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珠细长的双眸惊艳看着顾洛寒,除了他身后的家具墙面,挂了许多红通通的红绸,却一时没瞧出来他身上哪里也有些不同。
镜子里一片浅黄的暖色烛光映在男人白皙的面上,鲜红的衣襟衬得他眉宇更加隽秀深远。wWW.ΧìǔΜЬ.CǒΜ
艳丽的色泽多一分过浓,少一分则太浅,只不动声色的静坐在那处,便显得无端惑人,泛着引人心动的危险。
那双清冽的剑眉星目,透着镜子凝视容珠,漆黑的瞳眸仿佛将要窥见她内心,让她心中一慌。
容珠垂下眸子,遮住眼睛里的不知所措。
她将趴窗台上多着下巴的手放下,坐正身子,再次抬头眉眼弯弯瞧他,由衷道“顾前辈着喜服的样子,当真是好看……”
顾洛寒未说话,只沉默看她。
夜风吹拂着容珠额前的绒发,衬的她的面容娇憨。她恬静的神情上,除了方才初见他的那一抹亮光之外,平静的毫无波澜。
她似乎,并不在意他成不成婚。
顾洛寒动了动唇,没说出话来。
踌躇了半天,方才的担忧怕她误会,竟是他一个人的多心,与自作多情。
“新娘是……郁星桐吗?”容珠犹豫着轻声问。
顾洛寒只挑了挑唇,眼中黯淡无光,忽然就卸了浑身力气,很是没劲透了。
是谁又如何。
难道你会在意不成?
他忽然就不懂,今日被封住修为的奋力抵抗,有违师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值得么?
“你能不能,将府上的结界撤了,我想尝试看看还能不能祭出飞行符。”
容珠觉得,顾洛寒成了婚,她就不能留下了。左右变得与乐湛和云莘那处情形一样,她不想给顾洛寒添麻烦。
如果她尚且像以前那样健健康康的,现在说不准拜在哪位仙者门下修行。
可现在,似乎在哪都是累赘。就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想照顾她的心意,她心领了。
这镜子里的男人,与她来说也真是矛盾。恨他对自己被攻击时冷眼旁观,但当时与她无亲无故,好像也确实不能勉强他救她。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还是往事一笔勾销最好。
顾洛寒抬起眼,眸光瞬间便恢复清明,他沉着声“我若成婚,你会走?”
容珠唇色仍然苍白的微微一笑,只道这话问的,像她很不知趣一样。
怎么说她也当了几年的人类啊,她以前只是刚出世不久不懂事儿,可又不傻。
对他点点头“自然没理由继续呆着,你应该也不希望有外人打扰你们夫妇二人才是啊。”
顾洛寒皱起眉,心中咀嚼‘外人?’
自称的这两个字,像是要将她与他之间,划开一条再也跨不过去的鸿沟。一旦坐实,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神情一怔,心中忽的像幽深的潭水落进石头一般,荡起层层涟漪,瞬间乱了平静。
“魔宗的少夫人看来是个明事理的,那么以老身看来,这就派人将你送回你们魔宗如何?”
镜子中顾洛寒身后,悄声无息的出现一个女长老模样的修士。她没开门走进来,像是凭空出现的。
身上服饰雍容华贵,面容严厉不轻易言笑,容珠曾经在青阳宫门派大比时见过她。
容珠见她语气不善,低头思忖,总归此刻不能留顾洛寒这里了,“也好,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现在送我回去罢。”
齐如烟与别的仙门正派一样,本就对魔修没什么好感。见容珠算是识趣,她冷冷一笑,对着顾洛寒的背影道
“洛寒师侄,这位姑娘都同意回去了,你总不会还想紧缠不放,拦着人家罢?”
顾洛寒宽肩窄腰的坚.挺背影静坐如松,齐如烟看不见他面上是何神情。只觉得空间的气氛弥漫透出一股莫名的压抑,泛着危险。
齐如烟心中一紧,慌忙双眼灵光一闪开了洞天神眼。
只见顾洛寒胳臂上被障眼法隐去的捆仙索还在,方才松了一口气来。
云清的这徒儿随着修为越高,性子越发的叫人拿捏不准,有些亦正亦邪,叫她不得不防着些。
迟迟不见男人答话,房间里格外安静,透过镜子能听见容珠身旁窗子外树叶沙沙声。
齐如烟当了凌花门门主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当的。她看顾洛寒来软的似乎不行,语气硬了起来
“师侄,你不如从镜子里看看屋顶上的结界罢。”
顾洛寒如她所言,抬眸望向浮在空中的那白玉镜子,正巧对上容珠疑惑看来的眼。
一道巨响,强烈的光芒将院子照的如同白昼。
随后像开了一个头,一道接一道的灵力荡波与薄薄的结界激烈相撞,灵力四散砰的如烟花绚丽四射炸开,如璀璨的银河映入容珠眼底,如无尽的流星耀眼。
几个元婴大能,在外头攻打顾洛寒布下的层层结界。
天空巨响声轰隆如打雷,容珠吓的发颤,她拉起锦衾抱在怀里,双手环住自身单薄的肩,水润的眸子如受惊的小鹿,警惕无措的望着空中。
顾洛寒凝视她半晌,眼中淡漠冰冷没有一丝动容。
齐如烟终于轻轻扬起笑意,向前走了两步绕到顾洛寒身前,盯着他的眼睛
“师侄,你是聪明的孩子,莫要与你师父作对才是。你知道的,我们大家都是为你好。”
顾洛寒敛眸,淡淡挑起唇角,露出嘲讽的弧度
“师叔说的极是,左右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的名誉与前程不是?”
齐如烟眼中一亮,
“你想通了?真是好孩子!师叔就知道你不会一直傻下去!”
齐如烟双手一握,度着步子,对未来充满了期望“等几位长老破了结界,便将这魔宗女子连夜送回去,好让你彻底断了与她的心思,今后与星桐在一块修炼,共赴修仙大道才是正途。”
顾洛寒静坐着不语,将她的话听进耳里,半晌,笑出了声。
他不轻易言笑,这般绽颜似是冰雪消融,音色如湖边的垂柳在风中飘拂,齐如烟一呆。
“不急。”
顾洛寒抬手将灵镜握在手里,轻轻的把玩。
他眸色幽幽,语气玩味“今日既是在下的好日子,怎能不请容姑娘过来喝杯喜酒?也终归,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容珠从被人攻打结界中回过神来,娇容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她的腿……还未开口,只听顾洛寒对齐如烟道
“劳烦如烟师叔与去我府上的长老传音,将容姑娘接来。只等她人到,在下如您与师父所愿,拜堂成亲,一刻也不耽搁。”
齐如烟闻言大喜,当下答应的爽快“就这般说定了!我这就去吩咐,定赶上吉时前接过来。”
说罢,齐如烟深邃的媚眼一顿,有点迟疑对他叮嘱“师叔知道你重情义,这才允你与她告别,待喝罢喜酒,可得将她送出青阳宫才是。”
“这点师叔不必担忧,我自不会让她留在青阳宫。”
-
青阳宫的掌门弟子,一夜接连突破修为成为元婴大能一事,在灵气单薄的世间闻所未闻。
屈指可数的少有化神师祖听闻,或许只会淡淡讶异,元婴大能却是早有结交之意。
顾洛寒成亲一事,白日不知被谁透出了消息,与云清掌门有交情的东澜仙界各派掌门,竟接连的带着贵重贺礼到达青阳宫,此刻都聚在喜堂,与云清道贺。
此时凌花门忙着大摆盛宴,人来人往,声音嘈杂,伴有仙乐助兴。
“云清兄,不够意思,你爱徒今日成亲,为何没通知我?”
以炼器为名的百炼宗宗主,夜昇道君颇不爽快道。
“小徒成婚,不敢劳烦各位尊驾,既然来了,须得好好招待才是。”青阳宫许久没有像今日热闹,见了几位老友,云清掌门的面上自然掩不住的悦色。
“早就想见见你这位年少有为的徒弟了,如今他的修为竟然超过自己的师父,后辈果然不可小觑。”浮花宫宫主,花雨沁,是位容貌堪比花娇的美人儿。
如今也是停在元婴期境界,难以晋升。她宫内的功法秘籍,倒是与青阳宫的凌花门较有相似,女弟子居多。
诸多大能中,修为皆是按着寿元与各自的机缘慢慢攀爬至今,最低的也有几百岁了。
唯独这位顾洛寒长老不同,他是与筑基弟子一般的年纪甚轻,可真是羡煞众人。
“那位是……”
夜昇道君余光一督,只见喜堂的玄关处,走进来一名筑基青年弟子,双臂抱着一位瞧着无力自行走路,面色苍白虚弱的病美人。二人落座在一桌皆是筑基修为的位置。
夜昇本人与旁的大能修士一样,向来只对强者感兴趣,对低阶弟子是从来不会关注的。
可那娇滴滴柔弱的病美人,容颜与身段儿实在是妩媚出挑儿的惹眼。
不像是青阳宫弟子,有点眼熟,哪里见过似的。
司景同将容珠放在座位上,殷切的拿桌上喜盘里的果子递她手里。
“珠珠,尝尝这浆果,一点都不酸,特别甜。”
容珠唇瓣儿微微开合,轻声道了谢,接住果子握手里。
她抬眼看了看这桌坐着的几人,竟都是她眼熟见过的,似乎还是青阳宫里有来头背景的几位子弟。
绿色法衣的苍雪是苍筠秀长老的独女,飞扬跋扈的神情最为容易被她一眼看到,苍雪圆溜溜的杏眼正含着怨气,不满的盯着司景同递给她的果子。
而正中间座位,正襟危坐着一位身穿与顾洛寒平日相同的白色法衣,相貌面容俊朗,器宇不凡的男人。
此刻皱着浓墨一般的剑眉,目光锐利如剑,盯着容珠不悦的打量。
容珠不由得蹙起细长的纤眉,只道自己认识他吗?她何时得罪过这陌生男子?
她不喜欢这人不礼貌的目光,淡淡移开眼不在看他。
与旁的宴桌热闹氛围不同,此处莫名的冷清,这几人都各有所思不说话。
司景同瞧了一眼那面色不悦的白衣男人,开口打破冰冷的气氛“珠珠,给你介绍一下,你对面这位师兄,是洛寒长老师出同门的大师兄,叶星渊。”
叶星渊听到这番介绍,眉头不可察觉的一皱,没说什么。
原是顾洛寒的大师兄啊……
可他师弟都如今已成了青阳宫的长老,这大师兄还停留在筑基后期,金丹都不曾突破,真是对比鲜明。
容珠这般想着,本想礼貌的对他点点头示意,可那人不知为何对她怀有敌意,冷冰冰的侧过脸不看她。
莫名其妙的紧。
“那位是苍雪师妹,你见过的,就不必介绍了罢”苍雪听了,神色简直与那叶星渊如出一辙,白了容珠一眼,也不搭理她。
容珠撅撅嘴,也没什么好心情对他们,静静檀口一张,咬了一口手里的灵果,霎时清香甜美的灵气冰冰凉凉滑进肚子里。
浆果的汁液润了她苍白的唇,沾上晶莹一抹红,自然通透比点了绛的唇还要美。
忽然背部如被一道强烈的目光注视的灼热,容珠一僵。
她循着感觉,微微侧首看向玄关处的大门,一张妩媚的娇容呆愣住。
只见那道冷清俊逸的身形红衣如火立在门旁,顾洛寒那一双漆黑望不见底的眸子,冰冷如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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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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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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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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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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