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祭日已经有了一点后世除夕的雏形,作为辞旧迎新的一天,所有人都很重视。
一大早起来,仆从们就麻利的把屋中摆设换上了新的,白景源也被她们洗刷干净,换上了低调奢华的新衣,大概是辞旧迎新的一部分。
上午,还在渠上的臣子们过来拜见,一起吃了意味着来年五谷丰登的杂粮饭,就各自散去。
待到下午,侍从们预备了羊与猪,还有各色点心瓜果,在室内搭祭台祭祀过祖先之后,就是丰盛的家宴——虽然参加的只有白景源,还有既是姨母又是庶女的任沂,依然丰盛。
这次祭祀与之前冬狩的祭祀不同,不用宰牛,也不用人牲,白景源很是松了口气。
冬狩之前,为了冬狩的祭祀规格,那些士大夫吵了十几天都没定下来,那时候白景源就像个看戏的,完全没有参与感,冬狩过后,精神刚缓过来,他就学习了相关知识。
冷冰冰的现实让他明白,这里的祭祀,可以说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事之一,若是不懂这些,日后被人坑了,比如在祭品上面僭越啦,比如为了降低他的威信,故意让他闹笑话啦,他怕是都看不出来。
在各方努力下,腊祭祭祖很顺利,晚上的家宴,任沂特意换了女装。
这也是因为先王已经死了,不然哪怕全世界都知道她是谁,她还是只能继续顶着“任毅”这个凌辱人智商的名字过日子,哪能打扮得这么漂亮出来晃荡?
相识这么久,她打扮得这么美丽,还是头一回,白景源看得脸红,飞快的低下了头。
任沂轻笑一声,只当他不习惯,在下首落了座,奴仆们便开始上菜。
今日食物需要遵从礼仪,白景源平日里让庖彘捣鼓出来的那些都不能上桌,原本他还怕今晚饮食不合口味,结果隶臣先是搬上来两只青铜温鼎,又搬上来两只青铜甗(yǎn),随即各色果蔬还有腌好的肉、鱼等物流水般送上,他才发现,自己小看了古代人。
大概这精美的温鼎和甗具有特殊意义,白景源还是头回看到。
虽然很大可能,两个世界不是同一个,但许多穿越前的日常用品,和现在这些,除了材质不同,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比如这温鼎,是带着炭盘的鼎,上面放汤,下面放炭,各种菜蔬放进去煮好,捞出来蘸酱就可食用,在五六个貌美婢女的伺候下边煮边吃,怕是后世的海底捞体验都不一定有这个好。
甗则是鬲与甑(zèng)的结合体,鬲中放水,网格上放鱼,炭盆架在下面,就可以当场蒸了吃。
楚人爱吃新鲜的鱼,放到锅里现蒸现吃,也是不错。
看来楚国的祖宗对后代还算怜惜,规定了腊祭家宴吃这种暖和的东西。
哪怕庖彘挖空心思琢磨各种调料,到底比不上后世种类繁多,这顿饭的美妙之处,全在天然食材。
见白景源一身素色华服,规矩的跪坐在上首,俩眼紧盯着温鼎上的芈氏凤鸟纹图腾,唇红齿白的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任沂好看的丹凤眼微微弯起,露出一丝不明显的欢喜,往外面看了一眼,她的从人便捧着托盘上来,放到她面前,却是一柄镶了玉的青铜短剑,大小长度正是适合他携带的那种。m.xiumb.com
“公子,听说你最近开始练武,姨母特意为你准备了新的宝剑,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之前的宝剑送了公孙去疾,其他的存货到底逊色几分,如今任沂这个将军送给他的,想来质量会很好。
男孩子少有不喜欢这些的,白景源顾不得吃肉,欢喜的谢过之后,便让鹿儿端了过来。
后世的青铜剑多是氧化后的青绿色,崭新的青铜剑其实是金灿灿的,哪怕还未出鞘,看起来也有种冷兵器特有的寒光闪闪。
这里的人在玉的审美方面,更看重颜色,而不是通透性,因而剑柄处那只玉龟绿油油的,用白景源的眼光来看,相当凑合,知道这又是象征着长寿的,白景源无奈叹气,直接忽视玉龟,将剑抽了出来。
那剑已经开刃,看起来十分锋利,正见猎心喜,想要找个东西切一下试试,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吹发,就听任沂劝道:“今日腊祭不宜见血,公子若要试剑,不如明日再捆个奴隶来?”
听她说起捆个奴隶来,口气就像抓只鸡来一样,白景源突然就没了试剑的兴致。
将剑插回剑鞘,他也不与她争执奴隶的人权问题,径自安排婢女为他蒸鱼。
清蒸的齐水鱼,搭配着庖彘特制的酱油,非常鲜美,他最是喜欢。
见他突然不高兴了,任沂有点摸不着头脑,所幸没多会儿,他又与她有说有笑起来。
一顿饭,两位主子表面上都很欢喜,各自分开,却又不可知。
纪礼规定了儿子为父亲守孝三年,期间不得穿戴鲜艳的服饰,不得饮酒,不得欣赏歌舞,却未规定不可吃肉,这对顶替了公子白的白景源来讲,算是个好消息。
有辣酱在手,虽然不是熟悉的味道,食材也与穿越前不同,他还是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火锅。
他的生日是元旦节,所以爷爷给他起名为“源”,意味着新的一年从他起始。
这里的历法具体什么样,他也闹不清,反正腊祭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日后他就会把腊祭过后那一天,当做他真正的生辰。
在家的时候,家里流行守岁,十二点一过,点燃鞭炮的同时,家人就会笑着站起来抱抱他,给他塞红包,大声的喊着“生日快乐!”,整个白氏大宅都会陷入欢乐的海洋。
这一天,哪怕对他最严格的父亲,都会笑容满面,主动塞支票给他,所有人都会提前好几个月安排元旦休假,就怕错过了他的生日……
心中思念家人,想着再也回不去了,白景源眼眶慢慢湿了,仆从担忧的询问,他只说自己吃得太撑,见鹿儿着急忙慌的就要去找医者,害怕惊动其他人,他只能故作不好意思的承认,说他只是因为腊祭不能与母后团圆,才会怆然涕下。
然后他就在仆从们的爱怜目光,以及鹿儿郁闷的眼神里,接过庖彘特意为他熬的助消化的果子汤,一边流泪,一边喝,也不知流的泪更多,还是喝的汤更多。
这一夜也不知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下午他才揉着胀痛的脑袋醒来。
仆从们对他越发温柔,知道内情的人却都觉得他心机越发深沉,待他更不敢放肆了。
元旦日傍晚,邙邑过来的最后一批车队终于到了,送来物资的同时,又将白鹿与纸匠盘接了回去。
又过了大概一周,季孟也终于带着季家的使者和郑王为公子准备的礼物回来了。
万事俱备,他们终于要启程前往大纪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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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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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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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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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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