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勤走过去细瞧,只见毡布四角都绣有符文阵法,知道此物是个法器,不由好奇道:“前辈太认真了,家中习练赌术的桌案,竟也配备感应护持的阵法?!难不成您在家中也开赌局不成?”
武传芳摇头道:“这间屋子,乃是我研习赌术所专用,不瞒殷道友,除了我,便是亲娘老子也不能进来。道友可是百年来,头一个进此屋中的外人。至于这毡毯的奥妙,待我演示与你看。”
不知不觉间,武传芳已经不再以前辈自居,以道友称呼殷勤。只见他掐了个手决,在毡布上一抹,瞬时上面便多了几个方格,里面写了大、小、单、双,以及红、黑之类的字眼,分明是个押红黑宝的赌台。武传芳掐指再抹,毡毯上的规制又变成了掷骰子的台面。随着他指诀的变化,毡毯上的条格规制,竟能幻化出一十八种样式,全部涵盖赌坊里的一十八种赌局。
殷勤啧啧称奇,等武传芳演示完毕,便问他想看哪种赌法的文武路子?
此刻毡毯上的局面是个四方形,四个方位上分别写了庄、出、天、末的字样,正好是个骨牌的局面,武传芳便往桌上一指道:“请道友演示一把骨牌的文武路子如何?”
所谓骨牌,就是凡人俗称的牌九,不但玩法极多,规矩也不尽相同。比如,若是亲朋好友在家中攥个散局消遣,一般都是输家摇骰子,赢家坐庄,人数可以是四人也可以是八人。
到了赌坊,规矩则大不相同,将其人数限制固定为四人,说白了便是三个闲家与庄家对赌,其余赌客则可以在庄闲四门上面,随意押钱,赌个输赢。按照方位来说,庄家右手为出门,左手为末门,庄家的对面为天门。
骨牌或者牌九的玩法,又有大小两种。大牌九就是三十六张牌,庄闲各抓四张,随意组合两两成对。三门闲家,皆以自家的两幅牌与庄家的两幅牌比较大小。闲家两副牌,全都大过庄家为赢,全都小过庄家为输,一小一大则为平局。
大牌九的变数多,一般亲朋好友之间攒的散局,皆是耍大牌九。
而包括临渊在内的大小赌坊之中,耍的却是小牌九。
小牌九一共二十四张牌,码好牌之后,由每局的输家,先掷骰子指定从何处起牌。之后,大家开始下注,买定离手之后,由上局的赢家当庄再掷骰子,决定由哪家先摸牌。每家摸两张牌,正好是一副,还是与庄家比大小,定输赢。
按照小牌九的规矩,大家不需算计牌面,也没有平局之说,属于一翻两瞪眼的痛快玩法,若是赶上手气背的,一夜之间输得倾家荡产也不算少数。
在各大城池中的正经赌坊之中,牌九桌上,除了加装有感应灵力波动的护持阵法,并且投掷骰子也交由尚且不懂事的小童来办,为的便是杜绝一切作弊的可能性。
武传芳选定了牌九的桌面,又从乾坤戒里摸出二十四张骨牌,洗乱之后,码放在桌面上,对殷勤做了个请的手势。
殷勤也不推辞,走到桌边,先挽起袖子,对武传芳道:“所谓武路子,大半的手法全在袍袖里面,藏牌换牌全从这袖口进出。”
武传芳点点头道:“有人还在袖子里藏有暗阁,竹筒,能够以机簧之力,在瞬间换牌。”
殷勤将袖口挽到胳膊肘上,露出两条光洁的“玉臂”道:“凡是走袖口的武路子,全属不入流的玩法,武路子玩的高明的,即便挽起双袖,一样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偷牌换牌,这叫做掌中乾坤的功夫。”
武传芳的目光落在殷勤的手臂上,眼神有点发直,只觉得这人手臂比那些女修仙子还要嫩滑白皙,这人顶着一张丑脸,果然是用了易容之术。
殷勤的换肤术施展了半日,也懒得再度加持,脸上的肤色虽然没变,身上却已经渐渐恢复了玉润之肤,他倒不介意这个,从桌上捻起一张牌,便用了慢动作,在武传芳眼前展示,如何仅凭一双手掌,在众目睽睽之下玩手彩。
武传芳收拾起心神,仔细观察殷勤的动作,与他所知相差不远,除了一两种未曾见过的手法,绝大多数都不新鲜。问题是,这些手法,在下面野场子里也许能用,进到赌坊之中,一摸不到骰子,二摸不到牌,又如何施展。
殷勤用慢动作演练一遍,便放下牌,笑呵呵对武传芳道:“我耍的这些小把戏,前辈想必全都见过,不瞒您说,我也只是能放慢了动作来,真让我到赌桌上施展,肯定是要露底掉牌的。”
武传芳嘿嘿笑道:“老夫挽起袖子,一只手也能耍这些。”
殷勤点点头,挥手将牌打散道:“蛮荒赌术,全在一双手上下功夫。可是,哪怕您只用一根手指头玩出彩儿来,进到赌坊之中,人家根本不许您碰牌,也还是没有用处啊。”
武传芳见他说到正题,忙提起精神道:“所以,你所提到的文路子,是不需碰牌碰骰子的了?”
“真正高明的赌术,其实不在手上。”殷勤放下袍袖,将双手收拢于袖中,呵呵笑道,“所谓文路子,不用双手,却是靠眼力与心法口诀来取人钱财的。”wWW.ΧìǔΜЬ.CǒΜ
“如何取?”武传芳心脏怦怦跳起来,神色有些激动道。
殷勤从牌桌上捻起一张牌,翻过来看,是张十点儿,也叫梅花,殷勤将牌递给武传芳道:“赌技高明者,首先要有好眼力,我只问前辈一句,我若将这张十点儿,扣着混入这堆牌里,您还能找得见它么?”
武传芳凝视掌中骨牌,半晌才摇摇头道:“怕是难,若是寻常用的那种竹牌或许好办一些,毕竟每张牌的纹路皆不相同。赌坊之中的骨牌,与我掌中这张一般,皆用翠玉打磨,通体圆润,不见纹路啊。”
殷勤露出赞赏之意道:“前辈能想到竹牌纹路,足见您曾经在这方面动过念头,可惜未能深入。其实辨别一张骨牌,未必仅从纹路下手。要知道,天下间绝对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样物件,只要观察仔细,便能分辨出来其中极其细微的差距。比如骨牌全以翠玉打磨,但每块翠玉其色泽明暗皆有不同,此一法;其次,哪怕打磨得再光滑,骨牌用过几次,彼此碰撞便会有细小痕迹留下,哪怕其痕迹比发丝还细,但以修士的眼力,只要用心观察,也能分辨的出来吧?”
武传芳只觉得殷勤为他指出了一条,曾经向往过,却从未真正实行的路子。他有些激动地拿起几张骨牌,仔细观察一阵才道:“若是下足了功夫,辨识这些骨牌,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即便能够看出骨牌大小,也还是没有用处。赌坊之中,定好了起牌点之后,便要大家下注,然后才会掷骰子,决定谁先抓牌。咱们就算看出起牌的四副牌谁大谁小,却也无法在下注之前提前预测出,四门之中哪家抓得最大的那副啊?”
殷勤神神鬼鬼道:“文路子一靠眼力,二靠心法口诀。前辈若是能从骨牌的细微痕迹出辨别出其牌面的大小来,只要得了我的心诀,便能猜出谁能抓到大牌。”
“你莫非精通卜筮之术?”武传芳盯着殷勤,有些不敢置信。蛮荒道法之中,预测推衍之术乃是最为高深的一门道法。
殷勤哈哈大笑道:“前辈想差了,我所说的心法口诀,与卜筮推衍无关,全凭口诀经验得来。其中诀窍,就如同一层窗户纸,只要我给前辈点出其关键之处,您只需轻轻一捅,便是桶底脱落,豁然开朗了。”
“你快快说来!”武传芳再也忍不住,连声催促几句,方才觉得失态,老脸微红道,“老弟若能将其中诀窍点化于我,你家老祖过来小住几日,我便不收你的灵石也行。”情急之下,他已经与殷勤兄弟相称了。
殷勤就坡下驴,正色道:“老哥何出此言?我家老祖下榻贵府,乃是花狸峰的公事,该付多少灵石,一枚也不能少了老哥的!小弟与老哥一见如故,又见老哥痴迷赌术而不得其门,这才与你说起文武路子。此乃咱们兄弟之间的私交,万万不可与公事混为一谈。”
武传芳没料到殷勤竟然没有趁火打劫,心中忽然一阵感动,一把扯住他的手臂道:“就冲老弟这番话,你这个小兄弟,老哥哥便认下了!”
“那小弟可是高攀老哥哥了!”殷勤忽然被他拉了手去,多少有些别扭,借着从桌上拿起骰子,不露痕迹地挣开手道,“老哥此处可有纸笔?所谓心法口诀,其实全在这两颗骰子上头。”
“有的,有的!”武传芳只道殷勤要给他写下口诀,慌忙跑到屋角,翻出纸笔递到他的面前。
“老哥请听我仔细讲与你听,这牌九上的文路子,又叫生死门。”殷勤一边解释,一边在纸上划了一张表格出来,“作为散户闲家,只要能提前窥出前四副牌的大小,即便没掷骰子,也能从心法口诀中推出生门与死门所在。只需次次都将灵石往生门上押,根据概率,几轮牌下来,便能稳赢不输。”
“概率是何物?”武传芳听得糊涂。
殷勤一不小心说走了嘴,忙尬声笑笑继续道:“概率就是机会大小之意,乃是赌鬼们的行话,老哥不必在意。总而言之,所谓生死门,便是从这两颗骰子,能够打出几点的机会大小来推敲。”
殷勤先将两颗骰子摆成两个一点道:“若论成点儿的机会,两颗骰子打出两点与十二点的机会都是最小。”他在纸上画出一个六乘六的表格出来,按照两颗骰子打出点数的情况一一填入表格,对武传芳解释道,“有了这张图,便能从其中推出生死门来。从图中可知,打出两点的机会只有一次,三点两次,四点三次,以此类推,只道七点出现的机会为六次,八点为五次,依次递减直到十二点,开出的机会又是最小的一次。”
武传芳看着殷勤所画的表格,心中若有所悟,仿佛一个藏于心头的许久的念头终于发出一个小小的萌芽出来。
殷勤继续在纸上划道:“举个例子与你,假若我们能够看出开头四幅牌的大小次序依次为最大,次大,次小和最小。在此种情况下,若是骰子打出二、六、十点,则由出门先拿到最大一副牌,庄家拿到最小一副牌,庄家通赔三家。再由刚才那张图中,查出骰子打出二、六、十点的机会一共是三十六次中的九次。继续往下算,若是骰子打出三、七、十一点,则由天门先拿最大一副牌,庄家拿到次小一副牌。对于庄家来说,只能杀出门,赔天门和末门,而由天门先摸牌的机会则是三十六次中的十次。以此类推,若是骰子打出四、十点的时候,由末门先摸牌,庄家摸到次大牌,杀天门和出门,赔末门。此种机会是三十六次中的九次。最惨便是骰子打出五点和九点,庄家先摸牌,通杀三家,此种机会只有三十六次中的八次,并不算大。综合上面的四种情况,咱们能够看出前三种情况里,庄家全被末门所杀,其打出骰子的机会是三十六次中的二十八次。于是乎,在这种牌点的组合下面,就可推之末门为生门,投注在末门上面,便有将近八成的机会,杀掉庄家!同理推之,后三种情况中出门全被庄家所杀,若是投注出门,则有七八成的机会被庄家杀,所以出门为死门,绝不可下注此门。”
殷勤说到此处,故意停顿良久,看着武传芳盯着纸上图表,眼神从迷茫变得清晰,这才缓缓接道:“眼下只是一种牌局,小牌九的四副牌共用二十四种牌型,只要按照我说之法,一一推衍,便能推出每种牌型的生门与死门所在。到时老哥只管往生门下注,虽然不敢说百试百灵,但只要局数耍的多了,保证是个稳赢不输的局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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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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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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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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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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