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脆有规律的鸟鸣过后,满是枯枝烂叶的密林里,一丛枯枝突然冒了起来,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
见此,不远处趴在石头后的人松了口气,现出身形,正是那被红抓了两回的小毛贼。
那枯枝下面的人见他露头,忙环视一周,没有发现有人尾随的痕迹,这才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快些过来。
清理掉行走的痕迹,小毛贼摸摸劈叉八字胡,迅速摸到地洞边,不等底下的人开口,便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一边跳下地洞,一边道:
“嘘!十四哥且莫多问,嗝~待到见了大兄,弟再一一道来。”
一张嘴,话没说完,就打了个带着焦香的嗝,那十四哥不由拍了他一巴掌,无奈道:
“今天又吃了什么?你倒是脸皮厚!”
“嘿嘿,那公子白真是名不虚传,的确贪吃,也会吃,今天吃了烤肉,还有烤的鸡子,甚是味美!回头哥哥们定要试试!只是公子说了,鸡子烤了壳会变得很脆,一不小心就会裂开,不是一般庖厨就能成。”
十四哥酸溜溜的拍了下他的肩膀:“让开吧!我来盖盖子!还未出师的小毛贼!没有哥哥们在,你怕是连个落脚的洞都藏不好!成天公子长公子短,怎么不干脆去给公子当食客?还回来作甚?”
“嘿嘿……弟弟才没有那么蠢!说起来我倒是想,就是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真要开了口,人家不收,难不成还要抹脖子啊?我还没活够呢!”
“行了,快些进去吧!大兄等你多时,这么晚才回来,还以为你被打死了呢!成日里偷懒成性,眨眼就到而立之年,还不能娶妻,为兄急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盗氏一脉出自荆山王族妘氏,先祖明明锦衣玉食的长大,却打小就喜小偷小摸,不以偷盗为耻,反因高超的偷盗技术为荣,事发后为王族不容,干脆愤而去族,转而以盗为氏,且留下祖训,族中男儿若不能通过考核,便不得娶妻,免得把不擅盗的种子传下去,害了家族。
这年代讲究出身,不能娶妻,哪怕生下孩子也不能算做嫡支子弟,这些孩子只配成为兄弟的从人,不能算作可以延续血脉的子息。
由此可见那祖宗对盗窃一行有多么推崇。
若放在现代,这种祖宗简直是遗毒万年的货,在这里,却被家族视若神明。
因为盗氏一族死守着这条特色道路发展,专精技能点满了,虽然出门在外不便提及姓氏,子孙后代日子却过得普遍不差。
在高山密布,极度缺乏耕地的荆山国,一个家族能靠着这么一条路子绵延下来,就是本事。
“娶妻有什么意思?人生短短几个秋,何必操心那么多?我自己吃好喝好才是最要紧的事。”
小毛贼瘪瘪嘴,熟练的反驳兄长。
“哼!我就怕你哪天遇到个脾气暴躁的,抓住一顿好打,哥哥们给你收尸都来不及!”
这幼弟性子有点憨,学手艺总是学个六七分就自以为够用了,一点都没有精益求精的盗氏精神。问题是!他还嘴馋!之前偷东西的时候还因为贪嘴吃了主人的酒酿鸭,结果醉倒了,若不是族中兄弟前去接应,怕是就要被抓了打死。
为了让他娶妻,这次哥哥们也算是办法想尽了吧!
实在是家族考核太难,祖宗定下的,不可更改,想要成为正式的大盗,就必须偷得王族带有家族图腾之物,幼弟这个铁憨憨,头回去偷公子白的东西,哥哥们就跟他讲了,叫他去把公子穿过不要的舄偷来一只,就能算他过关,结果他偏偏要去偷人车轮!非说那神鸟纹绘得精致,个个都有巴掌大,一旦偷回来,族人定将对他刮目相看。
讲真的,昨天他没被公子白当场打死,他们都有点想去给公子白送个谢礼。
也不知今日偷了什么回来?
哦,也有可能什么都没偷到就被抓了,又像昨日那样,让他吃顿饱饭回来了。
那公子白也真是涵养好。
说起来,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同意幼弟再去一次。
盗十四过来把洞口掩上,回头只见幼弟已经猫着腰钻了进去,不由摇摇头跟了上去。
从那枯枝烂叶掩住的洞口下来,是个枯井样的坑,坑壁上有个只容人爬进去的小洞。
往里爬个两三米,就见前方有个好似堂屋般的大山洞。
洞中冷风习习,带着冬日里草木的腐朽味,吹得油灯如豆,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摆不定。
显然,挖洞的人很有技术,哪怕在这地下生活,也不觉憋闷。
到了地下,摸着洞璧上的树根,小毛贼就像放松了似的,说话也大声起来:“哥哥们!弟归也!”
话音未落,只见对面漆黑的走道里出来个一脸苦相,头发花白,少了个耳朵的人,显然,已经等待多时。
“跖!还不进来!这么晚了才回来,磨磨蹭蹭,偷到什么了?”
名叫跖的汉子正是那肖似切某,即将满三十,还没能通过家族考核,以至于没法娶妻的小贼。
“咳,咳咳……”
跖滴溜溜的小眼睛乱飘,就是不敢看自家大兄。
“快说!”
大兄提高嗓门儿,里头补觉的几位兄弟本就快醒了,听到声音,干脆搓着眼睛走了出来。
“哦,小弟回来了啊!今日成了吗?”
搓开眼屎,见幼弟一脸心虚站在中间直搓手,知道他又没有成功,怕大兄发脾气,对幼弟动真格,哥哥们忙七嘴八舌的劝起来:
“要不大兄还是通融一下吧!明日让三弟陪他一起去!我倒不是想要纵容小弟,就是怕他犯傻,被打死了连个给他收尸的都没有。那公子白虽然脾气好,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发怒了。”
“是啊!要不然先打听清楚,等那公子白要换新鞋的时候再让小弟去?”
所以说,小弟不成器,也是有原因的,没有人天生就干啥啥不行。
“行了!全都给我闭嘴!待我问过再说!”
见大兄发怒,弟弟们只得拍拍幼弟的背,退到一边。
“说吧!今日下手的是什么东西?”
“公子的描金漆碗……”
哥哥们仰倒,大兄更是气得大骂:“你怎么不偷只鼎回来?不指望你像我一般,连大纪祭祀的鼎都能偷回来一只,还只留下半只耳朵,你偷只公子烧水的鼎还不成吗?非要去动这种精贵的东西!”
他们都是偷盗的行家,要说最难偷的东西,除了车轮这种不方便携带的大件,还有宗庙祭祀之物,就要数贵人们的寝具与餐具之类天天都能用到的了。
因为偷的过程其实不难,难的永远都是到手之后怎么脱身,这种主人家眨眼就能发现被盗的日用品,不怎么值钱,主人家反应还迅速,到手之后想要平安远遁很难,若非必要,他们一向不会动。
若是技术过关,偷盗那些收起来的贵重小件最好。
“大兄这主意好!明日弟就再去一趟!这次必马到功成!”
那大兄却摇摇头,吩咐弟弟们道:“我等虽出自盗氏,然盗亦有道,可一可二不可三乃是祖宗规矩,既然两次都没成,那就快些收拾好行李,明日一早我们就回荆山去!”
“这次肯定成!你们不想让弟娶妻了吗?”
盗跖急得跳脚!
今天要是再小心些,就成功了!明日一定行!
除了公子白,还有谁能这般仁慈呢?也许娶妻的希望就在公子白身上了!若不趁着他在渠上下手,难道要等他回到凤凰台吗?Χiυmъ.cοΜ
虽然之前一直嘴硬,说通不过考核也无所谓,还说什么娶妻麻烦,可谁不想血脉得以延续呢?
“不可!公子白乃真君子,真君子不容欺辱。”
这次,哥哥们全都投了反对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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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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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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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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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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