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狂潮沸腾而起。
半片剑冢的光芒在大海上闪逝而过,数之不清的飞剑跃出海底,浩浩荡荡飞出。
这是剑主大人留下的最珍贵的宝物。
半片“剑冢”小世界。
飞剑与海珠,疾掠而过的漆黑炽影,从“剑冢世界”当中奔出,贯穿如雷,于瞬息之间呼啸而过!
将那道风雪大红袍刹那撕裂——
“撕啦!!”
叶小楼忽然止住飞掠之势,悬停在了海面之上。
碧海潮生,被无数剑气引动的浩然大作,此刻缓缓平息,无数飞剑从虚空中来,回虚空中去,数十个呼吸之后,海面恢复了一片平静。
一颗又一颗海珠从高空坠落,失去了剑气的加持,砸回海面,溅起极其狭小的浪花,大珠小珠落玉盘,最终海面上一片雾气弥漫。
远方同样疾驰而来的莲衣身影止住了身形。
易潇与叶小楼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一丝不解。
海面上空空如也。
惨淡的青霜覆盖了一小片海水,在两人中间,结了冰的海面之上,是原先银城城主所掠及的位置。
此刻。
无数跃出或落下的海珠,拍碎薄薄冰层,将那件烟消云散的风雪袍泽,吹成阵阵冰雾。
“他散去了这具分身......”
易潇将视线投向大海的南方。
北七十五海线,这是最远的一条路。
还有三条。
散去一具分身,这算是壁虎断尾求生?
......
......
南三七与南十二的海线。
魏奇合拢五指,无数海水轰隆隆被磅礴元气引动,收缩至最后,那件失了身躯的银城大袍,便如金蝉脱壳后的枯萎之壳,缓缓坠落,在半空当中化为齑粉。
青石面色凝重从礁石之上站起身来,他攥拳下捶的这一砸坠之击,直接将风雪震碎,那具分身未做丝毫抵抗,直接灰飞烟灭。
有一道声音,从极北之地焦急的传来。
“她舍弃了三具分身,凝结了所有的力量,要从北四一的海线强闯。”
青石深吸一口气。
北四一海线.......
那里是东君所在。
凝结了所有力量的银城城主,分明是从四道分身的反馈当中,选择了最好突破的一个点。
公子小陶隔着数千里距离,如同天堑,聆听大海潮声,面色忽然惨白。
“来不及了,已经......开打了!”xǐυmь.℃òm
......
......
海沙震起,春雷鼓荡。
有人踏沙而来,一步一颤,步伐阴柔至极,踏步而来的那个女子,身负世间神力,两道大袖拖曳身后,整个身子疾射如利箭,几乎与地面平行。
“飒飒飒——”
银城城主的“域”,在这一瞬间笼罩下来——
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虚无。
东君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面前物事。
面前的海沙飞来,无数声音尽皆消失。
春雷的琴弦缓缓消融,他一只手按在琴端,袖内一条又一条奔雷滚落,在琴面奔走弹跳,煌煌雷音震耳欲聋,在太虚当中游走对抗,划出一道三尺的清净之地。
黑袍倏忽飞扬,有无形的“音层”垂落而下,贴着袍面摇曳狂舞,剔除了最表面的一层漆黑,整件大袍,在海沙飞掠当中,如同黑夜中燃烧的光火。
由黑入白。
黑袍变骨袍。
东君猛地睁开双眼,他的面前不知何时已经挤入一柄三尺风雪之剑,那柄剑的主人以一种极复有力量爆发的姿态,双足跨越了极大的距离,踩踏地面,刺出了这么一剑,由腰至胯,最后至肩,风雪的音爆声音,在他面前骤然爆开。
东君面前的三尺清净域意,几乎被这一剑刺得要破裂开来,面前已经被压入一点凹陷,逐渐缓慢。
这本就是一场阴柔之战,所有的时间在两人的眼中都被放慢了无数倍。
海水卷起凝滞,砂石来不及落下——
无数因素,决定着这场死战的胜负。
东君在对方奔走而起的那一刹,就觉察出了不对劲。
眼前的银城城主,在飞掠而来的这一刻,修为猛地高涨起来,与青石对自己所说的境界完全不符,这道分身,恐怕已经破开了大宗师的桎梏。
而自己此刻还没有摸到大宗师的门槛。
他并无退意,反而战意更加高涨。
春雷琴膛流淌的滚烫琴弦,被弹指指尖拨弄的几乎炸开,九天之上已经有雷龙撕裂穹光,飞扑而来,无数的音爆布满了银城城主的方圆三丈之内——
“嗡——”
一片死寂。
接着一切恢复如初。
不知道多了多久。
也许是一个瞬间,也许是亘古的永恒。
海岸之上,碎裂的春雷琴重重砸在沙石当中,琴弦散乱崩离开来,那袭骨袍的肩头一大块血肉,已经化为了一片虚无,连带着按压在琴面上拨弦的十根手指,本该血肉模糊,却在瞬息之后,连同肩头血肉,一并都被风雪切斩而去。
王雪斋重重跌倒在海沙当中,海水潮起潮落,封锁的五感当中,只有痛苦在发酵酝酿,直至嘶吼出声。
他并不在乎春雷被毁。
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十根手指。
紧接着,他怔了怔。
东君的双目一片惘然。
他的喉咙在嗬嗬的痛苦呼喊,而自己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春雷琴碎裂的嗡鸣声音。
海水裹挟着沙石来回的声音。
本该痛彻入骨的嘶喝声音。
这些都没有。
世界一片安静。
他缓缓伸手,失去了十根手指的肉掌,鲜血淋漓,捂在了自己的喉咙之前,切实无比的感受到了那里传来的震动。
东君哽咽了一下。
失去十指时没有流出的泪水,却在喉咙的震动传感之下,夺眶而出。
他,失去了最重要的听觉。
......
......
大海之上,一道风雪身影带着血色。
女子的面色一片凄凉,还带着狠厉,她的大袍当中飞出无数雪花,其中不少夹杂着血色,一瓣一瓣飞逝散开,猩红而触目,在大海之上铺就一条血路。
“太虚”的天相,在那个骨袍男子的音道轰击之下,几乎要被震得碎开。
她本以为四条路中,选择东君,是最正确的做法。
可现在看来,这似乎是最愚蠢的选择之一。
北七十五的海线,前有叶小楼后有易潇,除了手持“因果”的易潇,其余的拦路者,无非是让自己心存忌惮,能够拖延片刻。
青石的体魄,魏奇的大宗师境界,比起东君,要难缠得多。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音道大修行者,居然在刚刚的对轰之下,险些以宗师境界,将自己的“太虚”彻底轰散。
那张精致如瓷器的面容,猩红的血蛇已经冲破了面颊,将这张美艳欲滴的女子面孔,渲染如妖,七窍被震得流血不止。
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如果让她重新再来,她宁愿选择南方的海线。
“天极海......”
“普陀山......”
海域之上,疯狂催动太虚天相赶路的银城城主,口中下意识喃喃念着这两个词。
天极海与普陀山。
她的脑海当中,浮现了一个白色麻袍的少年身影,那道身影出现了一刹那,她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双眸之间的神色,还处在“音爆”的震颤当中,恍惚当中,闪逝过莫大的挣扎。
她想活下来——
只要那人愿意出手,那么自己就一定能活下来。
远方的海域一片辽阔,茫茫的海雾,看不清究竟该往哪里去。
该死的......现在有没有到天极海?
哪里又是普陀山?
大脑一片空白,毫无思绪,更不知该如何辨识方向。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这一切,都造自于拦在自己面前的东君!自己不应该只是切掉他的十根手指,若不是这份宝贵的时间耽误不得,自己定要,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她的面色狰狞起来。
她几乎要哀嚎起来,心中那个咆哮的声音忽然收敛,像是可怜到了极点的幼兽,不断祈祷。
提着“因果”的易潇究竟距离自己还有多远?
源先生在哪里......
她几乎快要绝望。
便在此刻,茫茫的海雾当中,似乎有一道白麻矮小身影轮廓浮现而出,那道身影......就这么站在海雾的那一端,他面色平静,腰间拴着羽扇,不言也不语。
就这么对视了一个瞬间。
银城城主的面色怔然了那么一秒,她就要掠去,海雾那端的那个白麻少年,却忽然摇了摇头,面露惋惜。
那道缟素白麻衣袍在海风中飞扬,少年向后跌了一步,惨白的海雾拥了上来当中。
银城城主刹那掠出了数十上百丈,发了疯一般,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道原先的白麻少年。
为什么......
为什么?
直到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师尊。”
她有些惘然的扭过头来,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苍白的面容。
那人站在船上,小舟随海波起伏,三尺之内,蔓延而止的冰霜尽数碎裂开来。
他面色平静,看不出有丝毫的表情。
李长歌说道:“银城和小师妹的事,我全都知道了。”
以两人为圆心。
海域方圆一里,冰霜摇曳破碎,凝结成一柄又一柄悬空利剑,掉转剑尖,对准那袭大袍。
“一切......到此为止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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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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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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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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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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