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浮沧录>第八章 新榜
  宋知轻难以想象,有这样一个从不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宗门,有如此大的手笔,能以天空为书,写一张世间大榜。

  早些年听师父说过,练刀练到极致,能与天地共鸣,可再怎么共鸣,眼前的景象都有些夸张了。

  天空中浮动着蝌蚪一样的符文,闪耀金光,慢慢放大,到每个人都能看见。

  所有人都看见了。

  那个金光最为闪耀的名字。

  不是那个独占鳌首十六年的那个名字。

  这些年来,天榜第二曾经换过许多人,有屠灭穆家而凶名远扬的雨魔头穆雨,有一剑渡淇江的玄黄剑宗横,有九龙九象护体真正金刚不坏的佛门悟玄大师。但是天榜第一,一直未曾动摇,就这么稳稳压制着每一届天下第二。

  剑宗明,自春秋元年天榜起,稳占鳌首十六年。

  如今,他不再是天榜第一。

  天榜第一。

  北原风雪银城,李长歌。

  而剑宗明,天榜显示并无此人。

  “这......”易潇看清楚那个金光璀璨的名字,先是微怔,然后压低了声音,带着不可思议。

  隐谷天榜,不列庙堂中人,不列圣地弟子,不列超脱九品强者。

  李长歌的名字前面,便是风雪银城四个大字。

  接着第二位是齐梁的少然神将。

  后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人,大致一眼望去,远远超过了三十六之数。

  老段的嘴巴先是微张,再是启开,最后惊诧无声,像是在感慨什么,却最终归于无言。

  良久之后。

  “老子这辈子,值了。”

  一百年前黄金盛世,据说那一辈只出了一张天榜,囊括了天南海北之人,含金量极高,能入榜者无一不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一流高手。

  这张天榜,影影绰绰有近百人登榜,放眼望去,金光璀璨不能直视。这张新天榜,比之百年前那张巨榜更要恢弘,有圣地传人,有南北大将藩王,有南海西夏东关山数不清的惊艳人才。

  雨魔头的名字在新榜第十一位出现,连天下前十都没进。可见这张天榜里有多少恐怖人物,易潇亲眼见识过雨魔头一剑拆船,那可是龙首巨船,说拆就拆了,曾经的天榜第二,如今连天下十大高手都算不上?

  那张天榜金光扭转,这些名字陆陆续续浮现,易潇目不转睛凝视天穹,把这些名字全部记下,上榜人实在太多,红衣儿樽云觞也在榜上,榜位在二十名,金光赫赫,越来越多的名字出现,半晌后这些名字逐渐定格,陡然有一阵风吹过,那团凝做天榜的云层恍然一震。

  这些名字烟消云散,又有新的字迹出现。

  隐谷弟子世代行:不出大世不出世,今日出世,后无天榜。

  特昭天下人,此榜列有一百零七人,并无排名先后之分。

  无排名先后之分?易潇的表情有些精彩,心想着这张天榜怎么可以这么任性,说列一百多人就列一百多人,说不排名次就不排名次?

  只是这样的话,天榜带来的讯息就不如以前那般准确,好在齐梁的万象阁探子遍布中原,易潇手中还握有内部的资源消息。

  ......

  ......

  半个时辰后,大街上人烟散尽,那些观看天榜的群众见此异象,凑够了热闹,大部分都离去。

  三人往回走。捡了一条没人的小路。

  宋知轻看着易潇,好几次想说什么到嘴边却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疑惑道,“为什么我师父不在榜上?”

  宋知轻师父号称关山刀鬼,年轻时持鬼刀修罗刹风采卓然,据说岁数大到能触及上一个百年黄金大世。

  易潇笑了笑,“天下高手可不止这些人,难道都能在榜上?”

  “可这隐谷列了天榜,这次我看关山有许多人都上榜了,难不成他们都比我师父还强。”宋知轻忍不住嘀咕。

  易潇低下眼,轻声道,“我凑巧也知道一两位比这些天榜中人要更强的前辈......我想,这张天榜是不配写下他们的名字的。”m.xiumb.com

  “说得好。”

  一道平淡的声音传来,声音醇厚,自街边小巷深处传来。

  老段眯起眼,下意识攥起来易潇的衣领,那醇厚声音轻轻道,“天榜不列这些人,不是不想列,而是不配列,更不能列。”

  这道声音幽幽而来,不太像名门正派,反而有些鬼气森森,只是又多些岁月韵味,醇厚如酒,让人无法生厌。

  “阁下何不光明正大的出来一叙。”易潇示意让老段没必要那么紧张,大大方方开口。

  “非不愿,实不能。”醇厚声音道,“小公子不妨入巷,此趟北行必不会空手而归。”

  易潇闻言一怔,嘴角牵起笑容,旁边宋知轻忍不住道,“你这厮装什么神弄什么鬼?谁知道你躲在巷子有没有安好心?”

  醇厚声音顿了顿,“在下正与一小友弈棋,不方便出巷,小公子可等那人出巷,确保无误再进。”

  易潇笑了笑,正准备入巷,不料宋知轻拽住了自己,向巷子里喊了声,“告诉你,我的武功高着呢,你这厮要是敢捉弄我们,担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易潇见宋知轻忙不迭就虚张声势,听了宋知轻一本正经的解释更是哭笑不得。

  “打小那老瞎子就喜欢骗我,老子出山第一件事就是发誓再不上当受骗,没想到还是被老瞎子黑了一道。这小巷子里要是有人摸黑一板砖拍倒你,老子岂不是白走了那么多路?没了你保驾护航,老子可回不去了,保准给人拿刀砍成十七八段。”

  易潇哑然失笑,又听见宋知轻大声道,“喂,我能不能跟进来?”

  那醇厚声音的主人笑道,“你大可以进来,只不过要留下你那把刀在这巷子里,好教你明白,不是什么人都能见我一面的。便是你那瞎子师父来了,也绝不敢二话。”

  宋知轻闻言,毛骨悚然,心道只怕是遇上了不得了的大角色了,当下乖乖收声,免得招惹麻烦。

  老段俯下身子,放心不下,“小公子,这巷子里面的气息难以感应,深浅莫测。要不......”

  一路上宋知轻都没有见到那位红衣儿,便知此人并不在易潇身边,只怕是有事去了。虽然只是偶尔瞥见几眼,宋知轻也早已知道那红衣人武功绝强,若是有他在,便是高枕无虞。

  醇厚声音的主人又笑道,“只可惜穆家那小红衣儿刚刚出城找宁风袖的麻烦了。怎么,觉得九品顶了天,有她在便不会遇上什么麻烦了?”

  易潇看着巷子,没来由觉得打小心头缠绕着许久的那股寒意居然慢慢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那声音主人笑骂道,“臭小子,怎么胆子变得这么小?”听了这话,易潇倒是感觉此人并无恶意,当下笑了笑,摆摆手示意两人在外面等自己,转身走进了小巷子里。

  巷子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阴暗潮湿,狭小幽长。

  只是走了约莫十几息,易潇便走到了巷尾,阳光斜照,他看见一道浮空棋盘,黑白纵横十九道,靠近自己这端的,是一道背对自己的黄衫身影,看不见容貌,长发披散,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背对着自己双手抬起绕在脑后,将一席长发盘起,用一根木髻挑起。

  眼前明媚的黄衫少女手持黑子,举手投足都有一股英气,易潇这才发现,这位少女居然是坐在轮椅上,而少女对弈的,应该就是刚刚那醇厚声音的主人。

  棋盘对面持白子的是一位文士,看起来颇为年轻,生得有三分书卷气,一身墨色长袍,纹着无数白莲,居然盘膝坐在半空中,长发失重般在身后散漫漂浮,一手撑着下巴,另外一手持着白色棋子,只是淡淡一瞥棋盘就迅速落子,好似心不在焉。

  然后那白莲墨袍的文士抬起了眼,与易潇对视。

  那双眼眸里仿佛有无数年月沉淀,有数之不清的沉重,让人一眼看去就沉沦,仿佛心中绽放出无数莲花,而易潇看见的,更多的是一种重逢的蔚然,长辈欣赏晚辈的淡然。

  “好,很好。”

  “不好,很不好。”

  这位盘坐在空中的长发文士摇了摇头,说出了这两句自相矛盾的话。

  黄衫少女面无表情,持黑子轻敲一下棋盘,“该你了。”

  ......

  ......

  天狼城郊,一片古木郁郁葱葱。

  “锵!”

  长剑出鞘清鸣,一袭红衣如同鬼魅般出现,樽云觞不急着出手,掌中一泓剑光流转,她赤足踏在落叶上,目光投向面前那个面带微笑的男人。

  阳光透过树叶,正洒在两人相距三丈之处,天蓝色长袍加身的宁风袖眼角微眯,他已经年近四十,却是儒雅依旧,负手而立,淡淡开口,“阁下约我至此,不会就是晒晒阳光这么简单吧?”

  樽云觞解开面上红纱,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绝世面容,笑意里含掺着十分冷意,“那个人北渡,必然经过天狼城。他去哪里了。”

  宁风袖笑意不改,只是此刻有些皮笑肉不笑,“天下人北渡都必然经过天狼城,那么多人,你问的是哪位。”

  “你不知道我是谁?”樽云觞缓缓提剑,那抹清光上移,对准了三丈之外的天狼王宁风袖。

  宁风袖不为所动,双手依旧是插在袖里负在背后,不愠不火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宁风袖心中早已明了,敢对自己出手,又穿一袭红衣,必然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那位穆家后人,至于他所问的那人,也必然是北行不知所踪的穆雨雨魔头。只是此人虽晋入九品,可年纪轻轻,总不可能有信心来挑战自己。须知在春秋期间,宁风袖便已经是赫赫有名的武道高手,封王之后更是无人敢来挑衅。今天这种情况,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遇见。

  此刻他虽是笑意不改,心中却是恼火,他还急着赶回城中,那位小侄女身子不好脾气更不好,此刻可正是等着自己推轮椅呢,若是出了什么麻烦,又免不了一番头疼。

  这位天狼王也不想过多纠缠,只是一抬眼,便是看到无数杀机从那道剑光迸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悚,好家伙,一言不合就杀人?剑光煌煌而起,刹那落指处巨木斜斩而断。

  天蓝色长袍身影如风腾起,宽大双袖起舞,锵然抵住如同跗骨之蛆般黏上来的剑光,两道身影一蓝一红,所过之处树木轰然倒塌一片。

  只是一刹那,宁风袖便发现这道红衣身影远远比自己想象的难缠许多,剑术剑意剑道俱是无双锋锐,还有那道凌厉至极的杀气,只怕是不必那位雨魔头差多少。

  宁风袖头疼至极,自己那杆孤胆不在手,以双袖对敌,居然微落下风,心中便有了三分和解之意。当下也不计较此人之前的不敬,大袖一挥,刺啦一声生生击退那道如蛇挥舞自如的剑光,重新拉开距离,冷冷道,“别动手了,此处虽是天狼城郊,再打下去对你可没好处。”

  樽云觞停下手中动作,面无表情重复问道,“他去哪了。”

  宁风袖嘴角微微拉扯,“雨魔头途径天狼城不假,可是来时隐匿了气机。”

  樽云觞微微蹙眉,穆雨宁风袖这种层次的高手,不可能凭借区区隐匿气机的法门就能瞒天过海。却听到宁风袖沉声道,“他来时身负重伤,看动向应该是往北原去了。”

  北原。樽云觞嘴唇微动,似乎在默念北原二字,最后她揉了揉眉心。

  剑入鞘二尺余。

  留出小截剑面。

  樽云觞缓缓按住剑柄,之前那白莲墨袍人说的不错,她确实是来找天狼王麻烦的。

  天狼王眉心一跳,看见面前那道红衣按剑姿势有些奇怪,心头涌起一阵不祥预感,惊道,“你疯了?”

  红衣儿嘴唇若翘,笑得如同谪仙般,拇指按剑,小指微微翘起。

  “我有一剑,请指教。”

  剑柄被她缓慢提起。

  天狼王看着这毫不讲道理的一剑气势缓缓蓄起,当下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如同一人身陷无边黑暗,便是面前多出一道长光,那道光慢慢雄起,直至占据整个视线。

  “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剑出鞘二尺,剑光不可抵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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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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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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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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