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似乎在看着什么。
他看见无形的丝弦,在空中来回穿插,在那个青鬼面具的傀儡师操纵之下,绷紧拉扯,极为坚韧,最后汇聚到那人的手指指尖,一圈一圈,直至缠满手指。
剑宗明在想,这些丝弦,似乎也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韧。
“因果”在手,世上便真的没有了他斩不断的东西。
这些丝弦只绕上了两个人。
小殿下和郡主。
控弦的青鬼,此刻犹有余力,胜券在握,他微微侧头,表情木然与剑宗明对视。
后卿的那份完整控弦之术,的确比之前的残缺篇章,要强得太多。
剑宗明喃喃说道:“我还以为这一架,要打上很久。”
青鬼微微一怔。
他猛然感应到自己头顶有一股大力传来。
小殿下一拳擂在他的青鬼面具之上,将这张青鬼面具砸得粉碎,整张鬼面龇牙咧嘴,疼痛欲绝,最终炸裂开来!xiumb.com
银城城主被大元气剑钉死在地面之上,此刻双手抬起,不再控弦,而是双手攥拢大元气剑,猛然将这柄元气之剑从半截剑身之处捏碎。
风雪大作,覆在他面上的那半张青鬼面具,此刻残缺之处,有无数风雪涌来,将其填补,翻滚不息。
小殿下双目赤红,狰狞笑道:“控你妈的弦?”
剑宗明默默看着开了两道天相的小殿下,此刻顶着无数丝弦的阻力,又一拳砸在了风雪银城城主的脸上,将那张青鬼面具彻底砸得崩碎开来,风雪碎沫横飞!
一力破万法。
控弦师遇上了龙蛇天相,就像是秀才遇上兵。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想要以控弦之术,勾动人心入魔,殊不知眼前的小殿下,早已在洛阳就坠入最深的魔道,再次入魔,心境全然不起波澜,只是杀意凛然依旧,甚至比之前更要滔天数倍!
我本江湖魔道客,只是素日不杀人。
小殿下一只手拎起面具碎裂的银城城主衣领,剑宗明剑意波动之下,眼前这个傀儡师的修为,只有可怜的九品境界。
太虚相所能够调用的所有“风雪”,此刻全都他用来弥补那张面具上的裂纹。
那张青鬼面具,此刻模样凄凉,鬼面黯淡,风雪密集涌来,试图重新拼凑出一张完整的面具。
此时此景,正如大榕寺紫府幻境,只是换了一个地点重新演绎。
易潇深吸一口气。
一拳砸下。
然后抬起。
再吸一口气。
第二拳。
那张青鬼面具碎裂之后,银城城主的脸上,便覆了一层薄薄的风雪,那层风雪之力比青鬼面具本身要坚固的多,饶是如此,在小殿下接连的捶击之下,已经有了不堪重负的龟裂之声。
易潇一字一句,一拳一拳。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拨弄人心?”
“玩弄是非?”
“挑拨离间?”
“既然你要问我,那我就告诉你。”
五拳。
砸得那层风雪之中,夹杂了一片猩红。
不是银城城主的血。
而是小殿下的血。
龙蛇相包裹的拳头,居然无法打穿那层风雪。
易潇双手拎着他的衣领,众目睽睽之下,猛地吸了口气。
小殿下双目赤红说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是不是因为红衣儿?”他双手攥紧对方衣领,深吸了好几口气,最终几乎是笑着咬牙切齿:“当然是因为红衣儿。”
“杀人偿命,这个道理很简单,江湖上就认这个道理。”
“她带我入的江湖,救了我的命,你杀了她,我就要杀了你。”
“你说的不错,我现在没有办法杀了你。”
“今天杀不了,明天呢?”
“两年前你没能杀了我,我两年后杀不了你,那就十年,二十年。”小殿下努力平缓情绪,艰难笑着出喉咙里挤出声音:“我当然有的是时间。”
株莲相不断摇曳,紫府之内不断震颤,将控弦之术无声无息渗入神魂里的意念尽数灭杀。
易潇身子轻颤,那些丝弦开始脱落,一圈一圈落地。
小殿下双目猩红之色缓缓开始消弭。
他眯起眼,寒声问道:“你一口一个徒儿,谁是你的徒儿?一口一个灵衫,谁是你的灵衫?”
郡主大人的神魂之中被种下了“弦果”,无法如小殿下一般轻易斩断自家师父的弦。
她的神魂此刻被丝弦绷紧,撕扯,一阵头疼欲裂,恍恍惚惚之间,听到有人大声说道:“你把她囚压在北地,作为银城和北魏合作的枢纽人质,这算不算是把她当你的徒儿?!”
丝弦拉的更紧了些。
“从洛阳到北原,曹之轩也好,你也好,可曾把她当做一个‘人’来看?”
“洛阳的金丝雀,和银城的乖徒儿,又有什么区别?”
“你可曾问过她,她想要去什么地方!”
“你可曾问过她,她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一声一声,未曾动用元气,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沙哑,却异常的有力量。
小殿下哑着嗓子,最后一声:“你可曾问过她,她愿不愿意......随你到银城?”
覆着青鬼面具的银城城主微微偏转头颅。
他看见那个弯腰表情痛苦的紫衣女子,泪水模糊抬起头来。
从小殿下哑着嗓子的第一声开始,面颊已经湿润。
魏灵衫哭相凄美,摇了摇头,艰难涩道:“师父......”
青鬼表情依旧木然,五指此刻合拢至死。
丝线绷紧,连神魂都要崩裂开来。
郡主大人咳出一大口鲜血,踉跄虚晃一下,重重倒下,所幸青石扶住了她。
小殿下看到魏灵衫颅顶之处,一份神魂,被丝弦强行拉出紫府,幽幽上移。
易潇勃然大怒,高声而喝:“借我一剑!”
剑宗明面无表情掷出剑鞘。
易潇手指握紧剑柄,握在了那柄虚幻的“因果”之上。
他拔不出独孤。
猛然拔剑。
那柄虚幻的“因果”出鞘了一小截。
大概只有尺余。
那缕出鞘剑气,只用了三分,便将扯出魏灵衫神魂的丝弦斩得一干二净。
余下七分剑气,直接将南海上空的云层斩出了一条数里的敞口。
不愧是“因果”。
小殿下咧嘴笑了笑,那只握柄的手指已经酸麻没有知觉。
这里不是紫府。
他握住“因果”的那只手掌,已经被因果剑气炸得不成样子。
他颤颤巍巍伸出手,贴在那层风雪之上。
残存的因果剑气,遇上了太虚之力,几乎是如虎狼吞咽,疯狂将雪气吞了个干净!
小殿下鲜血淋漓的手掌覆贴在了银城城主的面颊之上。
所有的力量都被锁死。
所有的退路都被封住。
无路可退,无力可借。
银城城主的那张面皮,被“撕拉”一声,直接揭了下来。
死寂。
除了剑宗明的表情依旧木然,所有人都是满面愕然。
包括小殿下。
并没有血肉迸溅的血腥场面。
青鬼面具之下,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小殿下打碎了青鬼面具,揭开了这张脸。
那张中年男人的面皮之下,还有一张脸。
一张,白皙如瓷器的......女人的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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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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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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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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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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