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后背被一剑穿心,人族年轻剑仙的剑气,凿出一个孔口之后,便在他体内肆意穿梭,直接将他的修为击碎,硬生生打得跌境。
他早就等在了赤土之外,等在小殿下的必经之路上,只须顾胜城把他逼出白鲤镇,耗去易潇的一部分精气神,他便可出手。
他主修杀伐。
若是没有意外,单凭他一人,便可击溃易潇,将其带回八尺山棋宫。
他背后那根巨大的虎尾拍打大雪,狂风震颤,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被刀鞘上的剑气所伤,但至少比起眼前那个女人,要好的太多。
那个母老虎,动用了四次胎珠,未曾带回大军,还被人极尽羞辱的贴了一张“蠢”字符箓,奔走了大半个西域,跑到自己这里寻求帮助。
男子毫不掩饰地嘲笑道:“我自认没有智谋,但若是出手杀人,绝不会落到如此地步,胎珠碎了一半,除了西域的大风,什么也没带回来?”xǐυmь.℃òm
女子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步,她的额前缓缓生出雪白绒毛,逐渐加重加深,直至将整张清秀面庞全都覆盖,潸红大衣飘摇之中鼓荡起来,其内有什么膨胀,将衣袖之内尽数撑满。
十指如钩,生出雪白之中夹杂猩红血色的毛发。
背部开始隆起,女子便不再是女子。
而是一头凶态毕露的母老虎。
由人形化为妖形。
这头母老虎微微攥拢五指,狂风钻入掌心,将这张符箓彻底撕成碎片,碎屑被撕成虚无,连肉眼都无法看见。
她仰天长啸一声,方圆数里大风起,一声嘶吼,平原辽阔,为这西域之王开出一条浩袤雪道。
通向八尺山。
她的妖气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化形。
母老虎缓缓阖上眼,她直到此刻,仍然不敢吐出自己胎珠,保持着妖形艰难开口:“送我回棋宫。”
趴在雪地上的男人笑了一声,语气漠然问道:“我难不成还要为你动用胎珠?”
凝作虎形的女子并不动怒,屏气息神,轻柔说道:“这颗胎珠碎了一半,若是我死在了这片雪原,临死之前一定会让它尽数碎了,你得不到任何好处,你我本就各自分了白虎大圣的一半魂魄,如今有机会共同坐在这个王座之上,何必互相算计?”
“别别别。”
男子皮笑肉不笑:“我可算计不过你,妖族血池里,我靠着神魂一步一步杀到最后,白虎大圣留下的造化本就该是我的,被你偷了一半机缘,未曾消磨半缕精气神,便分去了这天大的造化。梁凉看中你的智谋,才给了你这个位子,就算我想杀你,也要考虑她的立场。”
趴在雪地上的白衣男人摇了摇虎尾,细声笑道:“她是西域第一人,大家从血池里厮杀出来,包括顾胜城,能有今天的位置,还不都是靠她,我虽然蠢,还不至于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言语念字之间,他刻意加重了“蠢”的读音。
那头老虎的面容之上,白色绒毛已经开始渗血,即便听到了如此明显的嘲讽戏谑,她的面容看上去仍然是那副无喜也无悲的模样。
只是她不再站立,而是缓缓蹲了下来,双手深深按压在了雪原之上。
这个姿态,可以帮助她尽可能的保留体内的残余妖气,而不至于胎珠反噬的效力如此快速的来临。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开口:“我不畏死。但西域接下来......很需要我。”
“深明大义。”
“真是深明大义啊。”
始终保持趴在雪中,连一丝一毫余力都不愿浪费的男子,揉了揉眉心,赞叹一声,嘲讽之意更甚:“只是你这话......说给谁听呢?梁凉已经不在西域了,她是山海经主人,这点不假,可她远走西域,不至于连这片角隅之地都听得一清二楚。你到底心里存着什么念头,谁还不清楚?能坐上这个位子的,有几人能不畏死?”
他笑了笑,剑气穿心的痛苦猛然袭来,让他咳出一大口鲜血。
“像我,我就怕死,而且怕得要死。”
男子有些吃力的攥了攥手掌,全然忽略了那头老虎的请求,并不忌惮与她对视。
若是那头老虎的眼中闪过一丝一毫的怒怼,他倒是愿意躺在这片大雪原上几天,让她承受胎珠碎裂之苦。
是了。
那女人说的不错。
她决不能死,西域接下来的一连串决策还需要她坐镇棋宫,带不带回疑似大君转世的那个传人,对八尺山而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接下来的那股兽潮,在抵达齐梁之后,能够引起的连锁反应。
西域需要这个疯女人。
所以雕琢虎纹的王座之上,那个本该只属于他一人的王座,便多了一个“双生子”。
妖族大开血池之中,西域的妖兽魂魄拼了命钻进血池之中,争求一份机缘,他靠着一路厮杀,闯到了最后,血池的最深处,最终夺得了白虎大圣的青睐,有幸得了容器,成就了一世大圣妖身。
而这个女人,钻入血池之后,便以谁也不知道的手段,一路混生混死,最终居然吞了一半的白虎造化。
风从白虎的尊号,便各取一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风白轻轻笑了一声:“你想要我尝受一番胎珠碎裂之苦,最后再把我送回棋宫,以泄愤怒。”
从虎眯起眼。
“告诉你一个消息,兽潮已经抵达齐梁烽燧了。”
风白温柔笑道:“我不愿尝受胎珠之苦,若是胎珠反噬来了,我便立即碎珠,这一整份白虎大圣的魂魄造化都送给你,我不要了。”
从虎喉咙之中有愤怒的声音隐隐压抑。
“但这压在烽燧长城二十万的兽潮,得知我碎珠的消息之后,便会自行溃散,返回棋宫为我奔丧。”风白低垂眉眼,嗓音仍是那副听不出丝毫威胁意味的语气,道:“你知道这会导致什么后果的,八尺山到口的两块肉都没了,梁凉返回西域之后会扒了你的虎皮,再把我从血池里拎出来,你梦寐以求的白虎王座,以后的确也会是一人之座,只不过那是我一人之位,届时你连半个位子都占不上了。”
“对我而言,西域吞并南北的两块肉,是迟早的事情,我寿元漫长,不惮生死,伴随八尺山一同长眠,总有苏醒的时候......”风白的身子已经缩得极紧,她声音愈发微弱,喉咙里一阵涌动,盖过了发音。
她嗓子里的那颗胎珠开始逆行。
大红血色涌了上来。
胎珠碎裂的反噬即将来袭。
含糊不清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相信的话......就赌一赌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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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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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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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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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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