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单调,交通工具原始,吃喝也简陋,他宁愿宅在家里。
可惜来到这个世界好几个月,他都还没见到哪怕一间正经房子,更别说拥有自己的家了。
由于携带的东西很多,又有很多奴隶需要徒步跟随,队伍行进极慢,再者畜力需要恢复,每天清晨吃过朝食出发,下午两三点就会停下扎营,一天下来,能顺顺利利的走个几十里路,就是烧高香了。
等到扎营之后,就是单调的吃饭休息,说什么养精蓄锐以备第二天继续前行,不过是往脸上贴金,事实上,这都是种种条件限制下的无奈行为。
季孟自从好运的撞到了白景源,又遇到任沂来寻人,经过一番传话,王后总算愿意见他了。
任沂的军队汇合了张元的队伍往齐水走,季孟就带着从人往王后那里去了。
季孟这人十分风雅,不论琴棋书画都十分在行,张元与他很聊得来,他这一走是为了公事,张元不好留他,只得遗憾的将他送走。
大概是王后让勇毅将军带公子前往齐水的用意让他琢磨不透,第一天上路,他老实待在自己马车里,期间以“通知家里准备庭院迎接公子”为由,派了人回齐水报信,见任沂并未阻拦,他放了一半心,然后心里的问号就更多了。
这一天,他一直躺在马车里琢磨来琢磨去,扎营之后,也只在饭后过来拜见白景源一回,说了几句诸如“今儿个路上还顺利吧?”、“若有什么需求,一定要告诉老臣啊!”之类的,就回去休息了。
白景源还以为接下来十几天都会各过各的,没想到第二天上路,张元就特自来熟的带着各种吃的玩的,跑到了他的马车上!
今天白景源已经换上了公子白的车架,比起昨日宽敞许多,车璧两侧有窗,可以看景,垫子也更厚,也不知是不是马车结构不同,相对来讲,没有昨日颠簸,坐在里头就像坐摇篮一样。
白景源正颠得昏昏欲睡,得知张公来了,忙坐起来搓搓脸,笑着撩开帘子,邀请他上车。
张元并非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童儿。
香莲儿之前把白景源错认成了女孩子,这两天一直很别扭,总是躲着他,这个童儿还是第一次见,说是叫鲤,美心有颗红痣,好认得很。
上车之后,刚坐下,张元立刻吩咐童儿摆上矮矮的棋桌,随即两眼放光的看着白景源:“秋伯擅棋,公子师承秋伯,去岁秋伯来信,言公子棋艺已颇具火候,路途漫漫,公子不如与老夫手谈几局,打发时间?”
秋伯?
棋艺?
还颇具火候?
你们再是关系好,难得写回信,写点儿别的不好吗?写这个?
听着张元的话,白景源心里慌得一比!
他并不因为公子白学习好就自惭形秽,反而为公子白感到难过,小小年纪实在承受了太多!
你说你才八岁,学那么多文化课不算,还不落下这些东西!美好的童年都不要了吗?!
他本就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围棋这种费脑子还需要沉得下心来的活动,他根本就不喜欢!
琴棋书画,其他三样他都略知一二,棋之一道,却是一窍不通。
现在该怎么办?
A.装头昏,扯起被子躺下就好。
B.坦言自己棋艺不行,秋伯不过是给他脸上贴金。
C.找借口,说车上颠簸,不宜对弈……
选A的话,等下午扎营,他肯定还会拿着棋盘过来,长此以往总有一天会露馅;选B的话,万一秋伯是个人品过硬的,他这番话传到秋伯耳里,万一自觉人格受辱,一个不高兴自刎了,他这逼死老师的罪名就要命了;选C的话,与选A一样,车总会停下来的。若是连续推脱,说不定张元就会觉得他不给面子……
这时代,对这些士大夫来讲,面子好像总是比天还大,鬼知道误认他不给面子,张元会做出什么事来。
真是天要亡我!
正这么想,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张元叹道:
“公子陷入沉思,可是想起了秋伯?”
却是见他盯着棋盘不动,误会了。
白景源差点喜极而泣,面上却沉重无比的点了点头。
如今的人大多纯朴,且注重品格,见他如此,哪会知道他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的套话?立刻唏嘘起来:
“昔日秋伯与吾同游诸国,行至鲁地,幸得弈淑先生指点棋艺,可惜吾于棋之一道,不如秋伯远矣!”
说着说着,竟抹起了眼泪。
白景源满肚子问号,就因为棋艺比不上朋友,就难过的哭了?
正这么想,就听张元悲声道:“如今秋伯已逝,不止公子想起他难过,老朽忆起往昔,亦是悲从中来!哎!除了年岁,我是处处都不如秋伯啊!”
张元学识如何,白景源并不清楚,但能教导诸侯的独子,秋伯的本事肯定是过硬的。
听了这番话,白景源对他的评价不由更高几分。xǐυmь.℃òm
不论什么时代,能真心实意夸奖别人,且承认别人比自己强的,都是心胸宽广之辈。
于是他也不纠结会不会下棋了。
他掏出怀中的玉埙,开始吹奏起来。
这是一曲应景的,表达思念的曲子。
他想,如果曲罢张元非要跟他下棋,那他就坦荡一点,承认自己并不擅长这个。
谎言与逃避从来就解决不了问题。
大不了日后用心学习就是。
至于秋伯的名声是否会被他连累?他连自己的名声都不曾在意过,才不会为这种无关痛痒的事强迫自己。
很遗憾,张元听完曲子之后,再也没了对弈的兴致,直接告辞回了他自己的马车。
不一会儿,白景源就听到后方传来鼓瑟的声音,正是他刚刚吹过的曲子。
尼玛!就这?还不如秋伯?
秋伯得是什么样?
能得秋伯夸赞的公子白,又得是什么样的神仙资质?
想起那夜八位侍从守着他学《楚纪》,白景源仿佛已经看到了被王后“望子成龙”的漆黑未来!
见他一脸淡定坐在那里,鹿儿自是不会误会他是在想念秋伯,不由偷偷翻了个白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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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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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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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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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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