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收为义这一点,阮真的是很郁闷,哪有姑娘自己还没出嫁生过孩就先认个义的?所以说,阮一直认为自己的娘亲是个很伟大很有个性的女,不然哪会和丈夫前晚才洞房花烛,第二天一早就包袱款款地爽快走人的?
其实,阮一直很好奇,自己的爹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也像乔不遗一样,有温润的眉眼;是不是也像阿旭一样,有爽朗的笑声;她常常对着镜找寻她和娘亲面容上的差异,幻想着这些不同是不是爹爹的遗传?
不过,虽然自她出生开始,她的世界就没有爹爹的存在,可是她依旧过得很好。只是偶尔她仰起头,看着她美丽寂寞的娘亲的时候,她却知道娘亲不会有任何关于爹爹的事情可以告诉她。
这个喜欢在窗前插一朵荷花,偶尔会和女儿说起江南的璀璨烟火的女,语气之,总有着似有似无的叹息。
她唯一和阮说起过阮父亲的,不过是一句淡袅如烟水的形容:“你的爹爹,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
只此而已。
至于其他,他们如何相识,如何相知,如何相爱,却又如何不得相守,这些阮很想知道的事情,她都只字不提。
很多年以后,阮出谷的前一个晚上,她还在回想娘亲当时的表情。
那时,她就那样坐在窗前。有清风拂面,吹过那窗棂上的荷花,淡雅幽静的清香便随之撒在人的脸上,肩头,她眉眼之间,除了淡泊宛然之外,还带着一丝空灵。她的眼睛望向窗外,不知视线投向了何处,只有那灿若红莲的双唇微启,轻轻地说着:“你的爹爹,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
阮的关于父亲的遐想,却因着这么一句话,而无限地发散开去。
可是,相对她的热情而言,乔不遗却对从未谋面的父母没有丝毫的兴趣。
他被抛弃的那座桥是一座断桥,根本不会有人走过,要不是恰好阮娘亲的丝帕被风吹到了桥上,他完全没有被人发现并带走的可能。为什么呢?生下了他却又不要他。
虽然阮经常鼓动他:“说不定你的父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阿布你不要那么悲观嘛。”
他只是轻笑了一声:“既然已经到了要丢弃孩的地步,那想来那难言之隐也的确麻烦了一些,怕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世间了吧。”言语之,却有着淡淡的决绝。
阮给他驳得无话可回,的确,向来父母为了孩舍掉性命也会的,可是,乔不遗却是被舍弃的那一方,那他的父母倒真有可能不在世间了。
进行这些对话的时候,阮似乎刚满十岁,还不是很习惯本来叫作阿布的这个少年在十四岁这一年,给自己起了个名字,乔不遗。
乔,是桥的谐音。不遗,是不希望再被丢弃的愿望。稚气如阮,却也能看懂这个简单明了的名字。
“阿布,你有名字了哦。”十岁的阮声音也是娇憨软侬的。其实她还是很喜欢阿布这个名字的。每次三个人一起玩石头剪刀布的时候,只有他总是出布,即便每次都会输,他却依旧如故。
十四岁的乔不遗却不置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石雕一般的清雅眉眼,恍如梦。
那时的荷谷,已经没有了阿旭。xiumb.com
那天下午,阮回家后古诗自然还是不会背的,于是她娘罚她没有晚饭吃,还说要是第二天早上还是不会背的话,就连早饭也没得吃了。
小小的女童一脸痛苦地抱着诗书在外面溜达,却还是一点也记不住。
乔不遗的出现更加给她想崩溃的感觉。
“干什么,我这里可没有笑话给你看。”她没好气地道。
乔不遗摇了摇头:“看来我这么不受欢迎,那我带来的这条鱼也不会受欢迎了。”他说完提起手还在蹦跳的鱼,一脸可惜地转身就走。
“等等,等等。”嗜鱼如命,被乔不遗和阿旭笑言上辈是猫的阮立刻丢下手的书,直扑过去,将乔不遗大大地抱了个满怀。
心里虽然把绝对是来看她笑话的乔不遗诅咒了一百遍,阮还是很兴奋地伸出了手——诅咒拿鱼来的人和姑娘她吃鱼是不冲突的。
“看你那馋猫样,说你是猫投胎还真是一点也不为过。”阿旭忽然也从树丛旁边出现了,笑得一脸戏谑。
阮是有鱼当前,男色*边,撕了书本开开心心地就地烧纸生火烤鱼。
直到吃饱喝足了,她才发现自己把没背会的那首诗也给烧了。
正在哀叹明天早上的早饭也要没了的时候,收拾完东西的乔不遗和阿旭却齐声吟和了起来。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阮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你们做什么,刺激我吗?哼,我告诉你们,这是没用的。”
阿旭白了她一眼:“,你真是个小人。”
原来,他们是要帮助她背诗。
那个晚上,三个年少的孩围着火堆在草地上躺着,看着星空之繁星点点,夜幕如墨,月色如水。有青草的气息环绕,有露水的气雾降临,面前有篝火跳动,天空有流星划过。
阮听着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总是会忘记的那一句“欲穷千里目”,终于也大声跟着念了起来。
三个人的声音,在空旷而静谧的荷谷之飘荡着,和着夜风,似乎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背到后来,阮在笑,乔不遗在笑,阿旭在笑。跳动的火光,映进一双双年少纯净的眸,却又多了欢乐的气息。
“欲穷千里目。”是阿旭的声音。
“欲穷千里目。”是乔不遗的声。
“欲穷千里目。”是阮的声音。
……
到了快天明的时候,他们这才各自分手回家。
阮到家后顺利过关,兴高采烈地吃了早饭,她和乔不遗回自己的房间补眠。
等到他们醒来再去阿旭家找阿旭时,已经是下午。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所没有人在的房。
阿旭和他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阮回去问她娘,她娘却什么也没有说。
于是,十年之前,在这个本来和往日一样的夏日午后,岁的阿旭突然从七岁的阮和十一岁的乔不遗的生活之,完全消失。
除了那间空荡荡的房,和房里面丝毫未动的物事,没有任何东西证明阿旭和他的娘亲曾经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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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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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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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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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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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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