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不挂断她的电话,只要他还愿意听她说话,她就能够厚着脸皮继续说下去。
没关系的。
她完全可以不要自尊,在成烈面前。
都要死了,自尊还有什么用呢?
如果自尊不能为她带来最后的快乐,那要那可怜的自尊,也无济于事。
也许,人真的在最后的最后,才真正明白自己最想要什么。
以前她最想要名正言顺地和成烈结婚,她想要慢慢地征服成烈。
现在才知道那样有多傻。
有什么用呢?
如果早知今日,她当初一定不择手段……也要让成烈成为自己的男人。
呵……
谢琳琅啊谢琳琅。
你就是太自负了。
这一生,你都太自负了。
所以,现在才会爱而不得。
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没办法见上一面。
“谢琳琅,我建议你马上去国外接受最好的治疗,不要自暴自弃。”
手机里传来成烈沉稳淡然的声音。
她笑了。
他在关心她啊。
她真开心,真满足。
“我会的,烈,你说的我都会照办。”
她温柔地说:“可是,在那之前,你和我见上一面,让我请你吃一顿饭,好不好?我知道,你最近暂时不会回部队去……”
“谢琳琅,你查我的行踪?”
成烈的声音中透出不快。
谢琳琅默了默,说:“对不起,烈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和你见一面而已。”
“不要再做这种事。”
成烈沉声道:“谢琳琅,不要再挑战我的底限。”
“对不起,我知道了。”
谢琳琅沉默了半晌,忽而轻轻地笑了起来。
“烈子,即便如此,我对你来说,也仍然是特别的存在,对吗?我知道,倘若是换成别人这样做,你早就——”
“不要想太多。”
成烈不以为然地说:“我对你比其他人容忍些,不过是因为你我两家是世交。除此之外,早无其他。”
谢琳琅喉头一哽,心头的委屈一涌而上,差一点就哭出声来。
情绪差一点点就要失控。
这对于一向极度自律的谢琳琅来说,几乎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纵使亲人离世,她也总是能够控制得很好,绝对不再其他人面前暴露出平静。
她向来认为,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是一个成年人必须具备的素养之一。
她看不起那些总是情绪外露的人。
即便是在爱情中,她也希望自己是理性的,平静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不急着得到成烈的原因。
可是,这压抑了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的情绪,眼下竟然有了将要决堤的趋势。
这到底是怎么了?
是因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才会变得格外的脆弱吗?
呵……
真是讨厌。
她真讨厌这样这样不受控制的自己啊!
她骄傲一世,轻狂一世,可曾遇到如今的处境啊?
她感到愈来愈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
尤其是,想到将来病入膏肓,说不定会在玲珑面前露出更多不堪的情形,她就几近抓狂。
当身体变得更加羸弱时,她敢断定,自己的情绪会变得更加不受控制。
到那时,自己要是做出更多不理智的事情,可怎么办?
也许,该停止这一切了。
谢琳琅,做到这一步,就够了。
即便是在爱情中摇尾乞怜,也该有个限度吧?
海风中,她痛苦地闭上双目,苍白的脸颊上,缓缓地淌下了两行热泪。
眼泪是真实的。
痛苦也是真实的。
唯独自己所幻想的所希冀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该怎么办呢?
如果……
如果那个女人消失呢?
他是否会对自己好一点?
谢琳琅脑海中倏然划过这样一个念头。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手机内传来成烈平静无波的声音。
“呵……你真残忍。”
她哽咽而带着恨意地说道。
起初她以为这声音只存在于她自己的心底。
当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的时候,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惊讶。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那就这么认为吧。”
成烈的声音仍然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只透着一股她非常习惯的疏离。
是的,疏离。
那个男人身上总是带着这种疏离的感觉。
似乎所有女人都与他毫无关联。
从小便是如此。
谢琳琅记得成烈非常年轻时候的模样。
那时的他或许比现在要张扬一些,但是,那股疏离感,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因为成家大公子总是对女人不感兴趣,甚至坊间传言说成家大公子喜欢男人。
但是,谢琳琅知道不是。
她甚至一直有种莫名的自信,认为成烈迟早会是她的。
这个男人,对其他女人毫不在意,只因为,他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极其深情。
她曾经以为自己能够获得他那全世界独一份的深情。
可惜她只猜对了一半。
成烈确实是一个用情极深的人。
只不过,他的深情绝无可能付予她。
他的深情,大约在见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就是属于她的了。
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
成烈越是对自己冷淡,谢琳琅就越是嫉妒。
到如今,这种嫉妒到达了顶峰。
她死命地咬住嘴唇,才控制住不让自己喊叫出声。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她都要死了,他还不肯给她哪怕是一点点温暖?
她既痛恨自己无法放开成烈,又恨成烈被那个女人迷住心窍。
最恨的,还是命运。
“烈子,如果你不来见我最后一面,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谢琳琅眼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泪水。
她的声音早已经哽咽的不像话了。
算了。
就这样吧。
反正在他面前,她早已经没什么形象可言。
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会接她的电话,不至于完全不搭理她不是吗?
这或许,可以看做成烈并不讨厌自己呢?
“谢琳琅,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生命负责。你生或者是死,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以此来要挟别人,不是聪明的做法。更何况——”
成烈顿了顿,声音中透出一股冷意:“我成烈从不接受任何人的要挟。”
“烈……”
“我再说最后一次,谢琳琅,不要这么叫我。我不喜欢。”
成烈非常克制地说:“你我是平辈,你叫我成烈就好。”
“……”
谢琳琅沉默。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
成烈淡淡地说。
“别!”
听到成烈要挂电话,谢琳琅急坏了。
她慌张地差点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
不。
即便是这样的对话,她也不愿意停止。
她多么希望再多听一听成烈的声音啊。
毕竟,对她来说,每一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又怎么了。”
成烈的声音中已经能够听出明显的不耐烦。
谢琳琅明白,自己已经耽误了他太多的时间了。
换成别人,成烈恐怕早就已经挂了电话了。
他能够忍到现在,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
可是,她仍然不满足。
她最后的心愿,是能够再见他一面。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她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有时候,女人是疯狂的。
女人疯狂起来,是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够阻止的。
烈,你最好别逼我到那一步。
谢琳琅眺望着大海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狠意。
“烈……成烈,我最后乞求你一次,让我见你一面,好不好?求你了——我谢琳琅以前从不求人,可现在,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自尊对我而言什么也算不上,也毫无用处,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见一见你,和你一起坐下来聊聊天,请你吃一顿我亲手做的饭菜。”
谢琳琅的眼泪再一次滑落。
她哀求道:“成烈,你就看在我们两家人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满足我这最后一个心愿好吗?我知道——我知道上次是我想入非非了,我不该有那样的奢求,现在,我不求那些了。我只求你能和我一起吃一顿饭。你想想看,哪怕我们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个可怜的,得了绝症的女人,向你提出这样一个请求,你也未必会拒绝,不是吗?你是军人,你对普罗大众有着天然的怜悯心,你怜惜弱小,从小便是如此。”Χiυmъ.cοΜ
“那么,你现在,就当我是一个和你毫无关系的绝症病人,我只此一个请求,希望你答应我。”
“谢琳琅——”
成烈的声音刚一传出,就被谢琳琅大声打断。
“不!成烈,不要马上拒绝我。倘若你现在拒绝我,我想我会立即死掉!我是说真的,我现在已经别无所求了。求你不要那么轻易地就拒绝我,至少,再给我一点小小的念想,好吗?”
“成烈,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知道,我若是通过父亲向成伯伯提出这个请求,他一定会有所动作——我不是要求你,我只是说出事实。所以,请你考虑清楚后再来给我答复。”
她用尽所有力气说完了这么一番话,言尽于此,她想,也再用不着说别的什么了。
“行。”
成烈说完,便掐断了电话。
谢琳琅痴痴地看着搁在膝盖上的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的通话时长十分钟零二十秒,看着看着,竟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
呵……
谁能想到,这是成烈这辈子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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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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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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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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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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