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现在觉得他活像是发烧去医院,结果被医生告知——你烧坏脑子了。
晴天霹雳。
电影里的人还在继续生活,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操控着前进或后退。而谢尔却像是被看不见的人按了暂停键,静止在这一瞬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吴付阳内心深处那点紧张早就散在空气里,长久以来的压抑和束缚所带来的最后一丝桎梏也松了力道,随之而来的是无法言喻的轻松。
要问有什么比自己刚有困意就被送了个枕头更快乐的事情,那绝对是再送一张床。
吴付阳在无言的尴尬中触碰到了谢尔送过来的床。
他手搭在谢尔的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像是摸宠物一样。
“挑好了吗?”
思绪被打断,谢尔默默退出微博,关掉网页,闷声闷气地说:“挺好的,就这个吧。”
吴付阳微微挑眉,继续说:“不再看看?”
谢尔心里叹了口气,还看什么?
刚才他去洗澡,手机在吴付阳那。微博是吃饭的时候切的小号,没有切回来。现在这个点赞来得太巧,他不得不怀疑吴付阳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但是看吴付阳这个样子,又正常得挑不出一点问题。
他现在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到底掉马了没有,但他偏偏又不能问!
烦死了!
淦!
谢尔有点躁郁:“不看了!等录完节目研究一下购买流程。”
吴付阳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手一直放在他的头上。
指尖偶尔擦过头皮的微麻触感一阵阵地干扰他乱成一团麻球的思绪,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变成了毛线球,被吴付阳这只大猫勾着来回拨弄。
大猫嚣张地捕获了毛线球,却在它瑟瑟发抖的时候收了利爪,顽劣地逗弄都变成了温柔的触摸。
谢尔纠结了好一会儿,拿出手机,翻出微博,找到他们团的超话,状似无意地对着那张长图,忍着羞耻惊道:“哇,这张画好好看,阳阳你看过吗?”
有点尬……谢尔咽了口口水,眨眨眼睛忽略自己慌张下的粗糙演技。
吴付阳看了眼他递过来的手机,手指在上面拨了两下,放大到他们两个,淡淡地说:“看过了,我刚才还在看。”
他语气太过平淡,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时刻观察他表情的谢尔心里松了口气。
收回手机,看到手机上放大到他们两个人的画时,谢尔心里咯噔一下,“……画得真好。”
这个微博已经是大家默认的CP粉,虽然吴付阳只是点赞这条无关CP的微博,但依旧会在CP粉里面引起关注。
谢尔逐渐冷静下来,他不能慌。
估计是因为大家把这张图贴得到处都是,吴付阳看微博的时候看见了,所以顺手点了个赞。
是这样的,自己只是太紧张了。
艹!他为什么要点赞?!
电影里的长街上,人群熙攘喧闹,路边的小孩吵着闹着要吃糖葫芦,快速经过的马车激起一阵慌乱,而后是低声的咒骂和隐约的哭闹。
吴付阳忍着笑意,突然扯了下他的耳朵,“想看恐怖片吗?”
“嗯?”谢尔攥住他的手腕,回过神来,“好啊。”
壁挂电视上并没有提前买好的影视会员,吴付阳翻了翻免费的恐怖电影,干脆拿起手机搜索“十大惊悚片”,然后投屏。
谢尔忧愁地枕着吴付阳的肚子,侧过身看。
放得是《闪灵》,十大恐怖片之一,属于他知道,但没敢看的。
很经典的恐怖片,并没有那些刻意化妆营造出来的恐怖效果,但配乐和场景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空旷的旅馆,天真稚嫩的小孩子,一幕幕普通而平常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在传达着诡异。
令人窒息的尴尬散了,谢尔逐渐从侧躺变成蜷缩着,从单手握着吴付阳的手腕变成双手紧紧抓着吴付阳的手。
在某个突然变更的镜头之后,谢尔猛地抖了一下。
吴付阳垂眸看他,另一只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试图让他放松。
他没想到谢尔能怕成这样。
“这么害怕吗?要不不看了吧。”
“不,要看。”谢尔说着爬起来,把另一床被子拽过来,伸手把吴付阳的胳膊摆好,然后自己躺在他怀里,头枕着他的肩膀,最后把被子盖在他们俩身上。
“好了。”
吴付阳眸光闪了一下,他失笑道:“等回头播的时候,你的粉丝都知道你怕鬼了。”
谢尔又是一抖,在被子下面抓住吴付阳的手,让他的胳膊圈着自己的脖子,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道:“我回头跟导演商量,让他把这段剪了。”
吴付阳勾了勾唇角,他不觉得导演会同意。
“叩叩。”
“阳仔,你们睡了吗?”
是潘越,吴付阳扬声喊:“门没有锁,进来吧。”
潘越抱着一堆零食,进来还没开口就被电影里那一声笑吓得一激灵。
“卧槽!吓我一跳……”他站在门口看看电视,又看看床上挤在一起的两个人,想进来又不太敢。
谢尔依旧没有露出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有事吗?”
潘越时不时看一眼电视,突然来了点兴趣,“给你们送点吃的,这个是什么片子?”
吴付阳:“闪灵。”
潘越啊了一声,把零食往床上一扔,“我知道这个,等我叫彭礴过来。”
谢尔:……
吴付阳:……
谢尔伸手探出被窝,抓住一包薯片,撕开放在他们俩中间。
吴付阳枕着一床被子加两个枕头,谢尔枕着他的肩膀,另一床被子盖在他们身上。剩下一大片空床,彭礴跟潘越过来的时候很聪明地抱着枕头和被子。
吴付阳:“他们俩不来吗?”
彭礴抢了挨着他俩的位置,一边把被子堆成一团,一边说:“潘越说他们俩在打游戏。”
潘越有样学样,也堆了一团,还没躺下就被彭礴掀了。
彭礴:“不盖被子,你不害怕吗?”
潘越一愣,然后学着谢尔他俩头挨头凑在一起,把被子盖在俩人身上。
谢尔:……
学人精!
电影放了一小半,他们其实来得不算太晚。
两张床,现在并排躺了四个人,这会儿真的像“炕”了。
谢尔被打扰了二人世界,窝在被子里十分不爽。
虽然疑似掉马,但这大好的看恐怖片制造暧昧的机会,现在多了俩电灯泡……
嘁!
吴付阳微微勾了唇角,正好播到一个恐怖镜头,他把另一只手放进被子里,拍了拍谢尔拽着他胳膊的手。
谢尔心跳骤然加快,后颈被吓出的冷汗有些粘腻,这股粘腻伴着过快的心率肆意搅和着他的情绪,直逼得他再也无暇顾及其他。须臾,谢尔抿着唇角装成很害怕的样子,翻身抱住他。
谢尔穿的睡衣是长袖上衣和短裤,翻身抱吴付阳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他的衣服,膝盖直接贴在他的肚子上。
温热的触感让两人俱是一愣,而后默不作声地当什么都没发生。
小腹这个地方太过私密,突如其来的接触,让谢尔再也无暇顾及电影的恐怖情节,只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屏幕,实则眼神放空,所有的感官只剩触感。
他无意识地开始勾勒吴付阳的腹肌,微凉的膝盖下面,人鱼线掠过睡裤边缘,没入无法窥探的领域。
旁边的潘越偶尔小声惊呼,跟鹌鹑似的抱着彭礴不放。
彭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手上捏的薯片都忘了吃。他没看过恐怖片,还以为自己会害怕,没想到,还挺好看的。
潘越瞟他一眼,小声问:“彭狗,你不害怕吗?”
彭礴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敷衍道:“不怕啊。”
潘越死死拽着彭礴的衣服,内心无比庆幸刚才彭礴掀了他团好的被子。
艹!这也太吓人了吧!
这一天过得不太平静,先是差点曝光小号,后是看了恐怖片,现在还抱着喜欢的人,安安稳稳、光明正大却又心怀不轨地享受他的安抚。
原来害怕到颤抖的恐怖电影,成了背景音。
谢尔在嘈杂的思绪中绷紧神经,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绷过头,睡死过去。
吴付阳察觉的时候,谢尔已经睡沉了。
电影接近尾声,吴付阳被谢尔抱着的手就放在锁骨上方。他手指微动,指尖触碰到温热的锁骨,他小幅度地磨了两下,在锁骨起伏的位置流连,而后停下动作。
这才刚开始,来日方长。
电影结束,潘越松了一口气,“终于完了,吓死我了。”
彭礴嗤笑一声,“滚开,爸爸的胳膊都被你拽麻了。”
潘越撇撇嘴,“不是你今天被吓哭的时候。”
话音刚落,就被彭礴掐住脖子,“闭嘴。”
两人正要打一架,就听见吴付阳沉声道:“闭上嘴,滚出去闹。”ωωω.χΙυΜЬ.Cǒm
他的声音太沉,两人一愣,扭头看见谢尔睡得香甜,了然地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然后各自抱着被子枕头离开了。
走之前还贴心地关了电视和灯。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小夜灯,昏暗又暧昧地发着微弱的暖光。
吴付阳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试图把身子下面压着的被子拉出来。动作很轻,但谢尔还是小声哼了一下。猫一样黏糊的呓语,如今放大了无数倍,张牙舞爪地拽着他的神经,一点一点扯断。
吴付阳不敢动了,只能放弃挣扎,就这么躺着睡。
房间里的摄像机还在工作,吴付阳隐藏的那点念头逐渐挣扎着冒头,而后疯狂蔓延。野火一般,转瞬间掠过整个房间。
余烬被仅剩的理智清理,淋过一场细雨,生出一片盎然绿意。
理智回笼,吴付阳食指在他锁骨上轻轻点了一下,当作晚安礼。
第二天醒来,谢尔一脚悬空,另一只脚搭在吴付阳身上,头枕在他胳膊上。
谢尔小心翼翼地把头挪开,换来一声闷哼。
他紧张地看向吴付阳的脸,见他睁眼,连忙问道:“怎么了?压麻了吗?”
吴付阳半睁着眼,还没有完全醒来,胳膊酸痛无比,手指轻动都能牵连到。
半晌,他试探着抬了一下手,只抬起一点就痛得落了下去,同时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喘。
他抬眸看向半跪在床上的谢尔,声音又沉又哑,“你是压了我一晚上吗?”
谢尔默默地红了脸,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想歪。
下流!无耻!
“疼得很吗?”谢尔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我给你捏一下?”
吴付阳手指轻轻动着,慢慢恢复知觉。他视线落在谢尔的锁骨上,昨晚碰到的地方似乎红了一点。
他沉吟片刻,“等会儿吧,现在动不了。”
谢尔皱着一张脸,内疚和不安都写在上面。
那一团被子堆在床头,吴付阳只枕了一点点,小腿有一半都在外面悬空。
谢尔突然回忆起昨晚,“昨天我看电影的时候睡着了吗?”
吴付阳一手搭在眼睛上,“嗯。”
谢尔张张嘴,欲言又止:“你怎么不把我叫醒啊?”
厚重的窗帘挡了明媚的阳光,只剩一条小缝隙在昏暗的室内画出一条金线,昭示着时间的推移。
谢尔手指一下又一下小心翼翼地戳碰吴付阳酸痛的手臂,眼尾月牙似的小弯钩可怜兮兮。
白嫩的小腿上挂着太阳给的金线,上面附着软软的细绒毛。
吴付阳冲他招手。
谢尔乖乖地凑过去。
下一秒,额头上被轻轻敲了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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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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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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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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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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