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座木制的大堂中,黄月英正端坐在客座,不紧不慢的读着手中竹简。
她读的是《左传》。
上首处,那衣着鲜亮,头戴鸟羽的年轻人,正闭着眼睛,静静倾听着。
他半边脸都被灰纱遮挡,只能看到一双微合的眼睛,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从他不时微微晃动的脑袋,可以看出他聚津会神的咀嚼书中的微言大义。
半晌后,竹简合上,黄月英淡淡道:“甘头领,这左传最后一卷读完了,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甘宁沉思良久,睁开了眼睛,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有几处不太明白,还请黄小姐给我讲解一下。”
“甘头领请说吧,我对左传精研的也不太深,只能把知道的告诉头领。”黄月英谦逊的答道。
当下甘宁便将自己的困惑不解,一一道了出来。
黄月英紧慢条斯理,耐心的为他做解答,俨然是私塾里的老师,而不是被囚禁的囚犯。
听过黄月英的讲解,甘宁又闭上眼睛咀嚼了半晌,方才睁开眼睛,点头道:“黄小姐不愧是荆襄第一才女,你对《左传》的理解当真是鞭辟入里,甘某受教了。”
“甘头领也是聪明人,这么快就领会了《左传》的精髓,月英佩服。”
黄月英恭维了他一番,又试探性的问道:“我已为甘头领讲解过了《左传》,不知甘头领何时可以放我走?”
“不急,黄小姐学识渊博,甘某还有许多书要请教,这《左传》读完了,就烦请小姐再帮我讲解讲解《春秋》吧。”
说着,甘宁把案几上已经堆起的一卷竹简,往前推了一推。
黄月英秀眉顿时一凝,眼神中流露出恼色,不悦道:“我还道甘头领这么喜欢读圣贤书,必也是位君子,怎能这么不守信,先前说让我讲解完《尚书》就放我走,后来又拖着要我讲《左传》,现在却又食言,又要我讲《春秋》,你到底怎么才会放我走。”
面对黄月英的抱怨,甘宁也不着恼,或者说他的脸被灰纱遮了大半,也看不出他是否在生气。
待黄月英发泄过一通后,甘宁才语气平静的说道:“黄小姐记错了吧,我只是让你给我讲解,可从没有说过,你讲解完了哪部书我就放你走。”
黄月英语塞,仔细想想,似乎甘宁确实没答应过放她走,只是她以为而已。
既然如此,黄月英也无可奈何,只得暗吸几口气,强行平伏下了不悦的心情,恢复了淡然自若。
看着眼前这个好学的锦帆贼,黄月英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便淡淡道:“既是甘头领这么好学,那月英再为你讲讲《春秋》也无妨,只是月英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小姐为甘某讲书,便是甘某的老师,甘某自当以师礼待之,老师当然可以问学生。”甘宁抬了抬手,示意黄月英有话尽管说。
黄月英便道:“甘头领武艺过人,又这般好学,可谓文武双全,为何不投靠刘荆州谋个一官半职,却非要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
这话一出口,甘宁身形微微一震,眼眸中陡然间涌起寒芒,狠狠看向黄月英。
黄月英只觉背后掠过一丝寒意,心中不安,还道自己问的唐突,惹恼了这锦帆贼。
甘宁眼中寒芒却一闪而过,并没有怒,只冷冷道:“刘表自守之贼,不配我甘宁为他效命,何况他也只重用世族名士,我就算是去投奔他,也不会得到重用,与其被冷落,哪如杀人越货,横行江湖痛快。”
他言语中,处处透着一份傲骨,毫不掩饰对刘表这一州之牧的不屑一顾。
黄月英薄唇微微暗抿,甘宁的回答,正合她的猜测。
她便又道:“刘景升确实虚有其表,非是明主,不过咱们荆州藏龙卧虎,另有一位英雄,有明主之姿,甘头领何不去投奔他呢。”
“你说的是谁?”甘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此人近在眼前,想必甘头领也一定听说过他的事迹,他就是那南阳太守苏哲苏子明。”黄月英向着宛城方向一指,语气中透着几分引以为傲。
她是看出甘宁虽为水贼,却文武双全,是一员难得的将才,所以才想为苏哲收服了这么一个难得的人才。
“哦,原来你说的是那个人。”
甘宁却并没有太大的吃惊,随手摸了摸头上的鸟羽,不以为然道:“这个苏哲我听说,好象被你们称为荆襄第一才子,还号称卧龙,听说还有观天象,预测风雨的能耐,传的有点神乎其神。”m.χIùmЬ.CǒM
“苏子明不是传的神乎其神,而是他确实有预测风云变化的能力,他不光是有这等非凡的能力,还足智多谋,志向高远,气度过人……”
黄月英一提起苏哲,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滔滔不绝的把苏哲盛赞了一番。
“你夸完了没有?”甘宁冷冰冰的来了一句,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黄月英一怔,方才意识到自己夸的过份了,脸蛋不禁微微一红,便是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
甘宁便道:“你把这个人说的这么神奇,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他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了得。”
“我绝没有半个字的夸张,他就是这么了得。”黄月英眼眸又是一亮。
甘宁却又冷哼道:“可惜啊,他就算是再了不得,也终究是刘表手底下的一条狗而已,我连狗的主人都不屑去投奔,你觉的我会去投奔一条狗吗?”
甘宁满口都是“狗”,对苏哲极尽不屑,听的黄月英心中着恼,表情顿时不悦起来。
就在她刚想为苏哲辩解之时,忽然间堂外冲入了一名小贼,拱手叫道:“禀头领,西岸的官军已经大举出动,向咱们水寨杀来了。”
官军来攻!
黄月英神色一动,眼眸中顿时掠起一丝希望之色。
甘宁眼神却依旧不屑,只冷冷问了一句:“来了多少官军,战船多少?”
“禀头领,官军大小战船有四十余艘,估摸着兵马至少有三千。
黄月英听到这个数字,心想官军数量明显在甘宁之上,这个锦帆贼若是明智的话,接下来必定会下令,坚守营寨。
甘宁却腾的跳了起来,一摇腰间所悬的铃铛,喝道:“传令弟兄们全部登船,我要灭了这帮官军,叫他们知道谁才是这水上的主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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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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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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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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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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