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一座富可敌国的城池,延洛城城主却为了离开这个地方,常年挥霍大量的金银在帝都疏通关系,希望能够早日解除延氏一族镇守延洛城的谕令。
栾栾跟着宸羽,悄悄潜进了城主府邸。宸羽身手敏捷,根本不像负了重伤,轻飘飘就潜进府里。索性栾栾也是一只鸟儿,翻墙这种事儿,易如反掌。只是她还是很识趣地与宸羽拉开了距离。
此时的延洛城府邸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为给金海镇海侯、西舰锦陌将军洗尘,延洛城城主大摆筵席,召集守城各部将领瞻仰西海第一将军的风采。
栾栾目力极好,虽然作为一只鸟儿,她还是有些夜盲症的,但府里亮得像白昼,这让她又恢复了一目千里的绝佳视力。所以她很悠闲地坐在延洛城城主府邸的房顶上,一边看星星,一边看阁楼上酒宴的舞姬。
屋里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权当欣赏歌舞了。
铺就了一层薄薄水纹的藤席上,延洛城城主延熙和锦陌相对而坐,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延洛城各部将领和大小官员,舞女挥着半透明的轻纱在水中翩然起舞,鼓乐声声。锦陌淡然坐在上首,酒过三巡后,城主延熙因为酒力脸上泛起了红潮,他挥手命人换了葡萄酒和夜光杯。
“侯爷多年未曾回镜城,怕是很少喝家乡的葡萄酒了吧……”延熙淡笑着说,伸手为锦陌斟了一杯,甜美的酒香就那么溢了出来。
锦陌微微抬手阻止了他,延熙知他军纪严明,甚少饮酒,也不多言,微笑着举杯,“本以为侯爷要再过几日才会抵达,所以仓促间为侯爷准备的接风宴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还请侯爷见谅。”
“城主客气了。”锦陌执杯回敬,葡萄美酒在齿间留下了甘甜的香气,他放下空了的夜光杯淡然道:“本是打算几日后再返航,想到鬼神阙开,怕出什么岔子,便加快了行程,却没想到还是错过了时辰。”
“侯爷也真是艺高人胆大,敢在鬼门大开之日冲关。侯爷可知为何我延洛城每年征得的赋税和各国进宫的金银,都无法让这座城池真正的富裕起来?”延熙狠狠饮了一口酒,叹道:“每年一次鬼门大开,即使延洛城是一个金窟,也会被吞没的。”
“鬼神阙向来诡异,延洛城立于海湾,不也安然度过了几千年吗?延城主还在想着离开这里?”锦陌不动声色的问,七年前,他赴西海接任父亲的爵位,这个年轻的城主也同时登上了城主之位,因为年龄相仿,久居海港的城主完全没有帝都贵族的深沉心机,而是坦率豪放,将他当作普通朋友那般拉着他问帝都镜城的情况。当他说起帝都如何繁华时,那个人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他才知,这个锦衣玉食的城主,梦想离开延洛城已经很多年了,他说那是他一生的梦想。
“安然?”延熙苦笑:“怎么能叫安然?我当上城主又如何,拥有金窟又如何?当海啸一来,这座城市照样会被恶魔吞得一点都不剩,前面是汪洋大海,后面是浩瀚沙漠,延洛城连一点退路也没有。更何况,六千年风烈帝建延洛城不就是为了镇守西海吗?如今有你镇海侯威名远播,哪还用得着延洛城?”
“城主言重了,西海的安宁,有城主一半的功劳。”锦陌淡然道。
“功劳?我可不敢居功……”似乎喝得有些醉了,延洛城主也不避讳地直言了,脸上是恍惚的苦笑,他手一挥,指着下方各部将领,大声道:“看到了吗?我的将士因为有你而没有仗打,他们仰慕你纵横西海的威名,更感谢你带给延洛城多年的安宁,让他们有女人抱,有美酒喝。可是呢,就算没有仗打又如何?我的子民还不是被大海卷了去……延洛城是什么?是沧罗专门为西海那些魔舞喂养的食物!金海岛算什么?是帝都派来看守食物的饲养员!说白了,我们拥兵在手,富可敌国又如何?我们不过是被关在笼子里互相瞪视的两条狗而已,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是两条狗而已,不过我们都聪明,从不互相撕咬,帝都那些人想看咱们撕咬的人怕是要疯了吧……”
“城主!”下首的魏大人听到城主的话,脸色陡然变了,他注意着锦陌的神色,然而,锦陌只是淡然地品酒,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魏大人心知城主已经有些醉了,不敢让他再饮,这番话已然大逆不道,魏大人深怕他酒后再吐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起身,凑到延熙身边,抢过他手中的酒,低声道:“城主,你喝醉了……”
“我没醉!”延熙一把推开魏大人,抱着酒壶,灌起来,眼神飘忽,他执着酒壶,欺身上前,给锦陌斟了一杯酒,又凑到锦陌耳边,轻笑:“锦陌,七年前我送你过关,我就知道,你不是任人宰割的羊,你是一头狼,一头懂得隐藏自己野心的狼!看那些人的眼神就知道,帝都的人怕你——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让那么多人畏惧,我真是羡慕死你了!”锦陌淡淡的。
延熙继续借酒发挥:“不过我知道,你一个人被困西海哪里斗得过他们,我想帮你,老实说,这些年我给你的消息不少吧?可,你******连回来都要瞒着我!要不是我了解你的品性,拖住帝都那边的人,你带着军队过海,早背上谋逆大罪了!你知不知镜城那些人等着抓你把柄等了多少年了,你活着一天,就是他们不死的噩梦!”
年轻的城主陡然发起怒来,席下的将士和官员都纷纷托辞散了席,然而延熙还仍觉得不痛快,指着舞女大骂:“滚!都给我滚下去!”
舞女惊若寒蝉退了下去,延熙跌跌撞撞地靠在锦陌身后,仰头灌着酒,哑着声音说:“你知不知道东槐的大队已经秘密抵达北关含沙镇两天了……他们早就防着你,可他们太不了解延洛城了,所以我将他们困在含沙镇,书信都来了一大通,没见到你,我管他们的帝都使节……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要不是我疏忽,斩漓也不会死,可我有什么办法……你锦家几百口人是命,我延洛城成千上万的百姓就不是命了?”
“城主,城主!你喝醉了……”魏大人已经吓得脸都白了,他一边拉着延熙退席,一边连连向锦陌致歉:“侯爷见谅!城主酒后胡言,您可别当了真,我先扶城主下去了,大人随意啊,随意!”
至始至终,锦陌默默听着延熙的大骂和质问,始终不曾开口,看着魏大人用手捂住延熙的嘴,扭着他胳膊连拖带拽地将他拖了出去。
一时间,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水纹映着烛火的光泛起薄薄的粼光,在夜光杯中上下晃动,锦陌看着看着便失了神。
七年了……
父亲离世七年,他征战西海七年,他远离帝都镜城七年,失了权势,失了妻儿……
七年了,他拼死守护西海的信念是什么?是守住父亲未了的心愿,还是守住锦家六千年来对沧罗的忠诚?
他幽幽叹息一声,一口饮尽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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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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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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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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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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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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