短路。
“隔壁老王?”
吴付阳:……
谢尔:……………………………………
气氛凝固得可怕,谢尔脑回路重新接上正轨,整个人都不太好。
吴付阳面无表情地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尔耷拉着眉眼目送他离开。
和发小搞暧昧不太好,容易跑偏,不利于调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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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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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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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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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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