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的野望当然不止做一个孝子。
本朝以孝治天下,朝野上下并不缺乏孝子。两年前被朱由检当朝枪毙的礼部侍郎便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孝子。
此次郑成功率麾下两万人马,浮海北上,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原计划与南方朱常渭联手夹击明军,一举荡平登州,铲除暴君。
不过现在看来,各方要想消灭朱由检,还尚需时日,至少在短时期内是不可能做到。
南方的宏光朝廷此时已彻底四分五裂,左良玉拥兵自重,在四川割据称雄,而马士英史可法两人对朱常渭也越发不满。对宏光皇帝的诏令也是阳奉阴违,甚至传言几位顾命大臣有拥立新君的打算。
实际上,这次北伐,除了郑氏,其余各路海盗并没有准时赶来,之所以未能及时赶到,非不能,而是不愿。
对这些海盗来说,相比千里之外的登州明军,压在他们头顶的郑氏家族才是更致命的威胁。
对他们来说,坐山观虎斗无疑是明智选择,若是能让两边打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那当然是最好。
以郑氏家族的实力,绕着登州耀武扬威,威慑一下明军还勉强可以,若是让他们登陆作战,直接与中卫军开战,那就有些天方夜谭了。
而且郑成功此时也开始有保存实力的打算,若是与明军血战,即便残胜,他现在拥有的话事人地位也将不保。
综合各种原因,郑成功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将己方与登州明军的决战无限期延后。
对郑成功来说,通过这次救父行动,他牢固树立了自己在军中的威望,获得郑氏家族话事人的地位。
而他的父亲郑志龙,兄弟御左卫门却因被俘,让家族蒙受巨大损失,成为罪人的存在。
回到闽南,准国姓爷在族内地位陡然提升,一跃成为家族的实际控制人,风头一时无二。
所谓世事难料,那些当初试图看郑成功笑话,甚至背地阻碍郑氏北上的人,现在不免有些失望,当然还有恐惧。
各人都在为自己没有先知先觉而懊恼。
一些胆大者更是亲自上门负荆请罪,向郑成功表示悔恨之意,以期得到原谅。
好在郑成功天性豁达,对这些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士人并不予以追究。
可是这次北伐兴师动众,最后无功而返,还白白耗费了四万多两银子,惹得众人愤怒。
既然事情发生,就必须要有人承担责任。
此时此刻,郑氏家族上下几千双眼睛都在看着郑成功,看着这个新话事人。
他的亲生父亲郑芝龙,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轻易饶过了。因为这场闹剧自始至终,都是由郑芝龙造成的。
此事绝不只是让郑氏损失四万两银子这么简单,相信很快,明军便会封锁山东海路,切断郑氏与日本朝鲜等地联系。
虽然眼下郑氏的核心利益处于东南亚各个岛屿,但日本朝鲜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能够为郑氏带来巨额财富。
相信对于极端依赖海上贸易的郑氏集团来说,这才是眼下面对的真正灾难。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郑成功能愿意网开一面,原谅他那贪婪成性的父亲,他的谋士心腹们也绝不会答应。
“大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快下令吧!”
郑成功麾下智囊范剑见主公犹豫不决,迟迟不肯对父兄下手,生怕郑氏有了妇人之心。
“弑父杀弟,天理难容!先生休要再说!”
范剑抬头看郑成功一眼,忽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天理?!当今之世,天理在谁手中!主公难道不知吗!”
郑成功心里咯噔一下,他虽占据东南,至多只算是一方诸侯,然而在父亲郑芝龙教诲下,各种帝王之学却是早已谙熟于心。
所谓天道即是人道,即是霸道。
郑成功沉默许久,双眼擒满泪水,微微叹息道:
“东门黄犬不可复得!唉!为何事情变成这样!”
所谓东门黄犬,说的是秦国丞相李斯临刑留下的遗言。
父亲郑芝龙固然可恶,然而弟弟御左门却是无辜的。
就在某一时刻,郑成功想到自己小时候与弟弟在海滩捡拾贝壳的画面,兄弟俩人挽着裤管,满身都是泥沙,从清晨捡到日落,直到天黑才想起回家。
“也罢,留他们两人一条性命,其他的事情朕就不管了。”
郑成功说罢,神色沮丧,沉默许久,喃喃自语道:
“不知道朱常渭那边怎么样了?若他们能顺利北上,铲除暴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郑成功喟然长叹,抬头望向北方,殷切期盼着那场实际并不存在的战争。ωωω.χΙυΜЬ.Cǒm
郑成功现在所想的只是早日与朱由检全面开战,彻底灭掉这个潜在劲敌。
这次北方之旅,让郑成功深刻认识到,崇祯皇帝在山东的事业已经开始威胁到郑氏家族在东南沿海的贸易。随着大明海军的日益壮大,以郑氏为代表的海盗集团生存空间必然越来越小,甚至有可能被完全挤出东部沿海。
而这,正是郑成功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郑成功对父亲所作所为,早有不满之心,这次为将郑芝龙救出来,可算是下了血本,而这一切的缘由,则是因为父亲贪婪成性,这才被朱由检哄骗到山东。
郑成功从北直隶回来时,亲眼目睹了中卫军之强盛,崇祯皇帝治下的北直隶各处,百姓殷实,人口繁盛,给闽南王留下了深刻印象。明军水师战力如何郑芝龙不能确定,不过倘若在陆地上和朱由检交手,他自知自己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郑芝龙被软禁在闽南老宅,由专门侍卫看管。一起被带走的还有无辜的御左门。
郑成功对父亲表现出来的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被消耗殆尽,临行前,他沉默片刻,脸色阴沉道:
“父亲年事已高,军国大事,以后就不必操心了,交给孩儿去做便好。孩儿会料理好的。”
郑芝龙听见这话,气胡须颤动,再看旁边御左门,右手颤抖着摸向腰间佩剑,郑芝龙连忙呵斥小儿子,让他不要情侣要和你,若是这时郑氏再起内讧,他们父子几人便永无翻身之日了。
“我老了,可我不想亲眼见你毁掉家业!唉!走吧!”
郑芝龙仰天长啸,摇晃着脑袋便外面走去。
郑成功身边两位谋士智囊见状,连忙用凶残的目光不断示意郑成功。
“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
“庆父不死,鲁难不已,主公今日放他走,以后郑氏必然鸡犬不宁!”
郑成功望着父亲弟弟远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伤感,猛然回头,对两位谋士大声吼道:
“滚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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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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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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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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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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