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娅举手:“我知道!我看过一部名叫《招魂》的电影,里面的女主角就是知道了恶魔的名字,才能借助上帝的力量将它驱赶回地狱。”
“对。不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真名’都具有非同寻常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现实生活中很多迷信的人会去算命改名。在他们看来,一个寓意不好的名字,相当于是诅咒。谁会愿意每天都被人咒呢?”
也许离开此梦境的办法,就是揭露迷雾谷恶魔的名字。
胜利在望,夏岚却一副忧思重虑的表情:“我们知道了它的名字,它肯定也会感觉到威胁。我怕在离开之前还会有……”
十人入梦,如今只剩六人,还有一个已经疯了。
季崖也说过,越接近真相越危险。现在只差临门一脚,如果这一脚没能跨出梦境,等待他们的可能是全灭结局。
王岱川笑了:“小姑娘就是爱胡思乱想。喻小哥见多识广,肯定也有办法对付那玩意,对吧?”
喻司廷:“我没办法。”
驱魔的首要条件,执行者必须有坚定的信仰。
光是这一点,在场就没有人符合,更不用说会背完整的拉丁语驱魔咒。甚至连原本应当最容易获得的圣水,昨晚也被季崖泼光了。
“指不定不用驱魔,知道名字就行了呢?”与其因未知陷入绝望,宣娅宁愿往光明的方向想,“我们还是先弄清楚它的名字吧。”
王岱川率先摇头表示:“我还真不懂西方那套,除了个耶稣我还能叫得上名字。其他嘛,没了。”
其他人能说出的,也是广为人知的恶魔,比如路西法、萨麦尔。
“可能是玛门。”喻司廷说。
众人面面相觑,明显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恶魔。
“Mammon,在古迦勒底语里是财富的意思。玛门是能勾起人们金钱欲望的恶魔,通常能让人为了财富自相残杀。它在七宗罪里对应的是贪欲。”喻司廷如是解释道。
季崖:“的确有些符合。”
说完,户外天色一暗,浓雾翻涌裹住天地。
“时间又加快了。”
“看来我们只能在这里过一夜。”
走运的是镇长家的食材储备充足,两个姑娘在厨房大显身手,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一整天没吃饭的六人围坐在一楼客厅的茶桌旁,三两下便消灭了全部食物。许是知道很快就能回到现实,每个人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王岱川身子往后一仰,在沙发上瘫成葛大爷,又摸了摸圆滚的肚子,满足道:“这真的是我来到这鬼地方之后吃得最好的一顿。即便是死,那我也是个饱死鬼,不算亏。”
没人接话。
收拾完桌子,开始商量今晚守夜的事。
按之前的经验,晚上十一点后开始出现异动,直到早上六点天亮之前都不能保证安全,因此必须安排守夜。
三个男人轮流,每人三小时,季崖守第一轮。
季崖顺手拖了张椅子,坐在大门与房子正面唯一的一扇窗户中间。如果外头有什么动静,他将会在第一时间察觉。
客厅的灯没关,喻司廷身子往后仰,手放在眼睛上挡光。
阖眼十多分钟,还是没睡着,他干脆睁开眼睛。
他和夏岚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各占一角。对面的大叔独占一张长沙发,鼾声如雷。斜对面的两个姑娘紧紧相拥,看样子也睡着了。
喻司廷偏头看向大门的方向,季崖也抬眸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季崖抬起左手,又用右手食指在左腕上点了点,示意他还没到时间,可以继续睡一会儿。
喻司廷颔首一笑,用唇语默念道:好。
想来也是可笑。
在现实世界里,他是人尽皆知的富二代,酒肉朋友无数,却遇不到真正契合的人。如今肺癌晚期快死了,才在一个梦境里遇到真正能称之为“朋友”的人。
喻司廷不觉轻哂。
造化弄人,原来是这般难受。
一番心酸滋味刚淌过胸口,头顶的吊灯忽地扑闪起来。持续好几秒,最终熄灭,只剩灯芯镀一层沁凉的余光。
喻司廷立时浑身肌肉绷紧,坐直后再度望向季崖。
季崖已经伏在窗边往外察看,可外头只有浓雾,什么都看不清。
他缓缓贴墙蹲下,向喻司廷打手势:外面有动静。
虽不见人,却闻有声。
不同于之前每晚在旅馆里听到的,是成年女人穿着高跟鞋走路时“嗒、嗒、嗒”的脚步声。
喻司廷赶紧叫醒其他人。
“嗯……”夏岚第一个苏醒,“怎么了吗?”
喻司廷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翻身缩到了沙发侧面。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照做。
三个姑娘就蹲在他左手边的沙发背后,全都在瑟瑟发抖。至于王岱川,方才只听到一声肥肉掉下沙发的闷响,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季崖呢?
喻司廷轻挪身子,稍稍探出头去看——
正面的窗户不知何时贴上了一张惨白的人脸。她的乌发凌乱,眼珠子正缓缓地朝下转动,翻出一半青灰的眼白。www.xiumb.com
而窗户的下方,季崖正屏息半蹲着,握紧了手中的铁撬棍。
她突然咧开嘴巴,眼尾朝太阳穴的方向吊起来,瞳仁缩成芝麻大小,嗓子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喻司廷真的无法相信人类的面部肌肉能扭曲到这个程度。
但最让人觉得倒胃口的,是他认得这张脸。
何露的脸。
直到当下这一秒之前,喻司廷对何露的相貌没有任何印象。
但他永远忘不了此时她脸上的笑。
邪恶之极,眼神里能淬出毒液。
“何露”盯上了季崖。
她用超出正常女性应有的力量一头撞开玻璃,任凭血肉在玻璃尖上刮擦撕裂,硬生生撑开脑袋大的破洞,浑身血淋淋地掉进屋内。
现在的“何露”根本就是一团会行动的烂肉,腥臭无比。
喻司廷捂住口鼻,小声地对三个姑娘说:“去厨房,快!”
她们都不敢回头看,光听声音已经腿脚发颤。
“快啊!再不逃可就没命了。”喻司廷咬住后槽牙,忍住想吐的冲动,把铁撬棍塞到夏岚手里。
夏岚一滞:“那你……”
“走啊!”喻司廷又推了她一下。
夏岚咬咬牙,一手抓紧铁撬棍,另一手拽住另外两个姑娘的衣裙,一带二在黑暗中猫着腰往厨房挪进。
好,三个暂时安全了。
喻司廷稍稍放心,再度回头去看。
只见“何露”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浑身关节在“嘎达嘎达”作响。
季崖不曾有丝毫犹疑,没等她完全起身,干脆利落地一棍朝前捅过去。铁棍穿过肩胛骨,把她钉在墙壁上。
“何露”没了动静,垂着脑袋。
不出十秒,又抬起头来,依旧“咯咯”直笑,嘴角愈裂愈开几近耳根。
季崖的力气足够大,铁棍死死钉入墙中。
可已死之人不会有痛感,这一招困不住“何露”。她开始一步一步往前走,想要直接将肩膀从铁棍上□□。
趁此机会,季崖迅速撤回沙发后方,和喻司廷碰头。
“怎么办?”喻司廷问。
他摇头:“只能拖到天亮了。”
可现在才十二点,拖到天亮谈何容易。
季崖:“大叔呢?”
喻司廷:“不知道,其他人在厨房。”
闻言,季崖皱起眉头,似是察觉到什么般迅速探出半个身子朝后望,收回视线后低声骂了句脏话。
“大叔在花瓶后面。”
喻司廷也忍不住:“操。”
楼梯旁有一个大花瓶,的确足以遮挡王岱川肥胖的身躯。可那个位置,同时也最接近大门,和被钉在墙上的“何露”只有几步之遥。
人一急真是什么蠢事都能做得出来。
“我去引开她。”季崖说完,拔腿就往花瓶的方向冲。
眼见“何露”一拐一拐地就要蹭到跟前,季崖尝试要把缩成肉丸子的王岱川从地上拎起来。
不料想,对方实在太胖了,他竟然拎不动。
季崖手上的青筋凸出,咬牙切齿道:“起来!快起来!”
“不、不行。”王岱川的脸上眼泪与鼻涕横飞,又低头看了眼□□,早已湿得一塌糊涂,“腿软,实在跑不动了。”
喻司廷遥遥看着,心如热锅上的蚂蚁,可也想不出办法来。
算了,反正出去也活不了多久。
他心下一横,一个箭步冲到“何露”身边,二话不说抬脚就往她肚子上踹。
目标命中,就是他的鞋子和袜子贡献了出去,一起飞进了“何露”被掏空的腹部里。
看着倒地不起的“何露”,喻司廷嫌弃地在地板上蹭蹭脚,还不忘嘲讽道:“竟然还是根空心菜。”
他是故意的,嘲讽也的确生效了。
“何露”眼珠子往下一翻,盯着喻司廷几秒,紧接着以倒地时的姿势,四肢生生往后一扭撑起整个身子,蜘蛛般朝他爬过去。
喻司廷被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往后跳,迈开步子顺着楼梯往二楼跑。
操操操。
这次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喻司廷一边跑,脑子里一边开始放走马灯。
从他含着金汤勺出生起,到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乃至于大学。期间还穿插了不少零碎的画面:
爸妈忙着赚钱没空回家,所以每一年的生日他都一个人过;
酒肉朋友众多,每一个都爱吹捧他,只因为他是有钱的喻少爷;
他领养了一只病危的流浪猫,花了好几万给猫治病,但那只猫还是走了;
几个月前,他在学校里突然晕倒,送到医院后检查出肺癌晚期……
迎面吹来一股寒风,喻司廷跑到了二楼的阳台上。除非跳下去,前方已无路可走。
他喘着粗气,正面朝内,背朝阳台,缓缓后退。
没追上来吗?
还是说把目标转向其他人了?
喻司廷捂住心口,感受自己因呼吸而剧烈起伏的胸腔。
真好,在梦境里他还能肆意奔跑。自从生病后,他的身体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别说跑步了,有时连走几步都觉得肺里生疼。
喻司廷退到阳台的栅栏边。
如果她真的追上来,干脆同归于尽,至少其他人可以活下来。念头刚起,他突然脊骨一僵,满腔舍己为人的热血化作透心寒。
一只冰凉又纤细的手,正在抚摸他的脚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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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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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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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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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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