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谦走了,在那次学堂见面后的第二天。
他和平阳公主的事情,在京城中上至贵族皇族,下至平民百姓传的很火很火,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很受关注。他走了,这件事情,在京城中也盛传了一天。
他走后没多久,和平阳公主私通的侍卫孙乾,被皇上一道圣旨,流放到了一个苦寒之地。不过,在上路的第二天,就有消息传出,孙乾死了,死的很惨很惨,尸首都不齐全。
这件传言又席卷了京城大半个月,句句离不开慕容谦。
至于此次事件的女主角平阳公主,皇上一道圣旨,褫夺了封号,贬为平民,将她遣去了近郊的一处庵里,念经诵佛,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赎罪。
司徒颜在家里,听身边的丫鬟说起的时候,须臾了良久。
不过,她很快就遗忘了,因为她收到了檬旻成亲的请柬,日子定在腊月底。
她真为檬旻欢喜,迫不及待地找她玩了一天后,回家继续做她的米虫,就等着她成亲的日子。
日子就像指尖的细纱似的,流逝的很快。
秋转冬来,转眼间,外面已经天寒地冻。
天太冷,司徒颜基本很少出门,总算做足了大家闺秀的样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的窝在家里,绣绣小衣裳,看看书,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抄写经书,为祁睿祈求平安。
这一日,她刚放下手中的毛笔,伸个懒腰,就听到了婷玉的声音——
“王妃,王妃,王爷来信儿了。”
她混沌的脑袋,瞬间就清明起来,掀开身上的小毛毯,下榻踏着绣鞋就往外跑。
婷玉挑开门帘进屋时,司徒颜已经到了门口。
婷玉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将手里的信封递给司徒颜,“王妃,这是王爷的家信。”
距离祁睿离开,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是第一次,她收到他的家信。
司徒颜看着信皮上那苍劲有力的字迹,心头一阵的难受,她缓缓地接过了信封,贪婪地看着信封上的字迹。
许久之后,她才堪堪地反应过来,拿着信封往里面走,这时候,她听到了外面碧儿绿儿招呼婷玉的声音,转过身子,朝婷玉开口,“外面那么冷,你们三个就少玩一会儿,瞧瞧,手指都冻成了萝卜了。”
“是,奴婢遵旨。”婷玉笑着委了下身。
“叫她们俩回来烤烤火。”司徒颜嘱咐了一声,就捧着信封进了屋里。
她靠在软塌上,先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信封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上的火漆……
碧儿绿儿婷玉进来后,就蹲在了屋中央烤火。她们冰冷的手都烤的热乎乎了,自家主子,这一封家书还没看完。
几人看着自家主子手里的那三张信纸,疑惑极了。
“小姐,王爷信上写的什么,让您这么开心。”绿儿盯着自家主子高兴的都快裂到耳根的嘴巴,打趣道。
司徒颜眼角眉梢的笑意难以掩饰,她在绿儿问话后许久,才看向他,“王爷已经到漠南了。他一切都好。”
“就这样啊。”绿儿难掩失望,“报平安的家书,也至于让您笑成这样?”
“我这么久才收到家书,就是只写一个字都高兴。”司徒颜摇晃着脑袋,脸上是幸福的笑意,当然不止报平安了,他信里还写了,对她的思念。
这些事情,她当然是不会给绿儿她们说得。
司徒颜看完信后,将信纸按压在了胸口,许久都没有他的消息,这毫无预兆地收到他的信,可不才过激动了。
一会儿后,她趿拉着绣鞋奔入内室,在屋里翻箱倒柜后,找到一个漆红的盒子,她将信折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盒子里,收了起来。
司徒颜从内室出来后,对三个还围在火旁烤火的三个丫头说,“走,去随心苑转转去。”
“是。”三个丫头手脚麻利的起来了。
司徒颜头上戴着玮冒,身上披着厚实的披风,手里抱着汤婆子,走在路上,还着实觉得冷。
“这么冷的天,你们三个丫头,穿的那么单薄,还出来玩,就不怕冷吗?”司徒颜转眸看着搀着自己的婷玉和碧儿。
“昨天可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奴婢们稀罕的不得了。”碧儿笑道,“所以不管外面有多冷,也要好好地耍上一番。”
司徒颜看着她们一张张冻得通红的小脸,很是不理解,不过,她也没有干预。
“以后出来多穿一点衣裳。还有,回去以后,去我梳妆台上找出冻疮膏,三个人分了,把脸蛋好好地抹抹。一个个冻得都跟猴屁股似的,让人看了笑话。”
三个人互看了一眼各自的脸蛋,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姐说的还真是,真的挺像猴屁股的。”绿儿在前方跑着,转头笑道,“尤其是婷玉,最像。”
“你还说别人,你也好不了哪里。”司徒颜睨着绿儿笑,转眸看向碧儿和婷玉,“回去后,给她拿个镜子,让她好好地看看她的脸。”
“是呢,光笑我们,绿儿的脸蛋才叫好看呢。”婷玉笑道。
司徒颜明亮的眸子在周围的景致上流盼,看着树枝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碴子,脸上挂着轻轻浅浅地笑意。
随心苑,丫鬟婆子忙的热火朝天,又是铲雪,又是扫地的。
司徒颜出现,她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她委身。
司徒颜朝她们点头后,走近了屋子。
厚重的帘子被人从里掀开,露出倩雯的笑脸来。
司徒颜轻轻脆脆地喊了一声姑姑,倩雯连忙将她扶进了屋子,脱掉了她身上的披风。
“夫人在生气。”倩雯对司徒颜轻声地说道。
司徒颜轻点了点头,她往里走,就看见自家母亲坐在软塌上在翻着纸张。
司徒颜笑道,“谁给母亲写的信呀?”
司徒夫人将手里的信纸放在桌面上,手指撑在太阳穴上,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司徒颜看着她脸色不对,漫步走向她,关切问道,“母亲,可是有什么不妥。”
司徒夫人轻揉了下太阳穴,嘴里发出叹息的声音,“这孩子大了真是不由人,想管也管不了。”
“是哪位哥哥,惹娘亲烦闷了。”除了没见过面的大哥,在家里的二哥和她外,只有外出各自追媳妇的三哥司徒浩然和四哥司徒浩源。
难不成是他们俩做了什么事情。
司徒颜在寻思的时候,自家母亲幽幽道,“我上次书信,让浩源回来,他说要留在安城,等清雅什么时候点头,跟他回去,他才回来。”
司徒颜看着自家母亲的脸色,心里说道,这种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老娘,难怪母亲要生气。
“母亲,四哥给您带个儿媳妇回来,您怎么还生上气了。”司徒颜嘴角一笑,“清雅吃软不吃硬,没准四哥这么一耍赖,清雅就跟着他回来了。您不总想着哥哥们尽快成家立业吗!现在好了,四哥为了您这一心愿努力着赖着清雅,您的心愿实现就指日可待。”
“喔,经你这么一说,他跑出去不回家,还是很提倡的,娘还要说他孝顺。”司徒夫人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严肃的脸色倒也缓和了不少。
司徒颜嘻嘻地陪着笑脸。
“老四吧,平常吊儿郎当惯了,他这次离家,母亲也猜到了他没那么容易回来。”司徒夫人缓和的脸又绷紧了,“可是,我最搞不明白的是老三,他虽然面冷,做事一向有分寸。他这一次也很反常,只留下一句话,就出游去了,还说了归期难定。我让人去外打听,下人说他有一段时间老跟着漠南来的那个部落公主。这一次呢,也是和那个公主一起出去的。”Χiυmъ.cοΜ
“他们这一个个的,都在搞什么。”司徒夫人说到激动处,手就拍到了案几上,震得桌面上的茶杯都响了。
还能搞什么,都追媳妇了呗。他们司徒家,别说,一个个都特别的痴情专一。
司徒颜忙给自家母亲倒水,将茶杯递到了她的面前,“母亲,消消气,咱不气了。喝点水,来来来……”
司徒夫人接过她手里递来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这眼下就过年了,一下子三个儿子不在,这年过的……”
“母亲,也就今年,哥哥们也就事多,没准下一年,不仅有他们在,还各自拎了媳妇,抱着孩子,这不更美嘛!”司徒颜在一旁劝着她,“要是没有清雅和漠南的公主,就三哥四哥这样的,一个您一提婚事就借口跑,一个吊儿郎当的和您打太极,您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到子孙绕膝啊。”
“我瞧着这就是鼎好的事。他们俩在外跑,为咱们司徒家子孙昌茂奔波,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司徒夫人听着这心里的怒气消了不少,老三和老四对他们自己的婚事从来不在意,不管她催他们多少遍,他们都不带听得。眼下他们自己去追了,是真着了急。没准回来的时候,真能给她领个漂亮的媳妇。若是这样,过年在不在,倒也可以忽略不计。
司徒颜看着自家母亲面上怒气消尽,终于松了口气。
“母亲,外面下了雪,特别的好看,女儿扶您出去走走?”司徒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司徒夫人轻缓了一口胸口的郁结,抬眸看着她,轻轻地点了下头,起身,下了塌,“生了这么一会子的闷气,出去走走也好,换换心情。”
“是呢。”司徒颜笑盈盈地说道。
她接过倩雯递过来的大氅,给自家母亲系好,又由绿儿伺候着穿上了披风,就扶着司徒夫人的手,款款地出了门……
安城,茶楼。
文人墨客喜欢的地,他们在这里高谈政治,谈论现下一些重要的实事。这里常常热闹极了,一会儿这个吹胡子瞪眼,砸了茶杯,那个掀了桌子。
清雅踏进茶楼,一个茶杯就朝她飞了过来,她利索的一躲。茶杯没砸在她身上,在她脚步落了下来,摔得了个粉碎。
小二警觉地看着四周,确定没有再飞茶碗的时候,才引着清雅到她常坐的地方坐了下来。
“一壶茉莉花茶,一份豌豆黄。”清雅点单道。
小二道,“客官稍等。”
清雅点头后,手撑着下巴颏,看着前方推搡的人群。
忽然她的视线被阻断了,露出司徒浩源嬉笑的脸来。
“这有什么好看的。”
青烟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不耐烦地说,“比你好看。”
“你眼神都差成什么样子了。居然会以为那几个糟老头子比本公子好看。清雅,我带你去看看大夫吧。别的再严重了,治不好。”司徒浩源嘴笑一笑,说完后,就去抓清雅放在桌面上的素手。
清雅在他伸过来的时候,抬手在他手上使劲地打了一下,疼的司徒浩源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清雅,你这是谋杀亲夫。”司徒浩源揉着被她拍疼的手,看着面无表情的清雅。
清雅瞪了司徒浩源一眼,将目光移向别处,摆明了不想理他。
司徒浩源的一张热脸又贴上了她的冷脸,他心里尽管很是烦躁,但是却不敢再发出来。
真的好怕她再躲着自己。
“客官,您的茶和点心。”小二将茶点放在了清雅的面前。
清雅淡淡道,“谢谢。”
小二走后,清雅就给自己倒了被茶水,手扶着额头面向别处,浅浅地喝着。
被再度当作透明人的司徒浩源,暗自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又端上了一张笑脸。
他长手一伸,从清雅的手中将茶杯抢下,看着清雅蕴含怒气的小脸,嬉笑道,“我渴了。”
说着,他拿起茶壶,就往茶杯里续了些水,边喝边看着清雅。
清雅咬着唇瓣,狠狠地瞪了司徒浩源一眼,嘴上低低地暗骂了一句,“没脸没皮。”
司徒浩源听到她的骂声,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将这一不爽,独自消化。
清雅瞥了一眼司徒浩源,从袖口拿出一些碎银放在了桌面上,起身,就转身离开。
面对司徒浩源,她做到心如止水真的好难很难,再待下去,她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司徒浩源在她离开的那一刻,起身追了出去。
宽阔的路上,已然不见了清雅的身影,司徒浩源盲目地看着周围,清俊的脸上是一种深深的茫然,他不知道,清雅会不会再接受自己,或者说,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负手走在路上,背影看上去寂寞凄凉极了。
清雅从墙角缓缓地走出,看着男人寂寥的身影,俏丽的脸上变了又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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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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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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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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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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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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