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妇人面色灰白,冷汗如雨,紧咬着唇,痛得喊不出来,只喉间绝望地发出几声低吼。
“老爷,夫人怕是要难产啊!”
接生的婆子顾不得清理手上的血污,着急忙慌地出了产房,向门口焦急等待的男人寻求意见。
“老爷是保大还是保小?”
那男子似乎顿住了,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产房。里面是他深爱的妻子,是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是他期盼的孩子,是他甚至来不及看这世间一面的孩子,他舍得了谁!
还未等他发话,屋内便传来了动静。
“稳婆!稳婆!快进来!快进来!看到孩子的头了!快!快!”
小小的一团蜷缩在襁褓中,也不哭不闹,就静静地睡着,仿佛以为还是在娘亲的腹中。
馨娘靠在丈夫的怀中,温柔地凝视着床边小床里的孩子,她拼命生下的孩子。小小的人儿,却折腾为娘这般久,少不得之后要为你操更多心。转而又想到这孩子不仅早产而且难产,刚生出来的时候连哭声都小小的弱弱的,让她怜惜又害怕。
“夫君,大夫可曾给女儿诊过脉,身子如何?是康健还是——”
馨娘不敢再说下去,温柔的双眸中泛起阵阵波光,心疼得几欲碎了。
“夫人莫要担心,大夫已经给孩子诊过脉。女儿虽早产,却也只比旁的足月的孩子稍弱些,绝无其他的病症!”
宋伯朗拥着怀中妻子的手紧了紧,仍旧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到底也不敢暴露半分叫虚弱的妻子知道,只安慰道:“夫人放宽心,佛祖到底怜惜我,夫人孩子都好好的!”
为着这个难得的女儿,宋府的满月宴办得盛大,熟悉的不熟的,结亲的有怨的都收到请柬,上门来讨杯喜酒喝。夫妻俩想着,祝福越多总能将这孩子留得久一些。
“你瞧瞧这孩子,多水灵的姑娘!馨娘,这孩子眉眼间倒是极像你!”
馨娘做足了月子,丈夫还是不让她出房门,只能道喜的夫人来看她了。闻言心中也是欢喜,生了两个儿子,模样性子都像了丈夫十成十,好不容易得个女儿,再不像她,她往哪里哭去!
“咦?馨娘,你瞧瞧你家小姑娘可是瞧上了我家据哥儿,一双水眸移都不带移的!”
众人闻言看去,就见襁褓里粉雕玉砌的小姑娘直勾勾的望着身旁同她一样被抱在怀中的小男孩。
众人皆笑,其中穿着妃色衣裳的女子更是抬手轻轻地拍了那出声的女子一下,
“好啊!我倒说你今日缘何把据哥儿抱过来,原是想替他早早地定个媳妇!再没有比你更精的娘亲了!大家快快看看她,刚满月的小娃娃都不放过!”
接着又笑弯了眼,促狭地看向馨娘,
“馨娘生了个女儿可有的好操心了!娇娇养着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一个臭小子给骗去了!”
众人又笑,顺而聊起了育儿经。
“对了,还不晓得你家小姑娘唤甚名呢?可不得同我家的似的,本家来回三四趟折腾到了一岁才定下名来!”
“夫君定了个如许的大名,我就做主定了个小名,唤作酒酒,盼着她能久久留在我们夫妻身边。”xiumb.com
“酒酒!小酒酒!日后说不定千杯不醉呢!”
“你这促狭鬼!就你往歪了想!”
房中又是一片笑声,飘到屋外的檐上,惊到了歇息的鸟儿,扑棱棱的飞向了天边。
碧空如洗,清风如许,多好的日子啊。
久久,久久,人间千般留,到底随风走。
馨娘身子好了,抱着孩子到院子里散步。便看到自家夫君拿了锄头汗如雨下地在院墙边挖坑。
他一个商人,从来只摸过算盘和账本,哪拎过锄头,可挖得吃力也不叫下人帮忙。这一幕怎么瞧怎么滑稽,馨娘便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宋伯朗看到夫人抱着孩子过来,也只冲她俩笑笑,挥挥手让她们不要靠近,小心溅得一身泥,并未如往常一般迎上去拥着妻子逗女儿。
待他终于把那坑挖好,将树挪进去,把坑填平,才将锄头交给守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下人,拍拍身上的土,向母女二人走去。
看到丈夫终于忙完了,馨娘握着怀中女儿的小手,逗她。
“酒酒,瞧瞧父亲这就开始种樟子,莫不是这般惦记着要将你嫁出去!”
宋伯朗正巧走到妻子身边,听到这话,立时不满意了。佯怒瞪了馨娘一眼,又弯下腰同妻子怀中的女儿对视。
“就你娘会编排父亲,父亲可巴不得酒酒一辈子陪在父母身边不嫁人!”
看着女儿懵懂稚嫩的眼神,只觉得心中熨帖,又忍不住笑出来,一辈子不懂才好!
宋伯朗拥着妻子往亭中走去,“我们前头只得了两个哥儿,我可没机会栽樟子,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酒酒这个宝贝女儿,可不得让我亲自替她栽一株。我们这院子还是太小,只栽了一株,连川老家那我也吩咐人在山上种了几株,不然咱们女儿的嫁妆箱子可不够用!”
馨娘闻言又眉眼带笑地嗔了他一眼,“你瞧你方才还说不想女儿出嫁,现在连嫁妆箱子都想到了!”
宋伯朗只得连声讨饶,道自己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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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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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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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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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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