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付阳没好气地使劲儿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把他头发抓得乱糟糟的。
乔钰凡问:“导演说什么了?”
吴付阳伸手拉了一把谢尔,“说明天一起吃饭的事儿,等会儿导演会找人过来细说。”
谢尔站起来拍拍裤子,吴付阳搭上他的肩膀,“我先去给他弄,你们有不会的可以问魏老师。”
说着两人往帐篷那边去了。
摄影师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两步,就听见吴付阳说:“别跟过来,等会儿就回来了。”
火堆离帐篷不远,路上除了石头,没有什么障碍物。
吴付阳搂着他,走得很快。
帐篷在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地上一片平坦,六个小帐篷整整齐齐地挨在一起,除了魏拾的,剩下的五个长得一模一样。
只有帘子上印的字不一样,右下角印着每个人的名字缩写。
吴付阳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径直往最右边,倒数第二个走去。
撩开帘子,吴付阳蹲着冲他招手,“进去。”
谢尔蹲下去,半个身子钻进帐篷,又转过身,“要脱鞋吗?”
被鱼刺卡着不太舒服,谢尔说话也变了个调,慢腾腾的。
吴付阳皱了皱眉,“先随便蹬掉,弄完再说。”
他没有问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很清楚谢尔是怎么想的。无非是不想在节目上出岔子,不管事大事小,被传出去都会有点麻烦,不如瞒着。既然要瞒,那就都瞒着。
但理解不代表他不会生气,鱼刺卡着听着不严重,但事实上可能会取不出来。万一真的取不出来,他们待在这里今晚肯定出不去,还得等明天,拖得越久越不好处理。
谢尔麻溜地蹬了鞋,钻进帐篷里。
帐篷很小,两个人都睡不下,一个人富余。
谢尔找出手电筒,平躺在里面,吴付阳跪在他头旁边。
“躺好,先枕着背包。”吴付阳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顺出来的镊子,还有酒精、棉球和创可贴。
谢尔手不老实地拍拍他的腿,“你怎么跟导演说的?”
“闭嘴。”吴付阳冷着脸,细致地用棉球蘸了酒精,然后把镊子擦干净。
谢尔手搭在他腿上,盯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张嘴。”吴付阳接过他手里的手电筒,弯腰靠近他,结果后背撞上帐篷,施展不开。
“啧。”吴付阳弯着腰起来,“往中间躺。”
谢尔听话地往中间挪了挪,下一秒,吴付阳直接跨坐在他腰腹上方,然后弯腰前倾。
“张嘴。”吴付阳用拿着镊子的手蹭了一下他的下巴,神色认真。
谢尔呆呆地张嘴,眼睛看着他靠近。
冰凉的镊子挨着舌头,谢尔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吴付阳当即顿住,抬眸看进他的眼睛里,低声说:“别咽口水,忍一下。”
谢尔来不及回应,吴付阳就把镊子探进了他的喉咙。
吴付阳两鬓散落的发丝落在谢尔脸上,发梢扫过他的脸颊,又滑落。谢尔鬼使神差地伸手,把他垂下来的头发挂到耳后。
外面聊天的声音伴随着河水轻灵的哗哗声,穿过岛上湿润的空气,透过帐篷,绕在他耳畔。xǐυmь.℃òm
他像是失了魂,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他挂着发丝的耳后,下颌骨从耳垂下方开始,滑出一条流畅的线条。
吴付阳抽出镊子,直起身子,静静地看着谢尔。
谢尔回神,脸上瞬间染上绯红,“对不起,我……夹出来了?”
吴付阳拿着镊子让他看,“出来了。”
透亮的鱼刺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末端似乎还染了一点粉色。
谢尔吞咽了一下,异物感消失了,他眨了下眼睛,“……哦。”
吴付阳把手电筒放在一边,从外套口袋里抽出卫生纸包裹住鱼刺,然后重新塞进去。
他重新拿了一块棉球,慢条斯理地擦拭镊子,保持着跪坐在谢尔身上的姿势,缓声问:“对不起什么?”
谢尔脸瞬间红了一片,他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嗯?”
吴付阳又问了一遍,“对不起什么?”
谢尔觉得自己现在的心跳就像是被汤姆抓住的杰瑞,剧烈地快要蹦出来,一下一下地撞击胸腔。
他吞吞吐吐地小声瞎说:“没事儿,我以为我拽着你头发了。”
吴付阳停下擦拭镊子的动作,看着谢尔,“是吗?”
谢尔慌乱地别过视线,点了点头,“是啊。”
吴付阳看了他一会儿,又重新开始擦拭镊子,过一会儿又想起来什么一样,低声说:“你说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看见了我在你身上坐着?”
谢尔:!!!
谢尔想起某个搞笑影视剧里的片段,就是帐篷里的影子搞出来的误会。
“卧槽?!”谢尔懵了,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吴付阳轻笑着收起镊子,“你害怕什么?”
谢尔呼吸一滞,是啊,他害怕什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看见吴付阳坐在他身上怎么了。
他没办法反驳。
因为他心里有鬼。
又是漫长的沉默,沉默到吴付阳把东西都收起来,装进口袋里,只剩一张创可贴留在外面。
他翻身下来,“你明天起来把创可贴贴脚踝上,我刚才跟导演说你脚踝擦伤了,得装装样子。”
谢尔扭头看他,表情呆呆的,“……好。”
吴付阳憋着笑,伸手捏了下他的脸,不动声色地问:“需要我帮你弄睡袋吗?”
谢尔眼神恍惚,他摇摇头,轻声说:“我会弄。”
“行,你早点休息吧,我去把东西还了。”吴付阳说完弯腰往外挪,坐在帘子那里穿鞋。
穿好之后,他顺手把谢尔的鞋子收进来,放在角落里,起身离开的时候说:“这个帐篷是不透光的。”
不透光怎么了?
淦!
又捉弄他!
听着吴付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谢尔抬手使劲儿搓了一下自己的脸,低声咒骂自己太没出息。
怎么就说不出话来了呢?!
他叹了口气。
“阳阳是不是看出来我喜欢他了。”
吴付阳还了酒精和顺来的镊子,重新回到火堆旁边。
魏拾几个人正在讨论明天一起烤鱼的事情。
潘越挥舞着手臂,与有荣焉地大肆输出彩虹屁,“我就说我们阳仔靠厨艺征服全世界!”
彭礴拍走他差点打到自己的手,“关你屁事,消停一点!”
潘越不满地打回去,做了个鬼脸。
乔钰凡低头玩着手机,听见他们又开打了就笑眯眯地抬头观战。
魏拾坐在战争边缘,战略性右移,离吴付阳更近了点。他看了一会儿,侧过头小声问吴付阳:“谢尔睡了吗?”
吴付阳:“应该睡了,今天累得够呛。”
魏拾低笑,“是,我看他后半程都靠你过来的,体力不行啊。”
吴付阳勾了下唇角,“平时不爱运动,能跟上才怪了。”
魏拾看了他两秒,想说你真的不一样了。但当着镜头的面,没法说,也没什么立场。他只是吴付阳哥哥的朋友,见过他几次,话都没说几句。仅有的几次见面,大部分时间里,吴付阳都沉默着站在擂台上,或者闷头锻炼。
看来这个瓜吃不到最甜的了。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问:“心情很好?”
吴付阳愣了一下,然后垂眸笑出声来,他点了点头,“嗯,心情很好。”
旁边那几个人咋咋唬唬地嚷嚷着,在分寸线里面瞎胡侃,偶尔踩着线聊两句敏感话题,然后又不着痕迹地绕过去。
有些事情,做了也可以不承认。
他们没有自由,但又很自由。
吴付阳笑着看他们闹。
九点,一群人终于散了。
吴付阳回到自己的帐篷,进去时看了一眼旁边乌漆麻黑的小帐篷,无声地笑了笑。
一觉睡得香甜。
第二天,谢尔挂着泛青的黑眼圈爬出帐篷,走路跟飘着似的跑到河边,找了个比较远,但能看见人群的下游开始洗漱。
冰凉的河水泼在脸上,谢尔冻得脸颊泛红,眼尾也浸红了一片。
忘了带毛巾,他拎着洗漱包一路小跑跑回帐篷。
在帐篷边上碰见了刚钻出来的吴付阳。
“阳阳,你今天起得有点晚啊。”
昨天辗转反侧的纠结,在看见吴付阳的一瞬间都消失不见。既然他没有远离自己,那就是还不知道,或者有机会。
生活本来就难,何必为难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有纠结的时间,多说两句话不好吗?
吴付阳起得比他早,回来是想拿把刀。
他起身看着冻得鼻尖通红,脸上挂着水珠还弯着眼睛笑的谢尔,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
谢尔要进帐篷的动作一顿,乖乖巧巧地盯着他手上的纸。
吴付阳抽了两张,展开摞在一起。
谢尔看他抬手,就伸手想要接,结果吴付阳往前走了一步,一手捧着他的脑袋,一手拿纸巾糊在他脸上。
他指尖轻颤,然后把闲着的那只手插进口袋里。
谢尔微微抬眸,略带诧异地看着吴付阳,沾了水珠的睫毛黏在一起,眼尾的小钩子也冻得可怜兮兮,泡着委屈懵懂的水光,偏偏里面夹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吴付阳眸光发暗,轻柔的动作突然加重。
被纸巾糊了一脸的谢尔,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唔……你干嘛?”
水擦干了,脸倒是更红了。透亮的眸浸着水光,无声地控诉。
吴付阳笑了笑,把沾湿的纸巾团成一团握在手里。
“谁跟你一样睡不醒,快收拾收拾,一会儿就要吃饭了。”
谢尔看着他离开,眉眼重新弯成皎洁的月牙,里面填了大片星星。
有些人因为喜欢,再温柔也会忍不住想捉弄对方。
有些人因为喜欢,不管怎么被对方捉弄也会忍不住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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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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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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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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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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